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窗棂漏進半盞月光,醉夢香攥着繡着豹紋圖騰的帕子背對銅鏡,聶少凱倚着鎏金屏風,玉冠歪斜,兩人之間的沉香袅袅如化不開的郁結,隻餘燭火搖曳,映得女子耳畔金步搖輕顫,似要墜下滿地委屈。
暮色漫過飛檐時,醉夢香腰間綴着的豹齒圖騰墜子随轉身動作劃出冷冽弧度,聶少凱攥着的玉骨折扇應聲而斷,碎裂的竹骨散落在青磚上,恰似二人此刻支離破碎的話語。
寒武紀的夜風裹着西子湖的水汽漫過醉府飛檐,雕花窗棂将半輪銀月裁成菱形碎片,灑在醉夢香鵝黃襦裙的金線雲紋上。她立在檀木梳妝台前,指尖死死掐着繡着黑豹圖騰的絲帕,發間九鳳銜珠钗随着劇烈起伏的肩頭輕晃,金翅下綴着的東珠撞出細碎聲響。
聶少凱斜倚鎏金纏枝蓮紋屏風,玄色錦袍的玉帶松垮地垂在胯間,羊脂玉冠歪斜着卡在墨發裡,露出額間那道被醉夢香利爪劃傷的紅痕。他摩挲着腰間新換的和田玉佩——本該是一對的另一塊,此刻正躺在醉夢香妝奁最底層。
"江南的梅雨都沒你這般難纏。"聶少凱突然冷笑,骨節分明的手指叩響屏風,"不過是同周家小姐多說了兩句話,就要鬧到掀翻宴席?"
醉夢香猛地轉身,琥珀色瞳孔泛起野獸特有的幽光。她頸間的豹牙項鍊在月光下泛着冷芒,鵝黃披帛滑落肩頭,露出鎖骨處暗紋浮動的豹形胎記:"聶公子倒記得清楚,怕是連周家小姐袖口繡的并蒂蓮,都比我這豹女的爪痕更難忘!"尾音帶着豹類特有的嘶鳴,妝奁上的胭脂盒都跟着震顫。
聶少凱忽的逼近,沉香混着酒氣撲面而來。他伸手欲攬她腰肢,卻被醉夢香反手拍開,腕間金鈴驟然響起。這是醉府女兒自小佩戴的警戒鈴,此刻在寂靜的寝殿裡驚起滿室回音。
"又要喊你那七個妹妹來助陣?"聶少凱挑眉,眼底閃過受傷的暗芒,"醉夢香,你何時才能像個尋常女子般......"
"尋常女子?"醉夢香後退半步撞翻妝凳,胭脂水粉灑落滿地,"我若真是尋常女子,又怎配得上福州城最風流的聶公子!"她抓起妝台上的翡翠簪子狠狠擲出,卻在觸及聶少凱衣襟時生生停在半空——那是她昨夜親手為他繡的孔雀紋衣料。
夜風突然卷開紗幔,燭火"噗"地熄滅。黑暗中,兩人粗重的喘息聲交織,唯有窗外西湖傳來的蛙鳴,襯得這份僵持愈發濃重。聶少凱摸索着靠近,指尖剛觸到她冰涼的手背,便聽院外傳來醉夢甜特有的清亮嗓音:"大姐!娘說夜宵做了桂花藕粉......"
暮色如濃稠的胭脂,順着飛檐緩緩流淌,将醉府的黛瓦浸染成暗紫色。西子湖畔的垂柳在風中搖曳,枝條掃過湖面,驚起層層漣漪,倒映着天邊最後一抹殘陽,恍若被揉碎的晚霞。醉夢香一襲鵝黃色羅裙立于廊下,裙裾上金線繡就的雲紋随着她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腰間那枚豹齒圖騰墜子泛着冷光,随着她猛然轉身的動作,劃出淩厲的弧度,似要割裂這凝滞的空氣。
她烏發如瀑,随意挽起,幾縷碎發垂在頰邊,更襯得那張嬌豔的臉龐帶着幾分野性與倔強。琥珀色的眼眸此刻燃着怒火,盯着面前的聶少凱,紅唇微顫,似有千言萬語要噴湧而出。頸間的豹牙項鍊随着她劇烈的動作輕輕晃動,鎖骨處暗紋浮動的豹形胎記若隐若現,昭示着她與衆不同的身份。
聶少凱身着一襲玄色錦袍,衣料上暗繡的銀線流雲随着他的動作若有若無地閃爍,玉帶束腰,襯得身姿挺拔修長。隻是此刻,他俊朗的面容上滿是煩躁與不耐,玉冠微微歪斜,幾縷發絲散落額前,手中攥着的玉骨折扇因用力過猛,“咔嚓”一聲應聲而斷。碎裂的竹骨如凋零的殘花,散落在青磚之上,發出細碎的聲響,恰似二人此刻支離破碎的話語。
“醉夢香,你到底要鬧到何時?”聶少凱聲音冰冷,眼神中滿是無奈與惱怒,将斷扇随手一扔,扇骨在青磚上又磕出幾道裂痕,“不過是與旁人多說了幾句話,你便這般胡攪蠻纏!”
醉夢香聞言,心中刺痛,眼眶瞬間泛紅,她向前一步,聲音帶着幾分顫抖與委屈:“胡攪蠻纏?聶少凱,在你眼中,我便是如此不可理喻之人?”她想起那日,聶少凱與那女子相談甚歡的模樣,眼神中的溫柔與笑意,從未在看向自己時出現過,嫉妒與難過如潮水般将她淹沒,“你可知,你與她談笑時,我心中是何滋味?”
聶少凱皺起眉頭,别過臉去,不願再看她眼中的淚光:“不過是逢場作戲,你又何必當真。你身為豹女,本該灑脫,怎會像尋常女子般小肚雞腸。”
這話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刺進醉夢香的心口。她本就因自己的身份而自卑,生怕配不上聶少凱,如今聽他這般說,心中的不安與委屈徹底爆發。“灑脫?”她冷笑一聲,笑聲中帶着無盡的悲涼,“聶少凱,你既嫌我不夠灑脫,當初又何必招惹我!”說着,她轉身便要離去,腳步倉促,險些被裙裾絆倒。
聶少凱望着她離去的背影,心中突然湧起一絲慌亂,想要開口叫住她,卻又拉不下臉面,隻能狠狠踢了一腳地上的斷扇,碎骨四散,驚起廊下栖息的幾隻麻雀,撲棱棱地飛向漸暗的天際。而遠處醉府内,隐隐傳來其他姐妹的說笑聲,在這寂靜的暮色中,顯得格外清晰,卻又與這對争吵的戀人格格不入。
暮色如潑翻的赭石顔料,順着飛檐的鸱吻緩緩淌落,将醉府的朱漆廊柱染成暗褐色。西子湖的風裹着菡萏香掠過九曲回廊,驚得檐角銅鈴叮當作響,卻掩不住廊下激烈的争執聲。醉夢香的鵝黃裙裾掃過青磚,金線繡的雲紋在暮色中泛着冷光,腰間的豹齒墜子随她猛然轉身的動作劃出銀弧,像極了她此刻豎起的防備。
聶少凱玄色錦袍的銀線流雲紋在漸濃的暮色裡忽明忽暗,歪斜的玉冠下,那雙總含着笑的桃花眼此刻布滿血絲。他攥着斷成兩截的玉骨折扇,指節因用力而泛白,竹骨斷裂處參差不齊的斷面,正如同他此刻紊亂的思緒。"你每次都這般不可理喻!"話音未落,斷扇已狠狠砸在青石闆上,迸濺的碎屑驚飛了廊下栖息的雨燕。
醉夢香琥珀色瞳孔驟然收縮,頸間的豹牙項鍊随着急促的呼吸輕輕撞擊,鎖骨處的豹形胎記泛起淡淡的金芒。她想起今早撞見聶少凱與綢緞莊千金相談甚歡的場景,對方鬓邊的茉莉與他衣擺的沉水香糾纏在一起,刺得她眼眶發燙。"我不可理喻?"她的聲音帶着豹類特有的低嘶,發間九鳳銜珠钗随着顫抖的肩頭輕晃,"你當我是籠中金絲雀,該看着你與旁人調笑還拍手叫好?"
聶少凱喉結滾動,想要辯解的話語卻梗在喉頭。他望着醉夢香泛紅的眼眶,忽然想起初見時她叼着玫瑰翻牆而來的模樣,野性又張揚。可此刻這雙眼睛裡,隻剩被背叛的驚怒與委屈。"不過是生意往來!"他煩躁地扯松玉帶,轉身時玄色衣擺掃落廊下花架上的青瓷瓶,"哐當"碎裂聲驚得遠處繡樓傳來醉夢甜擔憂的呼喚。
醉夢香盯着滿地狼藉,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知道自己不該這般咄咄逼人,可身為豹女的占有欲如潮水翻湧,容不得半點沙子。餘光瞥見聶少凱轉身欲走的背影,她突然抓起妝奁裡的螺子黛砸過去:"聶少凱!你若踏出這道門檻——"尾音消散在穿堂而過的晚風裡,唯有黛色粉末如細雪,紛紛揚揚落在青磚縫隙間。
黛色的夜幕徹底壓下來時,醉夢香仍立在廊下,鵝黃襦裙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像一面即将燃盡的旌旗。她盯着聶少凱離去時帶倒的花架,青瓷碎片間幾株殘敗的白菊歪歪扭扭躺着,突然想起去年生辰,他親手将沾着晨露的菊枝簪在她鬓邊,說"唯有此花配得上阿香的傲骨"。此刻那溫柔話語與眼前狼藉重疊,刺痛感從眼眶蔓延到心口,她猛地踢開腳邊的碎瓷,卻在聽見清脆聲響時驟然紅了眼眶——這脾氣,倒真像極了豹類護食時的模樣。
後院傳來細碎腳步聲,醉夢甜抱着食盒轉過遊廊,橙色襦裙上繡的雞冠花在燈籠下泛着暖光。"大姐又同聶公子置氣了?"她将桂花藕粉擱在石桌上,指尖輕點姐姐泛紅的眼角,"瞧瞧,眼眶都要趕上三姐姐養的玉兔了。"醉夢香别過臉去,卻被妹妹強行按在石凳上,溫熱的瓷碗塞進掌心:"嘗嘗,燕子嚴新制的糖桂花,甜得很。"
與此同時,聶少凱攥着斷裂的扇骨晃進聶府書房,玄色錦袍蹭過門框,帶落半卷《齊民要術》。燭火搖曳中,他望着手中參差不齊的扇骨,突然想起醉夢香擲螺子黛時發間金钗搖晃的模樣。那張揚的樣子明明同初見時别無二緻,可不知何時起,她眼底多了他看不懂的脆弱。"公子,福州來的賬本......"小厮的聲音驚得他慌忙将斷扇藏進袖中,掌心卻被尖銳的竹刺紮出血珠,腥甜的味道混着殘留在指尖的沉水香,攪得他心煩意亂。
西子湖畔的夜愈發深了,醉府繡樓亮起星星點點的燈火。醉夢艾抱着搗衣杵探頭張望,翠綠裙裾掃過沾着夜露的青苔;醉夢青倚着雕花窗棂,青衫下擺垂落的蛇形玉佩随着搖晃輕輕相擊。八妹醉夢熙舞完一趟劍法歸來,白衣染着淡淡血腥氣,卻在瞥見大姐房裡未熄的燭火時,悄悄将新得的虎皮披風挂在了廊柱上。而聶府書房的燈燭,也同醉府那盞遙遙相對,在夜風中明明滅滅,直到更鼓聲驚散了最後一縷沉香。
次日清晨,薄霧籠罩着西子湖,遠處的山巒若隐若現,宛如一幅未幹的水墨長卷。醉府的廚房飄出陣陣米香,林秀琪正往竈膛裡添柴,火光映得她眼角的細紋都鍍上暖黃。她望着端着竹籃進來的醉夢甜,輕輕歎了口氣:“去叫你大姐吃飯吧,昨兒夜裡怕是又沒睡好。”
醉夢香确實一夜未眠。她倚在雕花窗邊,鵝黃的寝衣松松垮在肩頭,發間的九鳳銜珠钗早已取下,淩亂的發絲垂落,遮住了她眼下的青黑。窗台上擺着那隻被聶少凱打翻的青瓷瓶,她試着用金線将碎片細細綴起,可斷裂的紋路卻總在指縫間刺痛掌心。昨夜聶少凱離去時的背影,與他轉身時欲言又止的眼神,不斷在她腦海中盤旋。
“大姐。”醉夢甜輕手輕腳推開門,橙色的裙擺掃過門檻,“母親熬了百合粥,還煎了你愛吃的藕餅。”她瞥見窗台上的瓷瓶殘片,眼底閃過一絲心疼,卻隻是将食盒放下,從袖中掏出個油紙包,“這是燕子嚴特意去早市買的糖炒栗子,說要哄你開心。”
醉夢香捏起一粒栗子,堅硬的外殼在指尖微微發燙。她突然想起聶少凱也總愛給她剝栗子,修長的手指靈活地一捏,金黃的果仁就輕輕落進她掌心。可此刻,那些溫柔的過往卻像這栗子殼,看似完整,内裡早已布滿裂痕。“甜兒,”她聲音沙啞,“你說,人和人之間的情分,是不是就像這碎瓷,即便補得再好,也回不到從前了?”
另一邊,聶少凱正對着書案上的賬本發呆。玄色長衫皺巴巴的,玉冠随意地擱在一旁,露出淩亂的黑發。小厮捧着新制的折扇進來,紫檀木扇骨上還帶着淡淡木香,卻被他煩躁地揮了揮手:“拿走。”他盯着賬本上密密麻麻的數字,眼前卻浮現出醉夢香昨夜泛紅的眼眶,還有她轉身時,豹齒墜子在暮色裡劃出的那道冷光。
“少爺,福州的佃戶來報,說是今年雨水多,稻田......”管家的話被聶少凱猛地起身打斷。他抓起外袍就往外走,靴底重重踏過青石闆,驚得廊下的鹦鹉撲棱棱亂飛:“備馬,去醉府。”話出口的瞬間,他自己也愣了愣,可心底某個聲音卻愈發清晰——他等不到明日,等不到這場冷戰自然消解。
當聶少凱的馬停在醉府門前時,醉夢香正握着那枚修補好的瓷瓶,站在垂花門前。晨霧中,她的鵝黃衣衫與他的玄色錦袍遙遙相對,像兩團即将觸碰的火焰。風掠過湖面,卷起她鬓邊的碎發,也吹亂了聶少凱未曾束起的長發。兩人隔着十步的距離,誰也沒有開口,唯有西子湖的浪聲,輕輕拍打着岸邊的石階。
醉夢香攥着瓷瓶的指尖微微發顫,晨霧在她睫毛上凝成細小的水珠,恍惚間像是未幹的淚痕。她望着聶少凱玄色錦袍上沾着的晨露,突然想起昨夜他轉身時玉帶晃動的模樣,喉間泛起酸澀。
"阿香。"聶少凱先開了口,聲音帶着幾分沙啞,他伸手想碰她,卻在半空僵住,"我......"
"聶公子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貴幹?"醉夢香别過臉去,故意将語氣放得冷淡。可頸間的豹牙項鍊卻不聽話地輕顫,洩露了她心底的慌亂。
聶少凱望着她倔強的側臉,突然想起初見時,她也是這樣昂着頭,從屋頂躍下,帶着豹子般的野性與驕傲。他從袖中掏出個油紙包,遞過去:"糖炒栗子,剛出鍋的。"
醉夢香看着那熟悉的油紙包,眼眶瞬間發燙。她别過頭去,冷哼一聲:"聶公子倒是有心,怎麼,是給哪家小姐買的?"話一出口就後悔了,可驕傲讓她不願收回。
聶少凱無奈地歎了口氣,伸手輕輕扳過她的肩膀,認真道:"阿香,我昨日不該說那些話。與周家小姐,真的隻是談生意。"他頓了頓,眼底泛起溫柔,"你知道的,我眼裡隻有你。"
醉夢香咬着下唇,看着他眼底的真誠,心底的委屈卻突然決堤:"那你為何總與旁人談笑風生?為何......"她聲音發顫,"為何從不肯多哄哄我?"
聶少凱心頭一緊,伸手将她輕輕摟入懷中,不顧她象征性的掙紮:"是我不好,以後我定不會再讓你難過。"他輕輕撫着她的發頂,"你是我的阿香,獨一無二的阿香。"
躲在門後的醉夢甜悄悄拉着醉夢艾的袖子,綠色襦裙上繡着的白兔随着動作輕輕晃動。"大姐終于消氣了。"醉夢艾小聲說,眼裡滿是笑意。醉夢甜抿嘴一笑,橙色裙裾掃過門檻:"走,去告訴母親,省得她擔心。"
遠處,醉夢青倚着回廊,青色衣衫被風吹起,她望着相擁的兩人,嘴角泛起一絲笑意。而醉夢紅正蹲在牆角,紅色裙擺拖在地上,懷裡抱着偷藏的糕點,偷偷朝這邊張望,貓眼似的眼睛裡閃着八卦的光。
晨光漸漸驅散薄霧,西子湖泛起粼粼波光。醉府的廊下,聶少凱正小心翼翼地将一顆剝好的栗子喂進醉夢香嘴裡,惹得她耳尖泛紅,卻又忍不住嘴角上揚。而遠處,醉家姐妹們的嬉鬧聲,混着湖邊的柳笛聲,在晨光裡漸漸傳開。
晨光浸透醉府雕花窗棂時,林秀琪正将新摘的茉莉花插進修補好的青瓷瓶。她望着瓶身上蜿蜒的金線紋路,指尖輕輕撫過裂痕處精巧的锔瓷工藝,忽然聽見前院傳來七嘴八舌的議論。醉夢紫晃着綴滿銀鈴的紫色裙擺,狐尾形的發帶掃過醉夢熙的劍柄:“快看!聶公子的馬車又停在垂花門外了!”
醉夢香對着銅鏡簪花的手微微一頓,鵝黃襦裙領口處的豹紋刺繡随着呼吸起伏。自那日和解後,聶少凱每日清晨都會送來不同的點心,有時是剛出爐的梅花酥,有時是裹着糖霜的炒松子。她佯裝嗔怪地數落“鋪張浪費”,卻總在無人時對着食盒偷偷發笑,連醉夢甜都打趣她“眼裡藏着整片西子湖的春水”。
“阿香!”聶少凱的聲音穿透雕花木門,帶着清晨朝露的清新。他今日換了月白色錦袍,腰間新系的玉佩刻着并蒂蓮紋,手中竹籃裡躺着幾隻毛茸茸的小奶貓,“綢緞莊老闆娘送來的,說是與五姑娘的本源契合。”話音未落,醉夢紅已踏着紅色繡鞋飛奔而來,貓瞳在陽光下眯成細線:“這隻玳瑁色的歸我!”
醉夢香望着聶少凱耐心幫醉夢紅包紮被貓爪撓出的傷口,忽然想起昨夜他笨拙地給自己熬梨湯的模樣。銅鍋裡的梨塊煮得稀爛,他卻一本正經地說“潤肺消火”,最後兩人對着黑乎乎的甜湯笑作一團。此刻他指尖纏着的繃帶,正是她昨夜情急之下撕下的裙角。
“父親今日要去書院講學。”醉夢艾抱着裝滿書卷的竹箱經過,綠色裙擺沾着晨露,“說是要講《詩經》裡的‘執子之手’。”她話音剛落,醉夢青從遊廊轉角轉出,青色紗衣上繡着的蛇紋若隐若現:“不如讓聶公子也去聽聽?省得總惹大姐掉眼淚。”
聶少凱聞言立刻站直身子,朝醉夢香投來讨好的目光。她别過臉去掩飾嘴角的笑意,發間九鳳銜珠钗的東珠輕輕搖晃。院外突然傳來醉夢泠銀鈴般的笑聲,粉紅色裙擺掠過荷花池,驚起滿池漣漪:“二姐的戀人送來了新碾的桂花蜜!”
喧鬧聲中,聶少凱悄悄握住醉夢香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掌心因锔瓷留下的細小傷痕。西子湖的風穿過九曲回廊,送來遠處傳來的柳笛聲,驚得檐下的鹦鹉撲棱棱重複着:“莫生氣,莫生氣......”
日頭偏西時,醉府後廚飄出糖醋藕塊的甜香。林秀琪正往砂鍋裡撒枸杞,忽見醉夢香攥着塊揉皺的錦帕匆匆跑來,鵝黃裙裾掃過門檻帶起一陣風。"母親,少凱送來的布料染壞了。"她将帕子展開,原本鮮亮的明黃布料上暈開大片灰漬,像極了那日争吵時摔碎的瓷瓶裂痕。
案闆前切菜的醉夢甜聞言擡頭,橙色圍裙上沾着面粉:"許是雨天路滑,馬車颠簸弄的?"醉夢香咬着下唇不說話,頸間豹牙項鍊随着急促的呼吸輕撞。她分明記得今早聶少凱說要親自監督染坊,此刻卻出了差錯,心底剛平息的不安又泛起漣漪。
與此同時,聶府書房裡,聶少凱正揪着管事的衣領,玄色錦袍因動作劇烈而褶皺淩亂:"不是說要蘇州最好的匠人?"他盯着案頭同樣染壞的布料樣本,想起醉夢香提及想做新衣裳時眼裡的期待,太陽穴突突直跳。管事顫巍巍遞上封信:"公子,染坊來信說,是顔料遭了鼠患......"
暮色爬上雕花窗棂時,醉夢香蹲在花園角落,用樹枝在地上胡亂畫着豹紋。醉夢蘭悄悄湊過來,藍色襦裙下擺沾着草屑:"六妹在書齋聽南宮潤說,聶公子正滿城找補救法子呢。"她晃了晃手裡的核桃酥,"吃點甜食,氣就消啦。"
夜色初臨時,醉夢香聽見院外傳來馬蹄聲。她扒着牆頭張望,見聶少凱渾身泥濘地跳下馬,懷裡緊緊護着個油紙包。"阿香!"他仰頭喊她,月光照亮他臉上的污漬,"我跑遍了三家繡坊,終于找到能蓋住灰漬的金線!"他展開布料,破損處已用金絲繡成奔騰的豹紋,比原先更顯華貴。
醉夢香眼眶發燙,順着藤蔓滑下牆頭,鵝黃裙擺沾滿青苔。聶少凱慌忙掏出帕子想給她擦手,卻發現自己的更髒,急得直搓衣角。"你......你怎麼弄成這樣?"她哽咽着問。聶少凱撓撓頭,露出孩子氣的笑:"路上摔進泥坑了,不過布料沒弄髒。"
兩人相視而笑時,暗處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醉夢熙白衣勝雪,握着長劍從假山後走出:"喂,要抱就快抱,别擋着本姑娘練劍!"話音未落,醉夢紫晃着狐尾從樹後跳出,手裡的糕點渣簌簌掉落:"還有我要看熱鬧呢!"
醉夢香紅着臉躲進聶少凱懷裡,聽着他劇烈的心跳聲,忽然覺得,那些争吵與誤會,都不過是生活裡的小插曲。遠處,醉府的燈火次第亮起,照得西子湖面波光粼粼,恰似她此刻滿心的溫柔與歡喜。
次日清晨,細雨如絲,斜斜地掠過醉府的雕花窗棂。林秀琪在廚房熬着蓮子羹,銅鍋裡咕嘟咕嘟冒着熱氣,甜香四溢。醉夢香倚在廊下,望着被雨水打濕的庭院,鵝黃的披風邊緣繡着的豹紋在雨霧中若隐若現。她攥着那塊繡着金線豹紋的布料,指尖輕輕摩挲着精緻的針腳,昨夜聶少凱滿身泥濘卻笑得燦爛的模樣,又浮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