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嶼和陸獻見到女人也打了個招呼,隻剩林霁曉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你好呀,你就是小嶼說的新來的女生吧?”女人先開了口。
女人竟然會說話,林霁曉記得那晚她是和沈一嶼打着手語的。
林霁曉扯了張紙擦了擦手,伸出手,大大方方:“嗯……應該是我。你好,我叫林霁曉。”
女人回握,笑臉盈盈:“趙妍。”
“妍姐!天呐!我們都多久沒見了!你什麼時候回象盱的?!”馬小野激動得聲音高了一個度。
“前兩個月剛回的,市裡組織醫療幫扶項目,我看支援名單裡有象盱鎮,就報了名。”趙妍拍拍他的肩膀,語氣溫柔,“小野也長大了啊,上次見還是個小朋友呢,這會兒都比我高了。”
“當時也不小了,初中吧,不過肯定和現在不能比了嘿嘿。”馬小野說,“不過妍姐,你怎麼知道這兒的?”
“你上個月腿不是傷了嗎?我在醫院走廊遇見你哥了,簡單聊了兩句,本來想去看看你的。結果等我手上的工作忙完趕過去時,你們已經離開了。”趙妍說,“後來聽說你們在這兒開了家書咖,我今天不值班就想着來看看,看來趕上你們飯點了呀。”
“對呀妍姐,這不趕巧了嗎,來呗,一起吃頓飯?”馬小野說。
趙妍拉着林霁曉一起入座:“好呀。”
林霁曉面對第一次見的人總是有點拘謹的,又因為趙妍和沈一嶼的關系,心裡有些别扭,她是她第一個見到的沈一嶼的女性友人。
但是趙妍好像有着天然的親和力,或許是護士職業的原因,她對待所有人都是溫溫柔柔、輕聲細語的。
當話題圍繞在她身上的時候,她也會主動和被冷落的人搭話。
她給人一種大姐姐般的感覺,連林霁曉都有點開始依賴她。
她喜歡趙妍靠近她說話時,身上飄來的蘭花香。
淡淡的、不帶侵略性。
可就是這樣的好,讓已經被她壓下去的酸澀又找上門來,這算什麼呢?
讓她連為自己的壞情緒找一個出口都沒有辦法。
她對趙妍并沒有針鋒相對的惡意,也沒有卑微的自愧不如,隻是對他們之間的親密有一點羨慕,還有一點,無可奈何的苦澀。
幾人多年未見,要叙的舊太多太多,這飯就吃得久了些,到了分别時刻,天早已是一片墨色,遙遠的海平面上還有幾束零星燈光閃爍。
“你們這地方選得真好,在海邊吃飯我還是頭一次,挺浪漫的。”海風拂過,趙妍捋了捋耳邊的碎發。
“這是夏季限定浪漫,等到了冬天你就不這麼想了。”馬小野笑道,“姐,你去見過我奶了嗎?”
“還沒呢,陳奶奶最近身體還好嗎?”
“好着呢!一點不像個七十歲的人!她剛知道我出車禍那會兒給我念叨的呀,中氣十足加超強續航,我耳朵快趕上腿疼了!”馬小野這會兒想起來耳朵還微微發痛呢。
“你呀,”趙妍說,“都成年了怎麼還這麼不懂事,還讓你哥和你奶奶為你操心。”
“這也不是我的錯啊。”
“說什麼呢?”趙妍見馬小野在那小聲嘟囔,也不知道在說些啥。
“沒什麼。”馬小野立刻賠了個笑臉。
“行,要是沒事的話我先走了,昨天值了一天班,真想回家躺會兒。”
趙妍背起挎包,擡腳欲走,又被馬小野拉住:“姐,我送你回去吧,最近這一片路燈壞了不少,不安全。”
“這有什麼不安全的?象盱鎮十年前的條件比這更差呢,我宿舍門口那小道整條都是黑的,我不照樣走了三年?”趙妍不以為意地笑了,可馬小野堅持要送她。
“行啦,姐姐知道你的心意,姐姐收下。但是你那腿剛好,還是盡量少走動,就送到這吧。”
這個理由令馬小野無法反駁,于是他轉身去搬救兵。
最終,在馬小野的再三堅持下,送趙妍回家的任務落在了沈一嶼身上。
而他為了能跟趙妍再多相處會兒,也走了。
等林霁曉洗完碗出來,才發現剛才在門口聊天的三人已經全不見蹤影。
以前沈一嶼都會陪她在這兒把明天的蛋糕備完,一起回家的。
今天隻剩下她一個人了。
陸獻這會兒也剛收拾東西出來,見狀不知是該走還是該留。
最終林霁曉還是把他勸走了。
哼,一個人做蛋糕一個人回家一個人待在空蕩蕩的店裡有什麼大不了的。
她已經是個二十三歲的成熟女性了!
分針轉過半圈。
昏暗的店内隻有吧台處的燈還在亮着,打發器運作的聲音是這個二層建築裡唯一的聲響。
林霁曉以前總是嫌棄這個攪拌機聲音大、吵。
現在卻多虧這個吵鬧的打發器,讓她覺得這個空間不至于靜得瘆人。
她刻意地把今天的每一個動作都做得更用力一些。
有點洩憤的意味,但也是在轉移注意力。
她刻意不去想的東西是什麼呢?
她不知道。
她隻知道,她在看到那扇玻璃門又被那個離去的人推開的時候,心裡有一塊小小的東西爆發了。
她好像也沒那麼成熟,至少不算是一個大度的人。
自欺欺人終究是自欺欺人。
她承認,她還是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