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看着他，眉頭輕攏，“就一個屁股，這麼多車，你開得過來嗎？”

靳明雙手插兜站在她旁邊，聽她一臉嚴肅地說什麼“黑白無常專用座駕”、“屁股不夠用”，實在忍不住，低頭笑了好一會兒。

“你還真是……”他搖搖頭，語氣帶笑，領着她繞過一排MPV，“這些平時有司機，你開太大了。”

憶芝回頭看了眼那輛長軸攬勝，心裡默默估算了下——她家小區那點停車位，這車怕是轉個彎都難。

他拉開一輛車的車門，“要不你選這輛。”

她湊過去看了一眼，表情瞬間裂開，“RS7？我上班開什麼火箭？”

他撓了撓頭，認真的解釋，“這是最低調的了。”

她用一種快要罵人的眼神看他。

“不是，我問你。”她像是終于忍無可忍，“你就沒有一輛，人類開的車嗎？”

他挑眉，“人類？”

“對啊，至少得是能停進居民樓，不被人拍照發業主群的那種。”

她把RS7的車門關上，站直了，一臉嚴肅，“剛才那句話，我收回。”

他一怔，“哪句？”

“不貼标簽那句呀。”她故意闆着臉，像是在說“你就别裝了。”

他表情頓時刹住，“你不能不講信譽。”

她噗地一聲笑出來，擡手指着那一排車，“那你的信譽呢？你讓我開哪輛去上班，我們領導才開沃爾沃。”

他順勢握住她的手，一拉“那我們去看看新車，你挑，行不？”

第一站是梅賽德斯奔馳中心。

銷售穿得一絲不苟，站在台階上等他們，一臉熱情。

靳明走在前頭，雙手插兜，墨鏡挂在後腦勺，活脫脫一個公子哥兒。

“靳總怎麼親自來了，劉助理沒跟着？”銷售迎上來寒暄，一邊領他們進去，一邊叫助手拿水拿飲料。

他點點頭，目光落向憶芝，“帶朋友轉轉。”

銷售心領神會，轉頭笑得更殷勤了，“女士是想定制，還是看看現車？CLE有現車可以試駕。AMG的話……”他瞥了靳明一眼，見他始終望着憶芝，便更起勁了，“我建議定制，更獨一無二。”

他把兩人帶到展廳深處的一輛CLE樣車前，說這款适合女性，動力穩定，設計流暢。

憶芝始終沒開口，隻是掃了一眼車，再看向靳明，輕聲說，“換一家吧。”

銷售一滞，話戛然而止。

靳明轉頭，“不喜歡？”

她勾了勾唇角，笑得很淡，“車沒問題，就是不适合我。”

他看着她，沒再多問，隻是點了點頭，“旁邊有奧迪，要看看嗎？”

她點頭，轉身往外走。

出門時，她小聲和銷售說了聲抱歉。到手的業績被她一句話送去隔壁家了，她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

靳明倒是一臉輕松模樣，慢悠悠的打方向調頭。

她忍不住小聲念叨，“就因為你，人家到嘴的鴨子，飛了。”她手輕輕一拍，再一攤。

他滿臉寫着冤枉，“明明是你說不買，這怎麼賴我？”

“我早說過不來奔馳。這不是你花多少錢的問題，那車标我開不了。”

他握着她的手，緊了緊，語氣軟了，“你也得讓我慢慢适應。”

她沒接話，心裡清楚，剛才那些車型，已經是他能理解的“入門款”了。

“等會别又直奔RS系。”她歎了口氣，“看看A3就行了。”

他挑眉一笑，沒說話。

她也沒好氣地笑了一下，覺得自己這一出又一出的，不大氣。

拽了他手一下。

他眼睛看着前面的路，“幹嘛？”

“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别别扭？”她聲音裡帶着點不确定。以前她從來不在乎别人怎麼看她。

他沒立即回答，而是把車在路邊停下，轉頭看她，“你覺得，我是想找個不别扭的人在一起？”

她怔了一下，皺眉，“這是什麼反向罵人法？”

他低笑，揉了揉掌心裡她微涼的手指，“我是說，我要是想找那種送什麼都點頭笑着收，哪裡都好，什麼都行的……早就找了。”

她不信，“你别扯。”

“真沒扯。”他認真地看着她，“你說奔馳不合适，那我們就換。你說不寫你名兒，那我就寫我自己的。不是因為我沒主見，是因為你在意的事，我也想在意。”

她沒吭聲，過了兩秒才說，“誰在意你了。”

他擡手揉了下她頭頂，“嘴比車頭還硬。”

到了奧迪展廳，沒人認識他們，靳明拉着她的手，一直沒松。

他們站在A3的樣車前看了一會兒，銷售拉開車門，讓她坐進去試試。

她猶豫了下，輕輕歎了口氣，“要不還是看看Q5吧。”

他退了一步，她也退一步。可她的退一步，是讓他多花錢。她暗暗皺眉：這叫什麼事兒呀。

辦手續時，銷售的話術一套接一套，又送保養又辦金融的，兩人聽得直發懵。

她偷偷笑，原來他也有當外行，讓人忽悠的時候。

最後還是給劉助理打了電話，讓他和銷售談細節，最後找靳明簽字。

她拿了瓶水，坐在他旁邊，輕輕說了句，“謝謝”。

他看着她，什麼都沒說，手指在她頭發上輕輕揉了兩下。

“那以後就麻煩小羅接送我上下班了。”他簽下最後一頁，“打車的錢省下來，我再攢攢，給你換套萬柳書院的房。”

“靳明！”她瞪他一眼。

“哎。”他下意識應她，“我随便說說，哄你玩兒呢。”

“你哄得起我嗎？”她抿着嘴，眼裡卻含着一點笑。

“試試呗。”他說着，手早就重新握住了她的指尖。

“你都說了，試試看嘛。”

Q5有現車，辦完保險當天就能提走。出了展廳，他跟着她往副駕走。

“你跟我走，那你車怎麼辦？”她用下巴指了指那輛黑色的大G。

“司機會來取。”

她斜眼看他，他趕緊找補，“這車寫我名字，我坐坐不行嗎？”

說着就一頭紮進車裡，動作麻利得像生怕被她趕下來似的，安全帶扣得飛快。

她坐進駕駛位，系好安全帶，忍不住笑了出來，“我是怕你嫌棄。靳總這身段兒，哪兒受過這種委屈。”

他一副“你知道就好”的模樣，又嫌棄地掃了眼黑色的車身，“其實應該等一周，等白色的到了，更适合女孩子。”

憶芝慢悠悠駛上主路，“不懂了吧，黑色的才像男的開的，馬路上别我的人都少。”

他若有所思，“還有這門道？”

“不然呢，你以為這是你那大G，别你都得先想想賠不賠得起。”

他被她這話逗笑了。

她輕踩油門，微微提速，他的手下意識扶住了車門。

察覺到他的動作，她看了他一眼，“怎麼，你以為我會把四環當賽道開？”

他沒接話，但那神情寫得清清楚楚——“就是”。

她故意猛踩一腳油門，他整個人往後一挺，坐姿立馬端正了。

她大笑出來，原來他也有害怕的東西，怪不得去賽道那天，死活都不肯碰那台SVJ。

她把速度降下來，“不逗你了。你平時出入，都有司機？”

“嗯，有時在車上還要開會。”。

等紅燈時，她忽然想起在地庫那句“屁股夠不夠用”，扭頭看他，正好他也看過來。像是兩人同時想起了那句調侃，忍不住一同笑了出來。

綠燈亮起，車子重新駛入車流中。

他側頭，看着她眼角還未散去的笑意。忽然覺得，她此刻的模樣，大概就是“試試看”最好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