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砸在餐盤上的聲音像一記悶雷。煎蛋的蛋黃濺到沈川手背上,燙出一小塊紅痕,但他沒動,隻是看着沈雲的臉一點點失去血色。
"媽......出車禍了。"沈雲的聲音像是從水下傳來,每個字都裹着沉重的氣泡,"現在在醫院......"
沈川放下餐刀。金屬與瓷盤碰撞的清脆聲響在死寂的餐廳裡格外刺耳。
窗外的雨突然變大,豆大的雨點砸在玻璃上,像無數細小的錘擊。
沈雲的手指在方向盤上發抖,車速表的指針不斷向右偏移,這是沈雲借大學舍友的車,沈川安靜地坐在副駕駛,校服袖口沾着剛才匆忙間打翻的果汁。
"系安全帶。"沈雲的聲音沙啞。
沈川低頭擺弄安全帶扣,突然說:"哥,你闖紅燈了。"
沈雲沒回答。雨水在擋風玻璃上扭曲成詭異的紋路,像無數張哭泣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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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的醫院走廊,消毒水混着雨水的腥氣。沈雲跌跌撞撞沖向手術室,卻被父親攔住。
這個總是威嚴的男人此刻佝偻着背,白襯衫上沾着血迹:"你媽她......臨走前還說别讓你們擔心......"
沈雲的拳頭砸在牆上,指節滲出的血在蒼白牆面上拖出猙獰痕迹。他滑坐在地,喉嚨裡擠出的嗚咽像受傷的獸。
而沈川站在三步之外,校服領子工整地翻好,臉上沒有一滴淚。
護士遞來紙巾,沈川接過,蹲下來給沈雲擦手。他的動作很輕,像是在擦拭一件珍貴的瓷器。
"病人遺物......"護士小聲說,遞過一個塑料袋。
沈雲顫抖着打開——是母親的外套,上面别着沈雲大學校徽的胸針。
沈川的目光落在塑料袋角落:一把沾血的汽車鑰匙,鑰匙扣是他們去年全家福的迷你相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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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雲拽着沈川的領子把人拖進消防通道。雨水從通風口潑進來,打濕兩人相貼的額頭。
"你為什麼這麼平靜!"沈雲嘶吼的聲音混着雷聲炸響,"那是媽媽!"
沈川的睫毛被雨淋濕,卻仍然幹涸:"他們在我出生後,總共回過7次家。"他掰着手指,"我發燒到40度那次,是哥哥帶我去醫院的。"
通風管的鐵網在閃電中映出蛛網般的陰影,恰如沈川平靜語調下掩藏的裂痕:"媽媽最後一次抱我,是五歲生日。"
沈雲的拳頭懸在半空,最終重重砸在沈川耳邊的牆上:"那也不能......"
"哥。"沈川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尖冰涼,"你知道她手機鎖屏是什麼嗎?"
不等回答,他自顧自說下去:"是你大學的錄取通知。”
雨水順着兩人的臉頰流下,分不清是誰的顫抖更劇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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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靈夜,沈川跪坐在遺像前,用棉簽蘸水一點點擦去母親照片上的浮灰。
吊唁的人群來了又走,隻有沈雲注意到弟弟的小動作——每當有人來上香,沈川就會偷偷調整跪墊的位置,确保自己永遠在哥哥觸手可及的地方。
淩晨兩點,最後一個親戚離開後,沈川從書包裡拿出一個保溫盒:"哥,吃點東西。"
沈雲搖頭,卻看見沈川打開蓋子——是他小時候最愛的紅糖糍粑,母親唯一會做的點心。
"我按網上的食譜做的。"沈川小聲說,"可能......不太像。"
沈雲咬了一口,甜膩的味道在舌尖化開,和記憶中的味道相差甚遠。但他還是吃完了一整塊。
"好吃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