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似乎愣了一下,雖然不明顯,但蔣勝還是捕捉到了他眼睛裡閃過一絲驚慌。
大叔像是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歎了口氣,擺擺手道:“你們快走吧,豐源村馬上就要出事了。”
大叔說完挑着擔子就要走,蔣勝一把拉住他:“出什麼事?”
“小夥子,我能告訴你的隻有這麼多了,快走吧。”大叔說着甩開蔣勝的手,挑着擔子,拐進一條小巷。
“走,跟着他。”蔣勝沖李澤杭和方緻青一招手,尾随村民大叔進了小巷。
小巷陰暗逼仄,青石闆上鋪着厚厚的一層苔藓,曲折蜿蜒地着爬上牆面。
兩側多是瓦房,低矮破舊,和外面熱鬧繁華的商業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走了一會,大叔在一扇房門前停下,他剛放下擔子,門就從裡面打開了,屋内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怎麼樣?找到辟邪的黃杉了沒?”
大叔邀功似的把擔子往裡一放:“當然,快去拿個盆種起來,我走了快十公裡,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大叔說着走了進去,又回身把門關上。
瓦房的窗戶是木窗,貼着牆根,可以很清楚地聽到裡面的對話。
方緻青和李澤杭一左一右挨着窗戶站着,蔣勝蹲在窗戶底下,三人屏息凝神,隻聽大叔先開口道:“你不知道,今天外面的店都歇了,大家都不敢出來做生意。”
女人的聲音響起:“明明是送魂節,但今早居然沒有小孩出事,多少年了,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
蔣勝咬着牙低低地罵了一聲:“這說的是人話嗎?”
李澤杭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他的嘴唇上,蔣勝頓時噤了聲。
“我覺得他們的說法有道理,肯定是那個東西……”女人講到一半,又換了個說法:“肯定是祖師爺生氣了,要降罪給我們村子,與其我們全村人倒黴,還不如就犧牲一個小孩子!”
大叔壓着嗓子說:“這麼說,咱們以前那個孩子意外流産也不完全是個壞事,不然今年也是到歲數了,就算昨晚沒出事,今天被送去獻祭的也有可能是我們的孩子。”
獻祭?
窗外的三人同時同時敏感地捕捉到了這個詞。
屋裡安靜了一會,女人又歎了口氣:“雖然話是這麼說,但如果今天獻祭的是我的孩子,我肯定要跟他們拼命。”
聽到這裡,蔣勝“噌”一下從地上站起來,直接敲響了大叔家的門。
李澤杭沒去拉他,三兩步跟了過去。
蔣勝重重地敲了敲門,房門打開,門後站着剛才在路上遇到的那位大叔。
一看是剛才遇到的幾個人,大叔臉上立刻露出不耐煩的神情:“我剛不是讓你們快點離開這裡嗎?怎麼還跟到我家來了?”說完就要把門關上。
屋内的女人跟了過來,問道:“誰啊?”
蔣勝伸手按住正要關上的大門,沖着裡屋喊道:“大嬸,我們是來這裡玩的遊客,跟你們問個路。”
出息了,問路問到人家家裡來。
雖然借口拙劣,但蔣勝按着門的手一點也沒松勁。
大嬸從裡屋出來,一看是兩個玉樹臨風的小夥子,外加一個長得還算過得去的中年男人,臉上頓時笑意盈盈:“你們去哪?”
蔣勝剛要脫口而出:“你們這裡祭……”
“大嬸,你們村裡今天哪兒比較熱鬧?”李澤杭打斷蔣勝的話頭,沖着大嬸問道。
“今天村裡沒有熱鬧的地兒,你們從哪兒來趕緊回哪兒去!”大叔說着朝幾人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離開。
大嬸輕拍了一下大叔的胳膊,不滿地說:“來者是客,你這什麼态度!”說完又變臉似的轉過頭來,對李澤杭笑道:“他這人說話糙,你們不要介意。不過他說的也沒錯,今天确實不适合在我們村裡玩,你們還是快回去吧。”
李澤杭誠懇地看着大嬸說:“我們都是窮大學生,攢了幾個月才攢夠來這裡玩的路費。”他低頭看着鞋尖,顯得可憐又無辜:“所以能玩的時間也就這幾天,下次再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蔣勝瞥了一眼李澤杭,差點想給他頒個奧斯卡影帝,他臉上的表情真誠無害,蔣勝甚至懷疑剛才貼在牆角偷聽别人講話的根本不是這個人。
大嬸馬上信以為真,說:“你們要是不嫌棄我們屋裡小,就進來坐坐。”
“謝謝大嬸。”李澤杭說。
一進門,方緻青就跟着打起了配合,指着筐裡那兩株黃杉,說:“剛碰到的時候沒仔細看你筐裡,居然藏着這種好東西?”
方緻青看起來對這種植物很熟的樣子,雖然不到十分鐘前,他才剛知道這種“好東西”叫黃杉。
大叔和大嬸對視一眼,然後大叔含糊其辭地說:“早上到地裡随便挖的,不是啥寶貝。”說完把那兩個裝着黃杉的筐子擱到了角落。
方緻青裝作惋惜的樣子,說:“那你可真是有點不識貨了,這種植物名叫黃杉,可以拿來辟邪的。”
大叔見他一身道袍,又似乎懂幾分驅邪之術,态度頓時緩和不少:“沒錯,這個的确是拿來辟邪的,不過你怎麼知道。”
方緻青摸摸胡子,故意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不才正好對這些驅魔辟邪之道略懂一二。”
蔣勝心說,都被曾鑫附身了嗎?怎麼一個兩個都演起來了?
不過方緻青确實不是演的,身上的道袍也挺像那麼一回事。
大叔立刻眼睛一亮:“真的?”
方緻青半眯着眼睛,說:“不知你們碰到了什麼問題,可否幫得上忙?”
大嬸看了三人一圈,低聲道:“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今天是我們村每年一度的送魂節,這個節日源自很久以前的一個故事。”
于是大嬸又神神秘秘地跟他們——對這個故事已經了然于胸的三人——聲情并茂地講了一遍關于夢魇的故事。
“但是奇了怪了,今早居然沒有小孩子出事!”大嬸說到這裡,驟然提高音量。
“沒有小孩子出事不好嗎?”蔣勝順勢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行的啊。”大嬸滿臉擔憂:“從很久開始,我們村裡每年都要挑一個小孩子獻祭給那個東……呸……祖師爺,這樣才能庇護我們村子的安甯。”
“那如果沒有小孩子被挑選,今年會怎麼樣?”李澤杭問。
大叔似乎愈發不耐煩,插嘴道:“我早跟你們說了,村子會出事!”
李澤杭不依不饒:“會出什麼事?”
“祖師爺要降罪,誰知道會出什麼事?”大嬸又驚又怕地說。
“那你們就靠兩株黃杉,能安全脫身嗎?”李澤杭關切地盯着大嬸。
看似關心,實則想要引蛇出洞。
嘴把不住門的大嬸立馬上了鈎:“所以今年村裡一緻決定主動獻祭一個小孩……”
“你快住嘴!”大叔打斷了大嬸的話,走到門邊,揮揮手說:“你們快走,快走。”
李澤杭卻一點沒有要起身的意思,裝作很感興趣地繼續問道:“獻祭?我們外地人孤陋寡聞,大嬸能不能告訴我們這個活動的在哪舉辦?我們好去見見世面。”
蔣勝也跟着添油加醋:“對對對,大嬸快說說,我們好去開開眼界。”
“在我們村東邊的豐家祠祠堂!”大叔似是忍無可忍,握着門闆的指節微微發白:“你們這麼愛見世面就去見,出了事别怪我沒提醒你們!”
李澤杭立刻起身,走到門口,說:“謝謝大叔大嬸。”
蔣勝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補充了一句:“我們不會去的,你們放心!”
說完,三人出了巷子,立刻轉身往東邊走去。
蔣勝拿出手機導航,指着遠處的一座山,說:“豐家祠在豐裡山山腳下,我們往那座山的方向走。”
“豐裡山?這個名字怎麼聽起來有點耳熟?”方緻青恍然想起什麼,接着一拍腦袋,說:“這座山就是故事裡就是夢魇死掉的地方!”
“怪不得他們要在那裡進行祭祀。”蔣勝一腳踹開路邊的一顆石子,加快了腳步:“我們得快點,謝震軒八成就在那個地方!”
豐家祠大概有四五公裡的距離,以三人的腳程,得花一個小時。為了盡快趕到,方緻青又敲開了一戶門口停着三輪摩托車的農戶家門,以三寸不爛之舌借到他們家停在門口的摩托車。
方緻青駕駛摩托車的技術還算不錯,而且街上幾乎沒有行人和車輛,于是他載着兩人一路“橫沖直撞”,不到十五分鐘就到了豐家祠。
一下車,蔣勝就先蹲在路旁的草叢裡吐了一通。
方緻青和李澤杭救人心切,沒管蔣勝死活就先沖進了祠堂。
祠堂裡似乎正在舉行儀式,背景播放着用某種聽不懂的方言唱的歌。
幾十個人站在寝堂中央,身上都穿着黑色衣服,虔誠地弓着身子,手裡捧着一個碗,嘴裡念念有詞。
聽見門口的動靜,衆人紛紛轉過身,看向方緻青和李澤額杭,眼神裡充滿憤怒,似乎在責怪他們打斷了他們的儀式。
“誰?”
坐在最前面的那個男人沒有轉過身,沉聲問道。
蔣勝正好吐完進門,聞言“嘿嘿”笑了兩聲,說:“我們是外地來的遊客,你們幹什麼呢?介不介意帶我們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