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馬小野,曠野的野。”
“什麼曠野的野啊,我看是野/種的野吧!小野種,沒爹的家夥!”
這是馬小野來到象盱鎮的第一個月。
象盱鎮小,鄰裡鄰外沒有能藏得住的家事。
更别說陳奶奶那多年相依為命的祖孫倆家裡突然多出一對母子來。
有人認出陳伶是陳奶奶以前的兒媳婦,在陳奶奶兒子邵剛去世後再沒回來過,這次回來還帶了一個男孩。
反正從時間來看,這肯定不是邵剛的種,是在邵剛走後有的。
陳伶在象盱鎮的舊識中也有去打聽過的,可陳伶嘴巴緊,關于孩子父親的事什麼都問不出來。
大家隻能靠猜。
猜來猜去,衍生出百八十個版本,為象盱鎮人民乏善可陳的生活新添了一點茶餘飯後的談資。
這種東西傳來傳去就變了味兒,小孩子學了新詞就愛拿來顯擺,成天管學校新來的轉學生“野/種”“野/種”的叫着。
馬小野眸色黑沉,緊握着拳,指甲嵌進肉裡幾乎要出血。
可能是他隐忍了大半個月仍然不見這些家夥适可而止,也可能是他無法控制的來自基因中的惡劣,他終于再也忍受不了,沖着為首那個喊得最起勁的黑瘦高個就是一腳。
高個本來以為馬小野是個好捏的軟柿子,沒想到人被逼急了也會反抗,他毫無防備地受了馬小野這一腳,身子向後倒去。
他身後的幾個人見狀條件反射般地統一躲開,高個手一頓揮也沒能撈着個衣袖啥的給他抓着,最終咚的一聲撞在身後的石牆上
“你!”高個捂着肚子呲牙咧嘴,先前那股威風勁瞬間消失無蹤。
身旁的人慢一拍把他扶起,堪堪站穩後,他氣急敗壞地指着馬小野吼道:“給我好好教訓教訓他!”
五六個人包括高個一時間全部沖着馬小野而去,狹窄的小巷給不了馬小野太多時間反應,幾乎是同時,他躬身躲過了朝着他這個方向來的拳頭。
甚至還有餘力進行反擊。
馬小野個子小,和他同齡的男生基本都長到一米七以上,而他才一米六出頭。
小個子帶來的矯健身手和爆發力,讓他迅速捕捉到對方的攻擊,握住對方的手臂反手一擰,疼得對方滋哇亂叫。
隻幾個回合,幾個男生的肚子、腿等不同地方就都挂了傷。
馬小野看出來了,這些人都是一群花拳繡腿、虛張聲勢的玩意兒。
而他,可是實實在在從拳頭底下活過來的。
他以前不打,隻是他不想打。
他不想陳伶擔心,也不想成為和那個混蛋一樣的人,
但這次,他确實是被逼急了。
而幾個男生也是越打越急眼,多打一還有打不過的道理?氣憤和羞辱感混在一起,拳頭一度失去了理智。
饒是馬小野再有實戰經驗,面對這麼多人也是不占優,又是一個拳頭揮來,他閃身欲躲,卻被一個手快的抓住了他校服外套的袖子。
五月多,三十幾度的天氣大家都紛紛換上了短袖,隻有馬小野特立獨行地還穿着冬季校服。
書包早已被扔在一邊。
馬小野腦袋一縮,長袖校服從他身上褪下來。
對面幾人瞬間目瞪口呆。
馬小野黃瘦的胳膊上滿是傷疤,有被打出的塊狀瘀傷,也有長條的抽痕和一些看起來像是燙傷的痕迹。
其中有新鮮的、也有陳舊的。
看起來很是吓人,幾個男生沒見過這場面全部噤若寒蟬。
見别人被自己的傷吓到,馬小野的心情并不比對方好多少,他以最快地速度抽回對方手裡的校服,提起包,趁對方還沒回過勁,便匆匆跑了。
這場架,是他輸了。
他一路奔到家附近,套上校服,才發現自己的白色校服被人踹出了一個突兀的黑色鞋印子。
許是剛才腎上腺素上頭他沒知覺,這會兒他才感覺身上幾處地方隐隐作痛。
他對痛到是不敏感,也不怕痛,隻是擔心被陳伶發現的話怎麼交代。
正當他煩悶地用手蹭着白色校服上的鞋印子,卻發現無濟于事的時候,感覺到身旁跟上來一人,和他并肩而行。
他轉過頭看去。
是沈一嶼。
按陳伶的話說,是他的新哥哥。
其實馬小野小時候還挺希望能有個哥哥的,如果他有個哥哥,在爸爸打他的時候是不是就有人護着他了?
但是他已經過了那個最想要哥哥的年紀了。
因為他已經習慣一個人面對那些拳打腳踢,也因為他已經逃離了那個地獄一樣的家。
但命運就跟開玩笑一樣。
在他不再需要哥哥的時候,給他送來了一個哥哥。
所以這時候馬小野對于沈一嶼算不上多親近,也不算讨厭。
也沒因為“哥哥”這個稱呼對沈一嶼有更多的情感,他頂多就算一個和自己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