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這個赤身裸體,勉強用一塊毛巾擋住肥肉的工作人員,蔣勝忽然想到剛才在停屍房裡看到的那幾具屍體,隻不過他身體結實,油亮的肚皮似乎還泛着一層光,看起來多了幾分活氣。
“你怎麼做的工作?啊?太平間裡混進一撥又一撥人,你居然還能睡得跟頭豬似的?要不你幹脆直接回家睡覺算了,來上什麼班!”醫院的周主任扶着額頭一通輸出,氣得老臉通紅。
方緻青坐在沙發上,老神在在地喝了一口茶:“我趕到的時候,他已經暈過去了,所以也不算渎職。”
周主任歎了口氣,又剜了那個工作人員一眼。
魏遠征拍拍周主任的肩膀,用商量的口氣說道:“周主任,你們醫院的安保工作後續自然是得繼續優化,但是現在你先出去冷靜冷靜,讓他先配合一下我們的工作,之後再慢慢管教,成嗎?”
周主任使勁揉了揉太陽穴,走到那個工作人員面前,厲聲道:“再讓我發現一次,你就直接收拾東西給我走人,還有,衣服穿上!”說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門被關上,魏遠征來回查看了幾遍停屍房門口的監控錄像,在王思恒逃跑之後,錄像帶裡除了李澤杭、蔣勝以及方緻青,再沒發現第四個潛入者的蹤迹。
他拉了一把椅子在那個工作人員對面坐下,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雖然氣溫比較低,但那名工作人員挨了一頓罵,吓得跟個小雞崽似的直冒冷汗,見周主任走了才松了口氣,稍稍擡起頭,說:“呂,呂文義。”
光着肚皮受審實在有礙觀瞻,蔣勝把外套脫了下來,遞給他:“你穿這個吧。”
“謝,謝謝。”呂文義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接過衣服穿上。他比蔣勝胖了不少,但蔣勝高大結實,所以他的衣服呂文義也勉強能穿。
“在停屍房上班可以不穿衣服?”魏遠征挑眉道。
“他的衣服被人扒了,我們剛到停屍房的時候,他身上還有衣服。”李澤杭抱着胳膊坐在椅子上,兩條腿筆直修長,整個人舉手投足間散發着一種舉重若輕的松弛感,與一旁局促又狼狽的呂文義形成鮮明對比。
門外響起敲門聲,一個護士探進腦袋:“呂文義在嗎?周主任讓我把這套病号服給你。”
呂文義接過病号服,穿上之後終于少了幾分狼狽,接着悻悻地說:“我原本隻是想偷懶打個十分鐘的盹,結果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感覺被人從身後打了一下,然後我就不知道發生什麼了。”
魏遠征:“在你打瞌睡之前,沒發現有人從樓梯或者電梯下去嗎?”
呂文義回憶了一下,搖搖頭道:“沒有,今天上午隻有搬運工推了一具屍體下來,我就再沒見到其他人來了。”
“搬運工?”李澤杭忽的坐直身子:“什麼搬運工?”
呂文義的兩隻小眼睛盯着天花闆,慢慢說道:“他長得挺高挺瘦的,好像剛來不久,不過你門也知道,這種活兒三天兩頭換個人很正常。”
“是不是這個人?”魏遠征指着監控錄像帶說道。
呂文義把胖胖的腦袋湊過去,激動地說道:“對,就是他!不過他可能因為是新來的,手還有點生,在停屍房裡老半天都沒出來,不過我也沒進去看,結果就睡着了。”
“糟了。”李澤杭忽然低聲吐出一句。
魏遠征話問到一半又被打斷,有點莫名其妙:“怎麼了?”
“剛才我們收拾了幾具屍體?”李澤杭轉身看向蔣勝和方緻青。
蔣勝一攤手:“四具。”
“我收拾了三具。”方緻青說。
李澤杭一擰眉,起身往外跑,蔣勝看了看李澤杭的背影,又看了看一臉懵的魏遠征,最終還是拔腿跟了出去。
李澤杭跑得飛快,不一會兒就到了停屍房門口,蔣勝沒來得及吸一口新鮮空氣,又被惡心的屍臭撲了個滿懷。
李澤杭這次沒戴口罩,但依然聞不到臭味似的往前走:“我原以為王思恒混在停屍房的屍體裡,不過現在看來他是把那個搬運工放了進來。”
他走到最裡面,掀開遮屍布,停屍床上果然躺着一個四十多歲的大叔,後頸有一段不明顯的紅痕,估計是被打暈的時候留下的,不過由于停屍房李溫度比較低,他并沒有醒過來的迹象。
蔣勝:“你怎麼知道在這張床上?”
李澤杭把搬運工從床上扶起來:“因為剛才‘詐屍’的時候隻有這張床沒有動靜。”
接着他沖蔣勝一擡下巴:“蹲下。”
蔣勝:“???”
李澤杭走在前面,蔣勝腦袋上纏着紗布跟在後面,背上還背着一個大叔,他邊爬樓梯邊抱怨道:“你就這樣對待病人的?”
李澤杭目不斜視:“你見過能徒步三十公裡的病人?”
蔣勝立馬閉嘴,好不容易終于把搬運工運到樓上,放在沙發上躺着,折騰半天,渾身骨頭跟要散架了似的。
護士查看了一下情況,說:“病人雖然在低溫環境裡待了一段時間,不過沒什麼大礙,一會醒過來多喝點熱水就行。”
魏遠征指着床上的大叔,問道:“你認識這個人嗎?”
呂文義點點頭:“他就是我剛才提到的新來的搬屍工,平時就是他搬屍體下來的時候見上一面。不過他是招惹了什麼人嗎?不然怎麼會無緣無故被打暈放進停屍房?”
他撓撓腦袋,似乎全然忘了自己也是受害者之一。
“你自己呢?”魏遠征說:“平時有沒有招惹什麼人?”
呂文義忙擺手道:“警察同志,我可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平時除了在醫院上班,其他時間都呆在家裡,絕對沒有幹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情!”
魏遠征又打量了他一眼,似乎在判斷他話裡的可信度,過了一會,又說:“那今天搬屍工搬運屍體下來的時候,你沒認出那個人不是他嗎?”
“警察,我說了這個人才來兩個月,我跟他不熟。”呂文義臉上顯出焦急的神色:“再說了,他們搬運屍體的時候都戴着帽子和口罩,根本就分不清誰是誰。”
魏遠征深吸了一口氣,又問:“那王思恒是怎麼把人搬進去之後,又逃過監控,進了你的工作間裡?”
呂文義想了一會,說:“為了方便工作,所以停屍房和工作間之間還設置了一扇門,他會不會是通過那扇門進的?”
“什麼?居然還有一扇門!”蔣勝不可置信道:“我剛才在裡面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你現在跟我說還有一扇門?”
呂文義無辜地眨眨眼,補充道:“那扇門在櫃子後面,有點難找。”
蔣勝剜了他一眼,吼道:“那就把櫃子撤掉,老子剛才差點交代在裡面!”
魏遠征生怕蔣勝動手,沖呂文義擺擺手道:“算了,你可以回去了。”
“等等。”李澤杭忽然又叫住呂文義:“你說那扇門有點難找?”
呂文義讷讷地點點頭:“那扇門被櫃子擋住了一點,但也不算隐蔽,不過平常隻有工作人員在用就是了。”
李澤杭微微蹙着眉,像是在喃喃自語:“那王思恒是怎麼找到那扇門的?”
魏遠征看了一眼瑟瑟發抖的呂文義,說:“沖他上班時候的睡覺時長,估計尋寶都尋了五個來回了。”
呂文義像做錯事的小孩子似的,抿着嘴,不敢反駁。
魏遠征恨鐵不成鋼似的擺擺手:“快走吧。”
呂文義臉上閃過一絲喜色,像個刑滿釋放的人員似的,腳底抹油一溜煙跑了。
呂文義前腳剛走,躺在沙發上的中年大叔就迷迷糊糊醒了過來,他扶着腦袋,看了看周圍,問道:“我這是在哪兒?”
換魏遠征脫了外套遞給他:“醫院病房。”
大叔低頭一看,身上除了蓋着的被子,竟然隻剩了條褲衩:“怎,怎麼會這樣?”
魏遠征:“你剛剛被人打暈了,還有印象嗎?”
大叔穿好衣服,說:“我隻記得我剛推着停屍床到太平間的樓梯口,走到一段剛好沒有監控的地方,結果忽然有人從我後面打了我一下,接下來的事我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