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遙淡定的臉上仍不經意洩漏一絲鄙夷,轉瞬了收拾好情緒,繼續溫書了。整個院子裡隻聽得抑揚頓挫的讀書聲,伴着竈房袅娜的煙氣。
“哇--”突如其來的哭聲打破了這朗朗的書聲,陸遙不耐煩地皺眉,望向聲音的源頭,廂房内小織錦被餓醒了。張涵之在廚房聽得哭聲,但又騰不開手,想喚蕪娘,才憶起她早已出門去。
“哎喲!我的小乖乖怎麼哭了!别怕别怕!讓奶奶抱!”張涵之聽出是陸大娘的聲音,因此也不急了,估摸着小織錦是餓了,把一早溫好的米糊端出來,試了試味道,又兌好一盆溫開水,往屋内去。
陸大娘昨晚就發現蕪娘出入都把廂房門緊緊閉上,今日好不容易得了個正當機會進去,想着撿撿便宜。進去一把抱起織錦,随意地拍着,眼睛卻滴溜溜地看着四周。霍!這滿滿當當的首飾盒和胭脂水粉,難怪是個勾人的!陸大娘又是羨慕又是嫉妒。正打算從桌上順個不起眼的首飾啥的,卻被小織錦一陣亂蹬左搖右晃間打翻了矮幾上的繡籃。陸大娘慌忙蹲下身把繡線和一應繡圖,繡架一股腦塞回繡籃,嘴裡還直念叨,瞧不出,這繡活倒是出衆,看着竟似活了一般。還有這精美的繡圖,饒是陸大娘也是修修補補一輩子,也不及這技藝半分。怕是賣了夠得上自己幫大戶洗好幾筐衣服了。
陸大娘此刻看着蕪娘的繡品雖然新奇,但鄉下人畢竟見識淺薄,再加上這絨繡剛剛興起不久,還隻在大戶人家之間流傳,陸大娘認不出也是常事。
等陸大娘收拾好坐回床上,張涵之已經端着米粥和熱水進屋了。“勞煩大娘了!”張涵之說着接過織錦,輕刮她的鼻頭,“你個磨人的,哭起來教人好一陣惱。”口中雖是責備卻滿臉堆砌着寵溺。陸大娘自知無趣,藏緊了手裡的發飾,狀似輕松地出去了。
蕪娘一行回來的時候,陸家人早已吃飽喝足在院子裡無所事事了。張涵之仍在竈房裡看着火,想等蕪娘回來一起吃飯。又想着蕪娘今早辛苦了,特意蒸了雞蛋在蒸籠裡溫着,給她和宇哥補補身子。
陸遠一進屋便開始嚷嚷,然後把家家戶戶給的零嘴花生和一枚銅錢展示給陸大娘炫耀,說是村長家的叔叔給的,他和宇哥都得了!高興得陸大娘合不攏嘴。
張涵之聽了心裡不是個滋味,想起村長家鐵生看自家娘子的神色,更是心頭煩躁。忍不住拉過宇哥探探口風。“宇哥,爹平日裡怎麼教你的?如何能拿外人錢财?”宇哥本來吃得正高興,冷不丁被爹爹訓斥,嘴巴嘟了老長。“娘親說了可以拿,村長叔叔不是外人。”宇哥果然單純地入套,拿娘親當擋箭牌,卻不知親手喂自家爹爹吃了火藥包。“别說宇哥了,等到正月拜年的時候,把村長家的禮備厚些便是。嗬!這禮尚往來,來來回回還沒完了不是!
張涵之強壓了火氣,陰沉着聲音說:“你們慢慢吃,我去收拾收拾廚房!”也不待旁人回話,邁着大步出去了。
蕪娘自己也被弄得沒了胃口,多大個事兒!一大早起來沒個好臉,給誰看?三兩下解決了飯菜,借口給織錦喂奶回房了。遠哥和宇哥看不懂大人間的矛盾,隻是争着那一碗蒸蛋呼哧呼哧吃得正香。
蕪娘回房,看到自己明顯被人翻過的梳妝台,剛有些消下去的火氣又冒了上來,正斥責張涵之但轉念又覺得不應該。這厮從不亂動自己的東西,自诩“君子”。于是趕緊翻了翻自己的東西,還好繡籃沒有少東西,隻是少了一個老舊發飾。到這,蕪娘已經差不多知道是誰進過屋了,陸大娘一早上那若無其事躲躲閃閃的眼神,自己初時沒當回事,此時想來忍不住有些鄙夷。
幸好她沒注意到自己的繡籃,而這些許老舊的發飾,她喜歡就拿去好了。隻是這屋子裡真是得上個鎖了,保不齊還有下次,若要丢了什麼貴重的,怕真應了張涵之那句“引狼入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