哪裡都是。應溪想如此回答,硬生生忍住,閉口不語。
見她不回答,探尋地視線上下掃視兩眼,輕嗤一聲孫最也轉過頭去。
兩個人的談話無疾而終。
車上的不全是老湖鎮的乘客,這輛車屬于哪裡有人去哪裡送。
今天他們遇到了一對要去沿河鎮的夫妻,沿河鎮比老湖鎮的交通更閉塞,隻有一條修的坑窪的沙石路。
夏天黑天晚,這會兒太陽暗下去一點兒,平鋪在兩側的稻田地裡。
隔一段距離路過一排防護林,澄黃陽光仿佛技術精湛的鋼琴師,頗有節奏的透過它們,照進應溪的眼底。
少女膚色白,側臉精緻流暢,陽光下的瞳孔呈棕色,水靈靈地收斂沿途風景。
孫最看在眼裡,莫名覺得她也不是那麼土。
“妹妹,還有多久到?”
應溪收回視線,陽光被垂下的眼簾遮住,心裡排斥這個稱呼,淡聲回答了句半個小時。
她聲音小,加上車廂外的四方鐵盒頻繁震動,聲音傳到半路就消散不清。
“什麼?”孫最沒聽清,湊過去又問一遍。
“半小時!”這次她可以百分百肯定,那兩句不好意思孫最一句都沒聽到。
她不喊還好,一喊動作幅度變大,側過頭去看孫最所在的方向,誰知道人早就湊過來,一時間呼吸近在咫尺。
應溪抿了抿唇,又回答一遍,隻是這一次聲音低到谷底,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呼吸打在對方的臉頰:“還有半個小時。”
“行。”這個距離沒對孫最産生影響,像神經大條的直男插着兜又坐回去。
那一丁點暧昧氣息瞬間煙消雲散。
按理說沒碰上是萬幸,可應溪開心不起來,心裡像長了刺不舒服。
林貝貝給她發來的信息裡還有孫最的感情狀況。
從小就喜歡玩暧昧,什麼類型都不挑。
屬于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浪蕩公子哥。
和誰都能暧昧,偏偏不和應溪。
心被泡在苦瓜汁裡,應溪也開始期待趕緊到目的地,回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你這是樘居的紀念品?”
路途颠簸又遙遠,雖然孫最嫌棄身旁的土姑娘,但和前排的中年長輩和前前排的小學生實在是沒有話題。
在她身上掃視一圈,注意到挎包上的吊墜挑了挑眉:
“這是樘居十周年紀念品,隻發放一天,那天你也在?”
“嗯。”應溪點頭,默默把挎包換了個方向。
意識到光回答不太禮貌,躊躇片刻她也提了個問題:“你也在?”
孫最點頭,說那天正好是新生報到第一天,他和室友們出去吃飯。
“我記得那天樘居隻有兩幫學生。”
樘居是沉京有名的高檔次店,一般人消費不起,應溪能去那裡也是借了林貝貝的光。
剛想點頭稱是,對方的喃喃自語率先傳入耳朵:“奇了怪,我對你沒一點印象。”
可能是你眼瞎。應溪想這麼回複他。
車身又一次颠簸,雞鴨鵝狗的叫聲透過發動機嗡鳴在車廂内回蕩,應溪知道已經到老湖鎮了。
剛停穩,車門被拉開,樓裡激動的聲音比人影先傳來:
“兄弟,好久不見。”
孫最幫應秀梅拿東西,看見自己的高中同學直接把菜扔在他懷裡,語氣混不吝,話語卻十分乖巧:
“快幫阿姨拿東西,坐一路車多累啊。”
應溪是最後一個下車的,她是女孩子,家裡對她也寵的緊,行李箱早被姑父拿走。
到家的時候正值落日,銀制吊墜在火紅的夕陽下反射出一道光,正正好好照在前面那個和樓裡有說有笑的男生身上。
高挑的個子,清隽的背影,灰色外套松松垮垮套在身上,配合他一手挎着樓裡的肩,一手插在褲兜裡的動作,整個人散漫又青春。
莫名給應溪有一種見家長的錯覺。
視線又一次不自覺看向那枚吊墜,它保存的不錯,一年的時間裡都沒有磕掉一點漆。
輕輕歎出一口氣,也不知道在抱怨誰,蓦地撇撇唇:
“當天就送了兩個吊墜,你還不記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