蕪娘越來越摸不透蘇懷玉了,你以為他嚴肅的時候他卻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叫人摸不着頭腦。她自诩不是一個聰明人,也便憊懶地去琢磨這些聰明人的言行了。因為每當你自以為的覺得自己看出了三步遠時,别人或許已經在十步開外了。
而讓蕪娘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歸結而言,也不過是蘇懷玉一時起了惡作劇的心思罷了。他看得出蕪娘想要離開的心思,卻同樣不得其解蕪娘如何舍得這一雙兒女和這樣深情的丈夫。瞧着,也是極重情義的,不似那些江湖風塵女子。因此,少不得打趣那位一見到他就放冷刀的老實漢子了。
回了神,朝蘇懷玉微笑點頭,示意告辭,蕪娘提着籃子姗姗往張涵之走去。接過張涵之懷裡的小織錦,小丫頭睡得正香,此刻換了個懷抱,也隻是象征着動了動小手小腳,旋即又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一動不動了。蕪娘今天得了這麼一大筆銀子,面上不顯,所有的歡喜都化為了小織錦額上的一吻,“走!咱們啊,辦年貨去!”
“走咯!”宇哥兒歡歡喜喜地牽着蕪娘的衣角,笑彎了眉眼。張涵之看着母子三人高昂的興緻,内心縱有萬千疑慮也隻得暗自壓下,亦趨亦步地跟着,腦子裡不停翻騰地蘇懷玉的話。
若隻是年底分封,為何要用這樣、這樣暧昧的錦囊?
若隻是雇用關系,為何每每都是東家親自接待?
若、若沒有苟且……
張涵之不想用最壞的惡意去揣度自己的枕邊人,但蕪娘如今便如那刺猬一般,無論他如何用自己的真心去溫暖,換來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惡語相向,是相敬如冰,是冷漠和陌生……
張涵之閉了閉眼,承認吧,青青,早已變心。
與張涵之的憂心忡忡不同,母子三人被北大街的熱鬧景象吸引了全副心神。
“瞧一瞧,看一看了!百年老技藝,唐家三大炮!”
“當當當!今日路過貴寶地!大家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
……
平日裡難得一見的舞龍舞獅、猴戲、雜耍……全都裡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更有吹糖人、三大炮、臉譜面具等吸引了不少小孩子圍觀。各處的店鋪更是高高挂起了紅燈籠,就連平日裡有間隙的商家也互相道“新歲百吉”,除舊迎新的日子裡,和氣為貴。
“宇哥兒,記得跟緊娘親啊!”蕪娘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生怕一個不留神和宇哥兒走散了。複又低頭看睡得極不安穩的織錦,這麼吵,織錦該哭了。
蕪娘不禁皺眉,早知道這麼混亂的場面,便不帶兩個孩子出來了,一會兒還要買年貨,怎麼顧得過來?
“放心吧,我看着呢!”忽略内心如刀割的鈍痛,張涵之一手緊抓着宇哥兒,另一手提着籃子。
哼!算你這厮還有些用。
“哥兒,咱們先去買了東西,一會兒得了閑再帶你來湊湊熱鬧!”微側着頭,蕪娘一邊和宇哥兒說話,一面看着兩邊的店鋪和亟需購買的東西。
布料是不需要了,自進錦繡閣以來,蕪娘心情好時便總捎上幾匹最新的料子回家,哥兒和姐兒還有不少新衣沒穿呢。
得買一整頭豬,不用太肥,百餘斤足矣。如今豬肉對于蕪娘家已經不是什麼新鮮物了,幾乎每隔一兩天蕪娘便讓張涵之從集市帶些回來。殺豬是此地過年的習俗,養了一年的豬,臘月裡正是肥碩的時候,家家戶戶殺了豬,豬頭祭祖,留下過年的要吃的部分,餘下的都燒制成臘肉,好些的裡脊就混着肥肉打成肉碎,做成灌腸,用煙熏了熏,挂在房檐下,成了一道特有的風景。等到來年家裡的漢子們下田,便切上幾截,蒸在白飯裡,那滋味,着實讓人食味大開。
或者再買頭羊,不拘公母。蕪娘上一世在京城裡見過人吃羊肉火鍋。将銅爐燒的旺旺的,中間留下口子通氣,四周一圈用魚肉做的湯底,把削得極薄的羊肉片放進去湯底裡一過水便起,羊肉微卷,還熱騰騰地冒着熱氣,蘸了醬汁兒,想想都口水直流。
對了!還有魚蝦,隻是這冬天湖面到處結冰,魚蝦得來不易,價錢也頗高,通常是富貴人家才舍得享用。尤其是年節,價格更是不必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