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妗回想當日被鎮詭司追蹤的場面,尤覺得透着幾分古怪。
她不過随口朝天一喊,居然當真喊下來一個大活人。那人還幫她攔住了鎮詭司,讓她成功逃脫。
也太魔幻了。
要知道,追她的鎮詭司小頭目手上功夫高到離譜,她都準備好動用左手神骨的力量,和他拼個你死我活。沒想到,左手剛一動,天上掉下個威風凜凜的劍客,成功擊退敵手,掩護我方隊友逃脫險境。
她想不明白,也懶得想。既然大罵老天,喊他弄個人下來幫忙老天會聽,下次,她還這麼幹。易妗厚着臉皮想到。
她如今不在承天城,那日被鎮詭司趕出城外,便再也沒有回去。
承天城是鎮詭司的老巢,燈下黑的說法在鎮詭司那裡行不通,在人家眼皮底下,被抓是分分鐘的事,太過兇險。
現在她栖息在承天城附近的一座小城裡,百姓還是安居樂業,主要物價很低,人們信奉神靈,來算命的人比之從前,多了許多,生意變好,人心情也會變好。
她重新置辦了一座小宅子,格局和從前差不多,不過這回靠近河邊,是一座河景房。打開廚房的後門,有一條小小的階梯,可以直接下河。平日刷碗洗衣服都很方便。早晨和傍晚,婦人們紮堆的時候,還能聽到不少八卦,日子美滋滋。
換了住的地方,習慣沒改,每日出門之前,照舊給自己蔔一卦。
果然,日日大兇,不宜出門。
奈何缺錢缺的緊,不管錢多錢少,隻要有錢,都是好事,必須出門擺攤賺錢。
按照慣例,易妗照舊祈禱一下,她熟練的把憑空出現的錢袋藏到床底下,檢查一遍家裡,沒其他纰漏,拿上她寫着“不準不要錢”的白布,出攤去了。
另一頭段西北傷勢逐漸恢複,現在已經能到鎮詭司處理公務。
每日準時收到手下易妗日常,他日日查閱,除了分外精彩外,毫無異常。
易妗的生活大抵可劃分為以下三類:擺攤算命、絕地逃生、鄰裡糾紛。
她的卦金不低,于是經常有解決麻煩之後不願付錢的人來砸攤子。她有段時間會給自己擺張桌子,自桌子被掀翻三次之後,從此改為席地而坐。
還會因算得太準,被蓄意報複。
比如有兩口子關系死活不和睦,她湊熱鬧的時候無意算出男子身體不行,夜間很難進行不可描述。
丈夫惱羞成怒,妻子比丈夫還要惱羞成怒,二人追着易妗打了半條街。
再比如經常有婦人讓她算自家相公的私房錢藏在哪裡,易妗精準算出位置後,婦人把錢财全部拿走。男人在家被狠狠收拾一頓,轉頭離家就要狠狠收拾易妗。
偶爾有土财主找她算一卦,易妗跋山涉水,走好幾座山頭出了趟卦金頗為豐厚的活,回程路上就因身懷巨款被山賊打劫。
上山砍柴被拐賣簡直是日常,毫無贅述的意義。
承天縣衙對易妗的逮捕令還沒撤銷,走在路上常有認出她臉的乞丐打算給官府報信領賞錢。這是段西北收到的易妗所有的消息中,最有用的一條。因為易妗總是能準确算出哪個乞丐打算出賣她,并在人到達官府之前,成功收拾掉。
她偶爾還會和鄰居拌幾句嘴,不過總是以失敗告終。易妗雖然識字不多,人卻意外的有點斯文,吵架總吵不過别人。
令段西北記憶最深的是一條頗有味道的吵架記錄,有個鄰居吵到興頭上,提了一桶準備澆菜的糞水,“嘩”一下潑到街上,整條街臭了三天味道都沒散。那段時間,易妗吃飯都在外頭,屋子裡總有一股讓人嘔出來的味道。殺敵一千,自損一千。
今日,手下遞交完最新的易妗生活日常後,段西北揮揮手,讓人下去。他眉頭緊鎖,在看的内容,非常不想看,卻不得不看,透露出一股淡淡的死感。
隐約間,聽到門口幾個手下在議論他,更是堵心。
“為什麼隻叫頭兒?”
“因為段頭、西頭、北頭都不好聽,隻能叫頭兒。”
他們也可以稱呼司主。
段西北扔了手中的冊子,疲憊感襲來。
意識再次回籠時,段西北發現他正跟在易妗身後,田裡的路很難走,深一腳淺一腳,她還總愛往草高水深處去,稍不注意,要麼被草鋒利的邊緣劃一道淺淺的血口,要麼一腳陷進水坑裡費好大勁才能拔出。
不過易妗好像看不見他,她左看看又看看,還“咦?”了一聲,沒見着人,自顧自埋頭往前。
段西北的身體此刻不受自己控制,他不由自主的跟着易妗的腳步。
這一次,比上回他主動拔劍對戰段聖尋還要痛苦。
易妗帶他走了來回八十裡路,見她興高采烈的牽回一頭耕牛時,段西北悶了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
他身心俱疲,卻見易妗炯炯有神。
她甚至自言自語,打算将耕牛送回村民家裡後,幫忙人順手把地給耕了。
又是一陣頭昏腦漲,腰酸背痛中,段西北睜開厚重的眼皮,死氣沉沉地醒來。
醒來後,發現他的錢袋再次消失。
第三次被召喚的場面尤其詭異,且,兵荒馬亂。
段西北聞到一股不可名狀的屎臭味,腳底的感覺軟綿綿的,他腦子裡蹦出的第一個反應:他不會被召喚到屎坑裡了吧?
緊接着,哼唧哼唧的聲音出現在他耳邊,一群肥頭大耳的豬腦袋逼近,豬嘴在他身上拱來拱去,大有一股要把他吃掉的架勢。
面前的易妗更奇怪,她手上拿了一把殺豬刀,正在挑選宰哪一頭。
這不對。
哪怕他沒殺過豬,也知道殺豬不在豬圈殺,至少得把一頭豬趕出來再殺。
“抓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