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明也沒有不理她。
她的手機上,隔三差五就能收到他的信息。
【明天去新加坡,呆兩天,之後再去吉隆坡三天】
【這周一到下周三都在西雅圖】
【剛落地杭州,下午有個論壇,晚上走】
以前他也會給她同步行程。他管那個叫報備。
她告訴過他不需要交代得那麼詳細,偶爾報個平安,讓她知道他幾時回京就好。
但他還是喜歡事無巨細地講給她聽。
【坡縣這地方真不是人呆的,又潮又悶,還得穿得嚴絲合縫,老子要熱死了】
【你昨晚給我腦門都彈腫了,今天呂工盯着我看了半天。下次你能不能下手輕點,大小我也是個領導】
【花收到了就好,謝謝就不用了,你發個自拍吧】
他沒再給她發過這些信息。
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交集了。
他發來的行程,她也沒有回複過。隻是轉發一條工作相關的公衆号,讓他知道她看到了。
她在等。等着有一天,他拿起手機,打開對話框端詳一會,覺得沒必要了,再放下。
到那時候就好了。
父親的照護機構忽然打電話過來,說是已經幫他搬到了一樓帶獨立庭院的高級病房。
“是一位男士來辦的,我看下哈,你稍等……”護士在電話那邊查找記錄。
“姓劉,全名是劉棟林。”
那是劉助理的名字。
“你們是不是申請過什麼援助項目?這種情況以前也發生過,審核速度太慢,通過時申請人自己都忘了。”
不對。如果是他公司名下的慈善基金會出面,就不應該是劉助理來辦。
這是靳明私人的安排。
放下電話,憶芝看着窗外,空中有柳絮在飛,繞啊繞的,不知道會被風帶到什麼地方。
她拿起手機,給他發了【謝謝】。
他沒有回複。
等她感冒徹底痊愈,已是四月末了。
下了班和同事一塊出來,有個人站在路邊停着的車旁邊,和她打招呼,“羅小姐。”
是劉助理,他朝她招了招手。
“靳明怎麼了?”她直覺不太好,下意識加快了腳步。
劉助理沒正面答,“靳總讓我接你一趟,有些私人物品要親自還給你。”
像是怕她拒絕似的,又補了一句,“你的東西,他不願意讓人轉交。”
這語氣太公事公辦,不像是靳明在找借口要見他。
車子駛向CBD,正趕上晚高峰,走走停停。
她猶豫了會兒,還是問出口,“他……靳明,最近還好嗎?”
“還……行吧。”劉助理專心開着車,好像沒打算和她多說。
氣氛一時凝滞。
“還沒來得及謝謝你,幫我父親升級了病房。護士說記錄上是你的名字。”
“客氣。我隻是代靳總跑腿。他本來想親自去,但怕撞上你,才讓我去的。”
“嗯。”憶芝盯着自己的手指,聲音很低,“麻煩你們了。”
車裡又是一段沉默。
劉助理忽然開口,“憶芝,我能這麼叫你吧。”
這還是他第一次用她的名字,語氣不像助理,更像是老朋友。
“靳明其實……不太好。”
這也是他第一次沒在她面前稱呼他“靳總”。
憶芝攥着包帶的手一緊。
“他春節後出差了整整一個月,後來飛不動了,又開始泡在公司。小到實驗室debug他都親自去。”
他頓了頓,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說完。
“公寓他也很少回去,每天就住在三十六層的酒店。”
夕陽斜斜,反射在對面汽車的前蓋上,格外刺眼。
“何苦呢……”她輕聲說,“你勸勸他。”
她知道劉助理想說什麼——現在隻有你勸他,他才聽得進去。
可她已經沒資格再勸了。
她能做的,就是像死了一樣從他生活中消失,等他自己扛過去。
就像她一樣。
劉助理将她送到靳明辦公室,拿來一罐飲料。
“靳總還在開會,你稍微等一會兒。我還有點事,先走一步。”
門關上了。
她坐在辦公桌對面,沒有東張西望。他選在這裡還她東西,而不是在公寓。
也好,她早已不屬于那個空間了。
桌上正對着她放着一疊厚厚的文件。
她低頭開飲料時,目光落在最上面那頁的開頭:
【第一受益人:羅憶芝】
她的手指僵在飲料瓶上。
她讀了幾行,内容是密密麻麻的法律條款和财務術語,第一頁都還沒看完,身後的門就響了。
她猛得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