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
床單上。名為‘自我強制證文’的文件,好似獲得了生命一般。整張羊皮紙化成一隻蝴蝶,飛舞到半空中,飄落到時臣手邊的木桌桌面上。
“……不錯嘛,時臣桑!”
在時臣以非慣用的手歪歪扭扭的簽名的時候,切嗣又使用了‘我們果然是朋友啊’的态度,開心的拍了拍手。
“幸好我沒有直接廢掉你全部的魔術刻印!”
他口氣中的開心之情,這一次空洞單薄得多。聽得遠坂家家主毛骨悚然。
“現在,時臣桑隻需要抵達歐洲後找到一個調律師,調個一年半載,遠坂家的魔術刻印又能像全新的一樣啦!”
魔術刻印,是魔術家族的核心産物。
一個家系的魔術刻印的價值,往往遠超越家主所選定的繼承人。
對時臣來說,遠坂家的魔術刻印,甚至比他本人的生命更加重要──即使有持有魔術回路的後代持續繁衍,但失去了魔術刻印,等同于遠坂家在魔術的道路上徹底斷絕。
但是對切嗣來說,時臣所恐懼的東西全部都是‘型月設定’而已。
──過個場就沒事了。
在切嗣不知笑意深淺的目光底下。
時臣握筆的手發抖着。又淺又急速的呼吸。雖然痛感已經從他的身上消失,但是殘餘的酸麻,還在侵蝕他四肢百骸的末稍神經。
簽完名。那張羊皮紙又飛到半空中。
自我強制證文,落到了切嗣的手上。
“這樣的發展很好,不是嗎。”
切嗣滿意的盯着手中的羊皮紙,“你看,時臣桑,你沒必要搞得我不愉快、你也不愉快……。”
他說到一半,毫無征兆的擡起了頭。
目光聚焦在牆壁後面。就像聽見了或看見了某個時臣所不能觸及的東西。在遙遠的某個的地方。
“吉爾伽美什……在冬木教會裡面,殺掉了教會新上任的監督者……,是為了洩憤嗎?”
──說的好像、他看見了幾公裡之外的情況。
時臣脊背發涼:冬木教會位于新都的東南方。私立聖祥大學附屬醫院則位于深山町偏南部。
兩者在完全不同的方向。
換句話說,假設,衛宮切嗣一開始就知道吉爾伽美什目前的位置,那麼他也肯定知道自己的‘助手’根本不可能遇見吉爾伽美什……,但是,他卻依然選擇派遣英靈離開自己身邊?并且找借口支開那位名叫‘韋伯-維爾維特’的少年?
──這麼想來。衛宮切嗣、真的是偶然提起了櫻的話題嗎?
“啊、差點忘了。我先聲明,簽署文件的事,隻能是我與時臣桑之間友情的小秘密。”
切嗣收回了遠眺的目光。
“不可以告訴别人吶?”
他将椅子擺正。将名為‘自我強制證文’的羊皮紙整整齊齊的折疊兩次,才放到床頭櫃的煙灰缸上,拿出打火機點火,把文件燒個精光。
“除此之外呢,時臣桑。我對你還有一事相求。”
切嗣微微垂下頭。肢體動作很成熟,拜托别人的态度很誠懇,語氣很溫和。
“請你把身上所有的寶石都交給我?”
─ ─ ─ ─ ─ ─ ─ ─ ─ ─
绮禮回到安全屋内。
一走進玄關,他就看見時臣導師糟糕的狀态。
他皺起眉頭。沒分神思考太久韋伯為什麼不見了的問題。隻是分秒必争,上前蹲下身子,拿出血袋與針頭管線,準備替老師輸血。
“好冷!”
韋伯此刻推開門回來了,“日本刮的風跟英國的不一樣啊!”濕冷與幹冷之間區别很大!
绮禮回頭瞥了眼他手中的物資:兩大袋換洗衣物、一大杯關東煮、六罐口味各異的飲料。
──看來是等人等得發慌,所以出門買東西了?
avenger在敞開的大門後面實體化。
紅衣的英靈,表現的像是與韋伯一起出門而不是跟蹤某人、護衛對方去醫院盜血的行徑一樣。他自然而然的伸手,以協助的名義,順走了英國少年手上的一半物資。
“啊?avenger先生!”
韋伯從玄關後面探出頭,“你的動作好快──算了,我早該習慣了。謝謝你。”
少年理所當然的答謝。提着剩下來的一個塑膠袋,将熱呼呼的咖啡與薄荷茶放在門口的行李箱旁邊,“绮禮先生與遠坂先生正在進行縫合的收尾,實在不适合随便靠近啊。”他自言自語地補上一句,“所以你們的份我就暫時放在這裡了。”
随後,少年從另外一個紙袋裡,掏出一件帽T以及一條運動褲,笨手笨腳的折疊好。
“隻剩下這個了。”韋伯回頭解釋,眉目之間透出一絲‘我也覺得遠坂先生不适合這種衣服’的尴尬,“不過我保證,這種顔色是架子上面最樸素的。”
“……謝謝你、維爾維特君。”
時臣的聲線比原來嘶啞。他蒼白的道了謝。微弱的搖了搖頭,表示并不介意。
“請盡量别說話。”绮禮看着氣色比他出門前差上許多的老師。猶豫再三,還是開口詢問,“如果您需要喝點什麼……?”
遠坂家的家主再次搖頭。傳達出禮貌的拒絕之意。他攤軟的倚靠在窗戶旁的牆壁上。貌似已經沒有力氣維持端正的坐姿了。
绮禮從來沒看過自己的導師這麼虛弱。
可能有些發燒了。绮禮暗自評估。象征性的尋求了導師的意見後,他繼續縫合傷口。縫合完畢後,替老師挂上一袋生理食鹽水。但這些感覺仍不足夠。绮禮不是個吝啬的人。他索性打開行禮袋,取出一條高質量的羊毛毯替時臣披上。緊接着,調高了安全屋内的暖氣。
“韋伯少年,這是給你的。”
房間另外的一邊。
切嗣躺在床頭櫃旁邊的床鋪上。把玩彈珠一樣,玩賞着好幾個尺寸各異的寶石。
當英國少年拎着整杯香噴噴的關東煮,放到切嗣床邊的櫃子上時,切嗣甚至将其中一個看上去價值不斐的石頭遞給了韋伯。
“來自時臣桑的答謝禮物,”切嗣說,“就算不會使用寶石魔術,也可以拿去典當。”
“啊?謝謝。”韋伯不太清楚這種飾品的價值,不過他基于對切嗣先生的信賴,倒沒有推辭的意思,“這是紫水晶嗎?”
绮禮在房間一頭。聽着他們的對話。
五分鐘後,绮禮終于結束了時臣老師的處置:将低燒昏睡的魔術師扶上沙發。脫下對方破損的西裝,換上新的冬衣,蓋上又厚又軟的羊毛毯。
然後他走到切嗣身邊。
“……怎麼回事?”
绮禮問。
切嗣偏過腦袋看绮禮一眼。他吃了兩口關東煮,又把剩下的丸子放回床頭櫃上。
“基本上,就是時臣問我能不能替他把櫻從間桐家帶出來,我答應了。”切嗣簡明扼要的說。
這就是绮禮所需要知道的全部信息,“我來訂購四張前往歐洲的機票?”
“登機時間最好在正午左右。”切嗣颔首後補充,“明天早飯前,就殺掉髒硯。”
他放下了玩賞的綠寶石,翻身伸長了手,從床頭櫃邊上,拿起一條绮禮看着十分眼熟的項鍊。
粉紅色的挂墜項鍊,核心中,閃爍着絢麗的魔力火光。
切嗣将項鍊抛到空氣中。
“這是你的了。”
绮禮一愣。隻來得及接住遠坂家族代代相傳的紅色寶石──那本應該冰涼的礦物,不知道為什麼在他的掌心裡暖得發熱。
“回到原本的世界後,把這個送給你的老師吧。”
切嗣又翻了個身。趴在方格條紋的棉被上面。他漫不經心的語氣甚至有那麼點兒睡意。仿佛兩人在談論的是商業街有一家新開的早餐店所以明天早上可以去光顧一趟。
“啊,但是你從來沒有欠過他任何東西。所以這個寶石,隻會是新年的伴手禮,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