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臨時召集的董事會,一共隻說了一件事。
靳明開口第一句,
“我準備從個人持股中劃出百分之一,設立不可撤銷信托。”
“受益人非公司員工,也不是直系親屬。”
他的語氣平靜,措辭明确,卻又足夠模糊。留出讨論的空間,也劃清界限。
對面的人開始交換眼神。短暫耳語之後,問題接踵而至。
“靳總,方便透露一下受益人身份嗎?”
他擡頭看了那人一眼,語氣不動,“私人朋友。”
對方露出“明白了”的神情,“是未來配偶嗎?”
“不是。”
語音落下,空氣頓了頓。有人顯然愣住了。
“那這筆信托的設立目的是?”
靳明翻開手邊的說明文件,答得幹脆,
“僅為分紅收益,不涉及表決權,不參與公司治理。”
他把文件輕輕合上,看向對面諸人,
“從公司角度看,該信托不産生任何新增義務,也不存在合規風險。隻需走正常備案流程即可。”
提問的人一時接不上話。靳明的答案他無法反駁,可他問的明明不是這些。
有人皺眉,“那這筆股份為什麼不放在你個人名下?”
“資産隔離。”他答得很快,“對方無資本管理經驗,信托較直接贈與更為穩妥。資金托管也更安全,不牽涉公司任何權益責任。”
又是一連串所答非所問,卻讓人挑不出毛病。
桌邊沉默了一瞬。
“另外,從今天起,這百分之一的淨收益不再歸入我個人分紅。”
“對公司賬面而言,這是一筆消極收益的轉出,對所有人都是利好。”
他頓了頓,像是想到什麼,又平靜加了一句:
“她不是公衆人物,不會對公司聲譽造成任何影響。”
會議室裡靜了下來。沒有人再問她是誰,也沒有人再追問為什麼。
靳明答得滴水不漏,态度也足夠堅決。
董事們與他共事多年,心裡都清楚,這種事若真推到投票表決,他手裡的一緻行動人協議根本不怕那幾張反對票。
與其把局面走到那一步,不如就此打住。
更何況他确實沒做錯什麼。
靳明掃過衆人最後一眼,“如果各位沒有其他問題,我就開始走流程。”
他沒有求他們的理解,甚至沒有要他們支持。隻是把過程推進得無可辯駁。
回到辦公室,門一關,剛才董事會上那些微妙的目光和語氣都被隔絕在身後。
辦公桌上,是法務早上送來的信托文件。他靠着椅背坐了片刻,盯着那一疊厚厚的材料。
翻開扉頁,剛要繼續往後翻找簽署頁,他動作忽然頓住。
文件擡頭處,赫然寫着:
第一受益人:羅憶芝
他低頭盯着那行字,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
落筆,簽字。
在他的計劃裡,她的名字從未被删除過。
她未必知道,也未必願意知道。
他們分開是在冬天,一轉眼已經是初春了。
暖氣停供之後,乍暖還寒,天氣忽忽悠悠的,有幾天冷得厲害。
憶芝感冒了兩次,一次接着另一次,像是總也好不了。
除夕夜和羅女士兩個人包餃子,老媽提了一嘴靳明。
她低頭拂掉手指上多餘的面粉,看着自己擀的一半圓一半方的餃子皮,沒吭聲。
羅女士沒再多問。
她明白了。
等感冒終于好了,她重新去玲子帶課的健身房打拳。
一整個冬天都沒精打采的,除了上班就是在家窩着,體力簡直一塌糊塗。
“不行了,嗓子裡一股鐵鏽味兒……”才打了半節課,她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打算摘拳套。
玲子走過來,把外套披在她肩上,“别又着涼了。”
她也坐下,幫憶芝解拳套的帶子。
“跟靳總真沒戲了?”她忽然問。
憶芝盯着拳台上的一小塊污漬,裝沒聽見。
“問你呢,說話呀。”玲子不依不饒。
她隻好含含糊糊的嗯了一聲。
她蔫頭耷腦的。玲子不想搞得太沉重,打起精神和她開玩笑,“當初你們在一起,我還覺得有我的功勞呢。要不是那天玩劃拳我所向披靡,你哪能親他,你們哪有後面那麼多事。”
憶芝無奈一笑,“我謝謝你了。真不如連喝六個shot,我甯可去洗胃。”
玲子幫她把一隻手套扒下來,又去解另一邊。
她嫌她磨蹭,把她的手揮開,自己去解。拳套系帶很長,一扣壓一扣,好像怎麼解都解不完。
她開始用力扯,帶子卻越勒越緊,她煩躁地開始甩手上的拳套,
“這破玩意什麼時候才能解完啊。”
玲子知道她心裡不痛快,又不知該怎麼安慰她。拍了拍她胳膊,拉過她手腕,繼續幫她松繩子。
“難受啦。你跟人家鬧分手,人家不搭理你了,傻眼了吧。”
憶芝又不說話了。
她沒有鬧。
他們已經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