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說些什麼呢!涵之家的新添了口人,涵之這是不忍他娘子辛苦,才想着幫忙勞作。人家來年可是要下場考試的,你們一個個别到時候别求着人家要墨寶!”
“哈哈,墨寶什麼的我倒是不稀罕。隻别又暈倒在考場,白白丢了我槐南村一衆大老爺們兒的臉!”說完又是一陣笑。
張涵之被這般當衆羞辱,心中雖惱,卻也知道這是不争的事實。面上雖不叫人看了笑話去,但藏在袖子裡的手早已成拳,青筋暴起。
“呸!你旁人高看他張涵之一眼,我卻是偏不。我倒要看看,他能在這莊稼地裡堅持幾天。莫到時候哭着鼻子滾回家裡要娘子呼呼,像個軟蛋!”
大柱說完這番話,還順帶給了張涵之一個鄙視的眼神,才大步朝他田地裡邁去。
張涵之畢竟還不像前世那般,在官場那趟渾水裡淌過,雖有舌戰群儒之能,奈何卻未曾見過這般粗鄙不講理的人,一時間舌頭打結,隻能兀自按耐住心頭一腔火氣。
跟着張哥下地,張涵之一時間手腳都不知該如何安放。娘子辛苦納好的鞋子已到處沾滿了泥水,這些麥穗足足有半人高,人在其中,顯得格外渺小。
張哥也看出了張涵之的窘迫。雖覺好笑,但顧及他的顔面,兼之今晨自家那位耳提面命要他好好的教教這位大兄弟,他也隻能把那股子笑意吞進肚子,手把手的教他。
初時,張涵之還覺得這割麥一事也沒有什麼難處。尋了麥根,使那鐮刀一割,不一會就是一大捆。但過了剛開始的新鮮勁,加上他從未這般勞作過,手上、臉上漸漸的被麥子割破了皮,沒生過繭子的手也磨紅了,右手因為連續使用鐮刀也漸漸沒了力氣。他擡眼一看四周,發現大家都埋頭苦幹着,沈柏年堆了高高的一堆麥子,隻不時拿汗巾擦擦臉,又繼續低頭勞作了。張涵之不禁有些汗顔,第一次嫌棄起自己這讀書人的身子。人人都道“百無一用是書生”,如今他才算真真的體會到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如今割個麥子都這般愚鈍,除了能耍耍嘴皮子功夫,又有何旁的能耐?
其實說起來以往張涵之心中多少是看不起這些莊稼漢的,雖說嘴上不說,但心裡一直覺得他們愚鈍不堪,隻曉得守着自己一畝三分地的過活。但如今,他也知道這三分地也不是那麼好守的,心中不由得開始慢慢的放下曾經的輕視,真真切切地觀察起這農田來。
他發現,這麥子雖長得高高大大的,但是一株麥子數卻并不多。便拉了張哥詢問。得知這一畝地的産出,也不過二、三石,這還是因着今年豐年呢。可想而知,以往田裡的産出如何。張涵之略一思忖便發現,這與書中記載的三至五石的農田産出有着較大出入。書乃是前朝有名的水利官吏,憑借多年的農務經驗總結而成,将這大宋朝各個地區的産出情況都有所記錄。隻是為何這槐南村的良田産出不盡人意?
張涵之一時陷入沉思。
“我就說他不行,你們偏不信!瞧瞧,跑到田裡來裝模作樣,這麼半天割的麥子連老子的一半都不到,還比不上我那四旬的老娘呢!哈哈哈哈……”
大柱一看張涵之偷懶,又是一陣奚落。
張涵之此刻卻無暇搭理他。勉強按捺住心中的疑慮,強撐着繼續幹活。大柱看張涵之是個啞炮,忒得沒趣,也讪讪的繼續幹活了。
此刻已經快到正午,太陽開始發威。這麥地裡也沒有什麼可以遮蔽的地方。麥叢裡無數莊稼漢子埋首勞作,放眼望去不見人影,隻那一堆堆比人高的麥子述說着他們的辛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