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霁曉看了眼旁邊動都沒動的沈一嶼,笑道:“你怎麼知道你哥想看?”
馬小野把頭一揚:“我是我哥肚子裡的蛔蟲。他坐在那我就知道他在想啥。”
“你哥要是知道你在這抹黑他,估計早揍你了。”
馬小野自信爆棚:“放心,我哥舍不得的。”
林霁曉簡直聽不下去,再繼續這個話題恐怕就要變成馬小野秀哥愛現場了。她忽然想到個事兒,背對着沈一嶼轉過半邊身子朝馬小野問道:“話說你哥和陸獻怎麼不帶助聽器啊?”
這個問題其實在林霁曉第一次見沈一嶼和陸獻的時候就有了。
她雖對聽障知識了解不多,但也知道現在有很多聽障人士通過佩戴助聽器和植入人工耳蝸的方式恢複聽力,康複訓練做的好的情況下甚至可以同聽人正常溝通。
但是她從來沒見沈一嶼和陸獻戴過助聽器之類的東西。
馬小野聽到這個問題身型瞬間一滞,原先勾起的嘴角微沉:“我哥和獻哥帶那玩意兒沒用。”
他同樣把身子轉過去,聲音透着抹不開的沉悶:“就……助聽器有點類似擴音機,如果你能聽到一點聲音它可以幫你聽得更清楚。但他們是先天性的……聽力完全喪失。”
聽力完全喪失。
先天性的。
這樣的字眼未免太過殘忍。
也就是說他們生來就不曾聽到過這世界上的任何聲音,哪怕就一點兒。
海潮拍打岸邊的浪濤聲、沙灘上孩童玩鬧的嬉笑聲、哪怕是近在耳邊下廚時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這些他們從來都不曾聽見。
林霁曉也不禁跟着難過起來,難道就隻能這樣在無聲的世界裡過一輩子嗎?
她還想掙紮着再問一句為什麼不試試人工耳蝸呢。這個念頭又很快被自己否定,人工耳蝸也并非适合所有人,其費用也并非所有人都能承擔得起的。
這世上本就有很多事是無能為力的,如沈一嶼,如陸獻,也如林霁曉自己。
低落的情緒在空氣中彌漫,林霁曉想要逃離:“飯應該好了吧,我去把電飯煲拿出來。”
當林霁曉把飯盛好,陸獻那兒菜也都做完了端上桌來。
清蒸鲈魚、清蒸皮皮蝦、青椒炒鱿魚須、蒜蓉空心菜和一碗蛤蜊豆腐湯。
四菜一湯,營養均衡。
馬小野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或許是在過去的日子裡已經面對太多像這樣的無力時刻,他并不像林霁曉般消沉。
上菜時他瞬間換了副八輩子沒吃過飯似的嘴臉,陸獻端上來一道菜他就夾一筷子,端上來一道菜他就夾一筷子,别人還一口沒動呢,他先幹掉半碗飯。
林霁曉瞧他這樣子倒也有幾分喜感。
沈一嶼在旁邊拍了拍馬小野的胳膊,他這才不情不願放慢了動作。
不愧是沿海地區,五道菜四道海鮮,林霁曉這個内陸人在餐桌上從未見過如此高的海鮮比例。
她很少吃海鮮,總覺得海鮮有股腥味,像螃蟹那種甲殼類的更是碰都不想碰,剝起來太麻煩了。
家裡人也和她差不多,對海鮮沒什麼興趣,所以當她看見對面那個将碗裡海鮮堆了滿滿一摞,嘴裡忙得不可開交,手上還沒閑地剝着皮皮蝦的馬小野時,是有些收到沖擊的。
她第一次見能把海鮮吃得這麼香的人。
真的有這麼好吃嗎?
林霁曉将信将疑地夾了一小筷子鲈魚放入口中,肉質緊實嫩滑,豉油的香味和魚肉的鮮甜緊密交織,在舌尖萦繞。
林霁曉老家烹制海鮮大多是重油重辣的做法,她原以為清蒸會沒有什麼味道,未曾想這樣簡單的烹饪方式反而能最大程度地保留新鮮海鮮的鮮甜滋味,十分驚喜。
她又嘗了其他幾道菜,味道也都很不錯,不知道是因為食材本身的鮮美還是陸獻的廚藝精湛,不知不覺間配着吃掉了大半碗飯。
然而中間那道皮皮蝦她從始至終沒有碰過。
沈一嶼注意到了這點,用手指了指皮皮蝦示意她吃,林霁曉隻是抿着唇擺了擺手。
馬小野相比他哥就直接多了,直接拿起一隻皮皮蝦聚到林霁曉跟前:“吃吧,我親自挑的,可好吃了。”
林霁曉不好意思拒絕隻得接過這個燙手的山芋,其實她不是不想吃,而是這個東西她隻在網上見過,不懂得該如何吃。
她看了看旁邊坐着的兩個不能說話的,對面坐着的埋頭苦剝皮皮蝦根本沒工夫搭理她的,心裡悄悄歎氣,隻能不動聲色地模仿着馬小野的樣子對手上這隻皮皮蝦下手了。
馬小野手法娴熟,幾秒鐘的功夫就能把蝦殼剝淨,林霁曉笨手笨腳的,忙活了半天把蝦肉剝了個稀碎。
馬小野看到了笑道:“嗨,原來你是不會剝啊,來,我教你!”
他又遞了隻皮皮蝦到林霁曉手裡,一邊放慢速度剝蝦,一邊告訴林霁曉其中的技巧:“你先把頭的部分去掉,然後從旁邊一點一點先把它的邊撥開,小心上面的刺……”
“嘶——”
話音未落,林霁曉就被殼上的刺紮了一下,沒流血,但是皮膚表皮被刺翹起,留下一小點白白的痕迹。
馬小野沒想到自己一語成谶,和林霁曉面面相觑,糾結着要不要繼續教她剝皮皮蝦,要是她再被紮到怎麼辦。
林霁曉倒也隻是被紮的瞬間感到疼痛,由于這疼痛來得太過突然沒防備所以叫出了聲。現在沒事了,正等着馬小野往下教呢,可這小子怎麼跟被定住了似的。
“你繼……”林霁曉話說到一半,手裡的皮皮蝦被坐在斜對角的沈一嶼接了過去。
“續……”
幾秒鐘的功夫,一個十分完整的去了皮的皮皮蝦被送回她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