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芝剛剛出了一層薄汗,皮膚涼涼的,貼着他滾燙的身體,熨帖得快要昏睡過去。
她勉強撐着最後一絲清明,在他懷裡費勁地轉個身,伸手去摸地上的衣服。
靳明本來都快睡着了,感覺到她在動,下意識松了胳膊。微微睜眼,就看見她努力地探着身子,在床邊胡亂摸着什麼。
“你幹嘛?”他聲音低啞,嗓音裡帶着濃濃的倦意。
她沒說話,還是在摸。
他伸手按住那條不安分的胳膊,把她拉回懷裡,無奈地低哄:“你跑什麼,玩一天了還不累?”
她還是不吭聲,身體也不肯放松。他能感覺到,她還是想走。
他不敢讓她走。他有預感,一旦她今晚走了,他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他湊過去親了一下她耳側帶着濕意的碎發,聲音悶悶的:“你别折騰了,老實睡覺。”說着順手把被子給她掖了掖 ,語氣低到像在撒嬌,“我這周和美國開會,熬了好幾個大夜。”
她其實也累得很,四肢都快不聽使喚了。可在他這兒過夜這件事,還是讓她有點本能的抵觸,像是某種早就刻在骨子裡的界限,提醒她别被誰留住了。
“我不用你送。”她聲音低低的,像是在安慰他,也像在說明自己馬上就走。
他睜開一隻眼,困意沉沉地盯着她,半晌,撐着床要起來:“讓你自己走……你把我當什麼人了?”
看他一臉倦意,手腳并用掙紮了半天,起得費勁巴拉,她終于還是沒忍心,伸手拽了他胳膊一下:“算了。”
他順勢倒下,倒得飛快,像是早就等着這句話了。人剛躺穩,就順理成章地抓住她的手腕,貼着自己,半點都不松。
她看着天花闆躺了一會,想去清理一下。剛一動,他便攥得更緊。
“我不走了,”她推了推他的手,“我去衛生間。”
他還是不撒手。
“靳明,松開。”她晃了晃他肩膀,又摸了下他臉,聲音軟得像在哄他,“我不走,保證。”
他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慢慢松開手。
她撿起他的襯衫套在身上,踮着腳進了衛生間。側頭對着鏡子照了照,還好,沒留下什麼太誇張的痕迹,隻有頸側一小點紅。
洗完澡,她裹着浴巾出來,房間隻開了一盞貼地的夜燈,光影淺淺地鋪在地闆上。
站在衛生間門口,她扶着門框,看着地上散亂的衣服,半天沒動。像是被什麼拽住了一樣,站得太久了,連夜燈都悄然熄滅了。
靳明臉埋在被子裡,像是睡着了,實際一直撐着。他聽見浴室水聲停了,又聽到她出來,卻沒馬上回來床上,隻是站在那兒不動。
他知道她還在想要不要走,卻不知道還能怎麼攔她,手在被子底下不知不覺地收緊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好像聽見她輕輕歎了一聲,接着按滅了衛生間的燈,摸着黑回到床上。
她剛靠近,他幾乎是下意識地伸手把她攬回懷裡。
浴巾裹裹纏纏的,礙手礙腳,他費勁地把它從被子裡拽出來,甩到一邊。
她在黑暗中看着他。他閉着眼,睫毛很長,嘴角似乎微微翹着,像是這時候才真的心安。
他圈着她,額頭貼着她側臉,終于呼吸均勻地沉沉睡去。
閉上眼睛,她也輕輕地回抱住他,手指順着他背脊,慢慢地撫了撫。
這一夜,憶芝睡得并不踏實。
她醒來好幾次,房間裡暗得幾乎什麼都看不見。靳明從後面抱着她,手還搭在她腰上,呼吸綿長安穩。
她怕一動就會吵醒他,隻能反複閉眼,聽着腦海裡的雜音翻滾,好不容易才恍惚地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頭昏昏沉沉的,下意識伸手去摸床頭的手機,卻什麼都沒摸到。床單的觸感和平時不同,她愣了一瞬,才想起來,這裡不是她家,昨晚他們……
她沒有繼續往下想,輕輕吐了口氣,手縮回來,重新拉過被子蓋住身體。
身側已經沒有人了。她的衣服整整齊齊地疊放在旁邊的枕頭上。空氣裡有淡淡的食物香味,客廳方向隐約傳來通話的聲音。他應該是在接工作電話。
她坐起身,動作一快,頭又開始隐隐作痛,被子從身上滑落,她隻得再拽回來。
用掌根撐着額頭,她閉了閉眼,腦子裡像是有些沒散盡的霧氣。
昨晚沒走,是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她不太确定。
穿好衣服,走進衛生間,裡面已經備好一套新的毛巾和牙刷。簡單洗漱了,把頭發松松地挽起來,她拉開衣領看了看頸側,昨晚的紅印已經基本看不出了。
她輕手輕腳走出卧室,廚房那頭亮着燈。靳明背對着她靠在島台邊,正低聲說着什麼。
她停了兩秒,才走過去。
聽到她的動靜,他轉身,低聲說了兩句便摘掉耳機:“醒了?過來吃點東西,我讓樓下飯堂送上來的。”
她走過去,坐在島台邊的高椅上,輕輕打了個呵欠。
他适時地把一杯咖啡推過來。
“謝謝。你這有泰諾嗎?我頭有點疼。”她喝了口咖啡,聲音低啞,沒什麼力氣。
他點點頭,從抽屜裡拿出藥瓶,又倒了杯溫水給她。
她吃了藥,整個人還是沒什麼精神,隻是低着頭,用勺子輕輕攪着碗裡的粥,像是提不起胃口。
他站在她對面,看着她細細的脖頸,眼神落在她蒼白的唇角上。最終,他繞過島台,扶着她的後腦試了試額溫——不燙。
“要不要讓家庭醫生過來看看?”
她笑了一下,聲音很輕:“不用,沒那麼嬌氣,可能是認床。”
他微怔。她認得不一定是床,而是身邊有他。
“我睡覺……打呼了?”他試着問,語氣裡帶着點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