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未說完,前院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開門見是鄰村産婆,哭喊道:“?若丫頭!顧先生!産婦難産,血崩不止!”
兩人提着藥箱沖進雨幕,顧延安在馬背上展開祖母的“催生方”,?若則握緊九針中的“合谷穴”專用毫針。産婦家中,顧延安以“艾灸至陰穴”轉胎,?若則用銀針撚轉“三陰交”——這是她昨夜剛在圖譜上學的針法。
當嬰兒的啼哭劃破雨幕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産婆捧着紅雞蛋哽咽:“多虧了你們,這是老顧家的針法顯靈了!”
顧延安擦去額角的雨水,與?若對視一眼。她看見他眼中的疲憊被欣慰取代,袖口的金箔蘭草在晨光中閃爍,像從未愈合的舊疤,卻已化作榮耀的勳章。
回到醫坊時,合歡樹上的銅鈴與風鈴還在輕響。顧延安從灰燼中拾起未燃盡的奏折殘片,上面“濟世”二字依稀可見。他将殘片放入藥櫃最頂層的抽屜,與兄長的流民醫館草圖、祖母的《萬國藥譜》放在一起。
“?若,”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指尖劃過她掌紋裡新添的藥繭,“你看這醫坊的梁柱,我用了三種木料——楠木承重,槐木固本,桃木辟邪。就像醫道,需得有傳承、有根基、有仁心。”
?若擡頭望向醫坊的飛檐,蘭草紋樣在陽光下清晰可見。她想起初遇時藥簍誤落的瞬間,想起雨夜共讀醫經的燭影,想起顧延安袖口的新舊疤痕。原來所有的相遇與别離,苦難與淬煉,都是為了讓醫道在這片汀洲土地上,織就更堅韌的經緯。
這時,藥圃裡的“忘憂草”被風吹動,送來清苦的香氣。顧延安指着草葉上的露珠:“你看,這草晨露最重,恰如醫者之心,需得常保清明。”他從袖中取出最後半枚斷玉——不知何時,他已用金箔将其鑲成完整的蘭草玉佩。
“先生……”
“戴上吧,”顧延安将玉佩系在她頸間,斷玉的豁口處恰好吻合,“祖父說,真正的醫道傳承,不是死守舊方,而是像汀蘭一樣,在不同的土地上,都能找到生根的方式。”
陽光透過醫坊的窗棂,在藥櫃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若摸着頸間的玉佩,感受着顧延安掌心的溫度,忽然明白,顧氏醫坊的重建不是終點,而是新的起點。那些曾經斷裂的過往,都已在藥香中重歸完整;那些跨越山海的傳承,正以新的方式在汀洲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