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衣櫃裡的衣服,撐不起這次的場面。
她說這話時語氣輕巧。他卻笑了笑,回得很實在,“我把SKP給你搬來。”
她以為他開玩笑,直到Van Studio造型團隊出現在了頂樓公寓。
一共來了六個人:首席造型師,服裝設計師,外請的合作化妝師,三人各帶一個助手,拖着幾個巨大的黑色箱子進門,安靜又專業。
他們都穿着黑色調,氣場極其統一。沒有品牌Logo,說話低聲細語,隻有袖口藏不住的飾品和刺青,顯示出他們來自時尚行業的暗紋。
造型師助手先介紹了團隊背景。憶芝隻記住了幾個合作過的名字,全是内娛熱搜榜的常客。
造型師打開iPad,向她展示活動資料與視覺提案。幾組禮服風格、妝發造型,連宴會燈光下不同材質的反光效果都考慮到了。
“這場晚宴雖然名義上是慈善募捐,但核心圈層高度集中。”
“按照主基金會的理事單位背景,我們建議……不跳脫、不搶戲,但細節必須撐得住。”
“您的氣質很好,可以走簡約明亮的方向。”
憶芝坐在客廳中央的高腳椅上。鏡子、補光燈、整套試妝工具全帶來了。她不太自在,卻也沒有反抗,隻是盡可能配合。
化妝師是個剪着清爽短發的女生,發尾染着一層高級灰,面容帶着幾分中性氣質。她站在憶芝身後,一邊試妝一邊柔聲說,
“您骨相非常好,長得又甜。我們不走大紅唇那挂,輕松自然點,反而能出奇制勝。”
說完還在她耳邊低聲補了句:“這種場合,返璞歸真才最吃香。”
憶芝對着鏡子笑了笑。她不讨厭這個團隊,隻是有些事情,她仍然不明白。
比如——無論是走高冷路線,還是溫婉賢淑,為什麼大家要去争這種勝負。
試衣環節更難。抹胸、斜肩、高開叉款式她全跳過。最後定下一件黑色緞面的長袖貼身禮服:不露、不搶、不出錯。
服裝設計師是某品牌的高定線總監,臉上有着微妙的不甘。
她從業十幾年,見慣了各種客戶。年紀輕的心氣太高,年紀大的容易發福,好不容易來了個臉蛋身材氣質都挑不出毛病的,簡直像撿到寶一樣讓她熱血沸騰,恨不得把為明星紅毯準備的款式一口氣往外翻。
灰藍色紗質那套她心裡早打好了草稿。墜鑽配手工刺繡,拖尾剛剛好,既清冷又奪目,走在宴會廳裡一定是所有目光的焦點。
況且服務預定單上備注“預算無上限”,她覺得這位客戶的身份也一定撐得起。
可客戶偏偏挑了這條低調的黑色禮服,簡潔、保守,完全不像她設想中那個打破規則的登場方式。
她試着勸了一句,被輕輕拒絕了,對方态度不冷不熱,卻不容置疑。
她也隻能收聲退開,把那張裙子草圖悄悄壓在了文件夾底下,心裡還念念不忘憶芝這張臉,想着哪天請她當模特,為她再做一次造型。
首飾是最後确認的。造型師助理展示了幾組适配禮服的珠寶圖冊,其中一套設計最為簡約:鑽石鑲嵌勾勒出流線型的花瓣輪廓,點綴一顆藍色主鑽,優雅克制,不像其他幾套那樣誇張。
憶芝掃了一眼,指着那一套:“就這個吧,看起來挺簡單的。”
助理低頭看頁面,愣了一下,連忙翻看資料确認。造型師已經走過來,一眼就瞥見她指的是哪套,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這個怎麼在選項裡?”她低聲訓了句,“這是Harry Winston早年的archive款,不出售,隻能借。”
化妝師湊過來,看了眼款式,拿出手機搜索出幾張圖,“去年那場紅毯大戰你記得嗎?她那條裙子,當時挺出圈的,配的就是這套。”
憶芝看了眼圖片上的明星,“……霍。”
她小聲感歎了聲,神色倒也輕松,“所以這套可以借?其他幾套都得買?”
造型師點點頭,“是的。我們原本隻整理了自購方案,這套……助理失誤了,抱歉。”
“沒事。”憶芝翻了翻其他幾組首飾,風格都更浮誇些,标注着型号、價格,每一件的标價都超出了她能理解的範圍。
她沒再多問,直接拍闆,“那就這套吧。既然能借,就不勞民傷财了。”
語氣是那種松了口氣的輕快,甚至還帶着一點節儉過日子的理智滿足。
她是本能地覺得:撐撐場面而已,借就行了。明星都借,她算哪門子要買?
造型師欲言又止,最終什麼都沒說,隻是轉頭吩咐助理:“做好登記,聯系品牌方鎖件。”
她這一天下來,光顧着感歎“原來明星也不好當”了,卻沒注意到,造型師轉過身,眉頭皺了一瞬。
她不知道的是:
在真正的上層場域,你身上的每一件東西,都在替你表明你是誰——或者你,不夠是誰。
不管這首飾值多少錢,哪怕是高奢孤品,“别人戴過”這四個字,絕不是光環,而是身份的分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