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天色仍暗,高三教學樓前已拉起猩紅色橫幅——
沈雲踩着薄霜走進校門時,值周生正往公告欄張貼最新模考排名。他的照片釘在榜首,下方用紅筆标注着「保送資格候選人」,像某種待價而沽的标簽。
"雲哥!"Mikey從後面追上來,校服拉鍊大敞着,露出裡面印着「躺平」二字的衛衣,"老張讓你去領誓師旗。"
教學樓拐角處,沈川正蹲在光榮榜前鬼鬼祟祟。見沈雲過來,他迅速把什麼東西塞進袖口,但沈雲還是瞥見了——那是張被摳下來的照片,自己高一時的證件照,邊角已經磨得起毛。
"又偷?"沈雲揪住他後領,"這月第三張了。"
沈川咧嘴一笑,虎牙尖上還沾着豆漿漬:"貼我單詞本上,辟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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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場上的積雪被踩成黑泥,校長正在主席台朗讀勵志信,麥克風發出刺耳嘯叫。
"......去年我校張明同學,打着點滴背單詞,最終考入北大醫學院!"
沈雲站在隊列最後,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袖口紐扣——那裡系着根紅繩,是沈川昨晚硬給他綁上的"狀元結"。
"接下來,請高三代表沈雲同學領誓!"
掌聲雷動中,沈雲走上台階。轉身的瞬間,他看見初中部方陣裡,沈川正踩在凳子上沖他比口型:
「哥——加——油——」
陽光太烈,沈川的睫毛在臉上投下細碎陰影,校服袖口露出一截紅繩——和沈雲腕上的一模一樣。
"我宣誓!"沈雲突然擡高聲音,驚飛了主席台旁的麻雀,"不負父母期盼——"
"不負恩師厚望!"台下齊聲跟讀。
沈川的嘴型還在動,沈雲看得分明,那不是誓詞,而是:
「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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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十點,教學樓隻剩高三層亮着燈。沈雲正在草稿紙上推算磁場偏轉角度,窗戶突然被石子擊中。
"咚、咚、咚。"
三聲,是他們約定的暗号。
沈雲推開窗,冷風卷着雪粒灌進來。樓下,沈川裹着沈雲的羽絨服(明顯大兩号),正用激光筆在牆上畫歪歪扭扭的愛心。
手機震動。
「你弟要凍死了.jpg」
附帶一張沈川對着測溫槍的照片:35.2℃。
沈雲歎氣,收拾書包時故意碰倒水杯。水流浸透理綜卷的瞬間,老張的咆哮響徹走廊:"沈雲!滾回家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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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川的額頭确實燙得吓人。
"38.6℃。"沈雲甩下水銀針,把退燒藥碾碎混進蜂蜜水裡,"讓你别在雪地裡等。"
沈川小口啜飲着藥水,舌尖舔掉唇邊的蜜漬:"哥,你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沈雲擰毛巾的手一頓。
"你也是這樣,"沈川燒得臉頰酡紅,手指卻緊緊勾住沈雲的小指,"喂我喝糖水,說'以後我是你哥'。"
窗外,百日誓師的橫幅被風吹得獵獵作響。沈雲忽然俯身,額頭抵上沈川的:
"現在再加一條。"
"......什麼?"
"以後不準偷照片。"沈雲的呼吸掃過沈川的睫毛,"要就光明正大地拍。"
沈川笑起來,咳嗽震得兩人胸腔共鳴。他摸出藏在枕頭下的拍立得——鏡頭裡,高考倒計時與交纏的小指一同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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