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簌簌落滿西子湖畔,廊下朱漆欄杆凝了層薄霜,醉夢甜鬓邊金步搖随淺笑輕顫,忽見燕衣男子踏着碎瓊而來,衣角還沾着未化的雪粒,恰似那年初見時,檐角冰淩墜在她心頭泛起的漣漪。
臘月雪覆西子湖,醉夢甜鬓插銀簪步搖輕晃,倚着長廊朱柱凝望湖心亭,忽見一襲墨色大氅破開紛飛雪幕,燕子嚴手中紅梅尚凝冰晶,淺笑間呼出白霧氤氲了兩人相望的眉眼,恍若雞圖騰與燕魂靈在這雪天共舞。
朔風卷着細雪掠過西子湖面,醉夢甜指尖纏着金線繡帕,圖騰暗紋在襟前若隐若現,忽見廊外一抹玄色疾行而來,燕子嚴發梢凝着白霜,将暖爐塞進她懷中時,呼出的白霧與飄落的雪花,在二人相觸的指尖融成朦胧情絲。
臘月廿三祭竈日,醉府後院的梅樹早被雪壓彎了枝。醉夢甜對着菱花鏡簪上一對銀鑲玉燕钗,橙緞襦裙上金線繡的錦雞圖騰随着動作微微起伏,胭脂輕點的唇色比窗外紅梅還要嬌豔三分。她推開雕花窗棂,寒風裹挾着雪粒子撲進暖閣,驚得架上的金絲雀撲棱棱亂撞。
"二小姐又要去長廊?"貼身丫鬟春桃抱着手爐追出來,"夫人說西廂房的地龍該添炭了......"
"就說我去湖心亭撿雪水烹茶。"醉夢甜接過手爐,指尖在鎏金錾刻的纏枝紋上摩挲,耳尖泛起一抹绯紅。前日燕子嚴托人送來的信箋還藏在袖中,墨迹未幹的"酉時三刻"四個字,此刻仿佛在袖中發燙。
西子湖畔早被皚皚白雪覆成琉璃世界,九曲長廊的朱漆欄杆結着冰棱,宛如綴了滿枝的水晶珠簾。醉夢甜踩着繡鞋小心避開冰面,忽見長廊盡頭立着個挺拔身影。那人玄色大氅肩頭落滿雪,手中紅梅斜斜插在雪堆裡,玉冠束起的長發被風吹得微微淩亂,眉眼卻比冬日暖陽還要溫柔。
"當心!"燕子嚴疾步上前時,醉夢甜腳下一滑,整個人跌進帶着松煙香的懷抱。她慌亂間抓住對方衣襟,擡頭撞進那雙盛滿笑意的丹鳳眼,耳後雞圖騰燙得厲害,"你、你怎的比約定時辰早了半刻?"
"怕你等急了。"燕子嚴指尖捏起她發間落雪,大氅順勢将她裹住。紅梅被風吹得簌簌抖動,瓣上冰晶落在醉夢甜鼻尖,涼得她打了個噴嚏。男人見狀輕笑出聲,從袖中掏出個繡着燕子的錦帕,"喏,特意讓繡娘照着你的雞圖騰紋樣,配了對兒。"
醉夢甜捏着錦帕的手微微發顫,圖騰與圖騰在雪中相望。她忽然想起上個月燈會,自己被小偷撞掉香囊,是燕子嚴踏着滿地花燈追到巷尾,将繡着金雞的香囊妥帖護在懷中。那時他也是這般眉眼含笑,說"雞燕本就該同飛"。
"冷不冷?"燕子嚴将懷中的溫酒壺塞進她手裡,壺身還刻着"甜"字小字,"我繞了三條街買的桂花釀,掌櫃說新釀的最暖身子。"
醉夢甜捧着酒壺,看雪落在他睫毛上又化作水珠,突然覺得廊外呼嘯的北風都成了溫柔的私語。遠處湖心亭傳來孩童打雪仗的笑鬧,驚起一群寒鴉掠過灰白的天際,她卻盼着這場雪永遠不要停,好讓這方寸長廊,盛滿獨屬于她與他的溫柔時光。
朔風卷着細雪掠過西子湖面,碎玉般的冰晶在波心旋出漣漪。醉夢甜倚着長廊朱柱,指尖無意識纏着金線繡帕,帕角繡的錦雞圖騰随着動作輕顫,恍若要沖破絲線束縛。檐角冰棱垂落,将遠處湖心亭剪成朦胧剪影,她數着冰棱上凝結的雪粒,連廊下懸挂的銅鈴被風吹得叮咚作響,都驚不起眸中半分漣漪。
忽有玄色身影破開紛飛雪幕,燕子嚴發梢凝着的白霜在奔跑間簌簌墜落,狐裘大氅下擺揚起的雪沫沾濕了月白靴面。他望見廊下那抹橙色時,眉眼彎成溫柔的月牙,三步并作兩步将懷中暖爐塞進醉夢甜手裡,粗粝的指尖擦過她凍得發紅的手背:“快焐着,巷口王婆說今兒西北風帶着冰碴子。”
暖意順着掌心蔓延,醉夢甜垂眸盯着暖爐上錾刻的并蒂蓮紋,耳尖比鬓邊紅梅更豔:“誰、誰要你操心。”話雖生硬,卻悄悄往他身側挪了半步,狐裘的暖意裹着松木香将她攏住。燕子嚴從袖中掏出油紙包,露出半塊還冒着熱氣的梅花酥:“路過李記點心鋪,掌櫃說新出鍋的最是香甜。”
酥皮在齒間化開的瞬間,醉夢甜忽然想起前日裡,大姐醉夢香嗔怪她總往長廊跑,袖口沾了雪水也不知愛惜。彼時她攥着燕子嚴托人送來的梅花箋,心裡卻想着長廊盡頭那人,連母親讓繡的鴛鴦帕子,都錯把金線繡成了雙燕。此刻舌尖甜味漫開,她擡眼偷瞄身邊人睫毛上凝結的雪晶,忽覺這臘月的風雪,原是老天特意釀的蜜糖。
“下月花燈會......”燕子嚴聲音低下去,耳尖卻紅得發燙,“若不嫌棄,可否......”話音未落,遠處傳來孩童追逐打鬧聲,雪球擦着廊柱墜落,驚得兩人同時偏頭。醉夢甜發間銀簪晃出細碎銀光,與他對視的刹那,忽覺滿湖風雪都成了溫柔的絮語。
醉夢甜咬着梅花酥,腮幫子鼓成圓潤的弧度,忽聽得遠處傳來清脆的銅鈴聲。循聲望去,竟是自家小妹醉夢泠撐着藕荷色油紙傘,在雪地裡深一腳淺一腳地跑來,粉衣上落滿雪粒,活像隻誤入瓊瑤世界的紅尾錦鯉。
“二姐!”醉夢泠喘着氣撲到廊下,發間銀魚發簪随着動作輕晃,“母親讓我尋你回去,說是三姐繡錯了玉兔香囊的眼睛,父親氣得要罰她抄《女誡》。”話落時,她才瞧見燕子嚴,烏溜溜的眼睛立刻彎成月牙,“原來是燕哥哥在這兒,怪不得二姐連飯都顧不上吃了。”
醉夢甜耳尖發燙,揚手要去擰妹妹的臉頰,卻被醉夢泠靈巧躲開。燕子嚴見狀低笑出聲,從袖中摸出塊桂花糖塞進小姑娘掌心:“快去回禀夫人,就說我待會兒送你二姐回去,再備上兩盞姜茶驅寒。”醉夢泠攥着糖塊,狡黠地眨眨眼,轉身跑開時還不忘朝姐姐扮了個鬼臉。
雪勢漸大,廊下的銅鈴搖晃得愈發急促。醉夢甜望着小妹遠去的背影,忽然輕歎:“家裡姊妹多,整日裡吵吵鬧鬧的,倒顯得這長廊清靜。”話音未落,肩頭一沉,卻是燕子嚴将狐裘披在她身上,自己隻着件月白中衣,袖口露出的腕骨被凍得發紅。
“你瘋了?”醉夢甜急得要扯下披風,卻被他按住手腕。燕子嚴垂眸望着她,睫毛上的雪水輕輕滴落:“雞怕冷,燕不怕。”他的聲音裹着溫熱氣息,在風雪裡釀出蜜來,“前日見你咳嗽,特意去醫館抓了潤肺的藥材,待會兒順路送去醉府?”
醉夢甜怔怔望着他,金線繡的錦雞圖騰在狐裘下若隐若現。記憶突然漫溯到初春,她在市集被歹人糾纏,是燕子嚴不知從哪冒出來,素日溫潤的眉眼冷若寒霜,三兩下便制住了惡徒。那時他也是這般将她護在身後,說“别怕,有我在”。
“呆子。”她别過臉,手指無意識摩挲着狐裘柔軟的毛領,“若被母親瞧見你送藥材,又該打趣我了。”話雖如此,心裡卻泛起絲絲甜意,仿佛廊外的雪都成了棉花糖,裹着松木香,裹着桂花甜,裹着眼前人最溫柔的牽挂。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踏着積雪由遠及近。醉夢甜踮腳望去,隻見一襲明黃身影騎着棗紅馬疾馳而來,鬃毛上的雪沫飛濺如碎玉——正是大姐醉夢香。她勒馬停在長廊外,鵝黃披風被風鼓起,腰間豹紋玉佩随着動作輕晃,眉間帶着平日少見的焦急。
"小妹出事了!"醉夢香翻身下馬,靴底碾着積雪沖進長廊,發間金豹發飾叮當作響,"醉夢熙在後山練劍,遇上了流寇,覓風追去時受了傷!"
醉夢甜手中的暖爐險些落地,繡着金雞的帕子滑落在雪地裡。燕子嚴眼疾手快扶住她顫抖的肩膀,掌心的溫度透過狐裘滲進肌膚:"莫慌,我随你一同去。"他說話時目光如炬,玄色衣擺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全然不見方才的溫柔模樣。
醉夢香瞥了眼燕子嚴,眼中閃過一絲感激:"勞煩燕公子了。那夥人往栖霞嶺方向去了,我已讓聶少凱帶家丁去支援。"她轉頭看向醉夢甜,伸手理了理妹妹被風吹亂的鬓發,平日淩厲的豹眸此刻滿是擔憂:"你且回府報信,母親身邊不能沒人。"
醉夢甜攥緊裙角,金雞圖騰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她想起八妹醉夢熙總愛摸着腰間短劍,說要做行俠仗義的女英雄,此刻卻不知在何處遇險。正猶豫間,燕子嚴已解下外袍将她裹緊,指尖輕輕擦過她冰涼的耳垂:"聽話,我定會将他們平安帶回。"
雪粒打在臉上生疼,醉夢甜望着兩人策馬遠去的背影,玄色與明黃漸漸融入蒼茫雪幕。廊下銅鈴仍在叮咚作響,方才的甜蜜仿佛一場幻夢,唯有掌心殘留的溫度,提醒着她燕子嚴臨走時那堅定的眼神。她深吸一口氣,踩着積雪往醉府方向跑去,裙裾掃落廊柱上的冰淩,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淺不一的腳印。
醉夢甜深一腳淺一腳往醉府趕,寒風卷着雪粒子往領口鑽。剛轉過九曲橋,便撞見三姐醉夢艾攥着沾血的帕子迎面奔來,翠綠襦裙下擺沾滿泥雪,平日裡溫順如兔的眉眼此刻繃得鐵緊:“二姐!母親讓我去請大夫,八妹他們......”話未說完,喉間已溢出哽咽。
“莫怕,燕公子和大姐已去接應。”醉夢甜反手握住三姐冰涼的手,金雞圖騰刺繡硌着掌心發燙。恍惚間瞥見遠處街角,五姐醉夢紅正揪着農場主馮廣坪的衣袖,火紅鬥篷在風雪裡翻湧如烈焰:“快!把你莊子上的護院都叫來!”馮廣坪連連點頭,轉身時懷裡滾出幾顆還帶着體溫的烤紅薯。
待醉夢甜沖進府門,正見四姐醉夢青扶着書生何童往藥廬跑,青紗裙裾掃過門檻,發間蛇形銀簪晃出冷光:“父親已備好止血草藥,隻是覓風那孩子......”話音未落,後院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九妹醉夢泠的哭喊刺破雪幕:“我要去找哥哥!”
醉夢甜心頭一顫,擡眼望見堂屋前母親林秀琪扶着門框而立,鬓邊珍珠钗微微晃動,素來溫柔的面容蒼白如雪。父親醉合德握着戒尺的手不住發抖,卻仍是沉聲道:“都别亂!秀琪,去燒姜湯;夢香、夢紅,帶人守住前後門......”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馬蹄踏雪聲。醉夢甜猛地轉身,隻見雪幕中兩道身影疾馳而來——醉夢香的明黃披風上濺滿泥點,懷中昏迷的醉夢熙白發染血,手中短劍卻仍死死攥着;燕子嚴玄衣浸透雪水,肩頭扛着面色慘白的覓風,銀冠歪斜,額角血痕蜿蜒而下,卻仍騰出一隻手穩穩護着少年後頸。
“讓開!”醉夢香翻身下馬,靴底重重砸在青石闆上,驚起檐角積雪。醉夢甜沖上前時,正撞見燕子嚴擡頭,他睫毛上凝結的血珠與雪粒混作一團,卻仍勉強扯出個蒼白的笑:“别怕,他們......還活着。”
醉夢甜的指尖幾乎瞬間就觸到了燕子嚴外袍下滲出的溫熱血漬,他卻在她驚呼出口前輕輕搖頭。七妹醉夢紫不知何時從宅院裡沖出來,紫色鬥篷在風雪中翻飛如蝶,平日裡勾人的狐眼此刻盛滿焦慮:“快擡到東廂房!我讓納蘭京取了他府上的千年人參!”
母親林秀琪已帶着藥箱踉跄奔來,銀簪随着急促的步伐搖晃:“香兒,快解下披風!艾兒,燒熱水!”她發間的玉蘭絹花沾了雪水,卻仍有條不紊地指揮。醉夢甜見三姐醉夢艾攥着剪刀,指尖發白地要去剪醉夢熙染血的衣襟,忙沖過去按住她顫抖的手:“慢些,莫傷到傷口。”
屋内頓時亂作一團。四姐醉夢青将搗碎的草藥敷在覓風肩頭,蛇形銀簪滑落鬓邊也渾然不覺;五姐醉夢紅扯着馮廣坪的衣袖,把熱毛巾塞進他手裡:“給阿熙擦擦臉!”六姐醉夢蘭蹲在地上,藍色襦裙沾滿灰塵,正仔細分揀着母親配好的藥材,老鼠圖騰的香囊在腰間輕輕晃動。
燕子嚴倚着門框,看着屋内忙而不亂的景象,忽然低笑出聲。這突兀的笑聲驚得醉夢甜回頭,卻見他用染血的手指蹭掉她臉頰上不知何時沾上的草藥:“瞧你,像隻炸毛的小雞。”他的聲音比平日沙啞許多,卻仍帶着慣有的溫柔,“我這點傷,可比在戰場上......”
“不許說!”醉夢甜反手握住他的手腕,金線繡的雞圖騰随着動作在橙色衣袖上躍動。她這才看清他小臂上深可見骨的傷口,眼淚突然不受控制地滾落,“以後......以後不許你再這樣冒險......”話音未落,卻被突然闖入的喧鬧聲打斷。
“讓讓!讓讓!”聶少凱的聲音從院外傳來,地主家公子的華貴皮裘沾滿泥漿,懷中抱着個昏迷的少年,“後山還有幾個流寇餘孽,我已讓家丁去追!”緊接着,南宮潤攙扶着臉色蒼白的醉夢蘭,商人家的蘇晚凝背着藥箱緊随其後,平日裡文雅的書生此刻發冠歪斜,卻仍緊緊護着背上的箱子。
醉夢甜看着滿屋忙碌的家人,又望向始終站在她身邊的燕子嚴。窗外風雪依舊,屋内卻蒸騰着滾燙的人情暖意,恍惚間,她覺得這場意外倒像是冬日裡一場驚心動魄的煙火,讓那些藏在瑣碎日常裡的牽挂與情意,都化作了最熾熱的光。
屋内彌漫着濃重的草藥氣息,九妹醉夢泠蹲在炭盆邊不住往火裡添柴,粉衣被火光照得發亮,發間銀魚發簪映出細碎波光:“水馬上就開!哥哥們一定會沒事的......”她喃喃自語着,通紅的眼眶倒映着跳動的火苗。醉夢甜正要上前安撫,忽覺衣角被輕輕拽住,轉頭看見六姐醉夢蘭捧着青瓷藥碗,藍色裙擺沾着藥汁,眼神怯生生的:“二姐,燕公子的傷......該換藥了。”
燕子嚴靠在廊下立柱上,玄色衣袖已被盡數割開,露出血肉模糊的小臂。當醉夢甜顫抖着将浸了藥汁的紗布覆上去時,他卻突然笑出聲,驚得她指尖一顫:“怎麼,小雞爪子也會抖?”說着用未受傷的手輕輕刮了下她泛紅的鼻尖,“在軍營裡,比這深三倍的傷口我都自己縫過。”
話音未落,一道明黃身影風風火火闖來。大姐醉夢香扯開披風,露出裡面沾血的中衣,豹紋玉佩随着急促的呼吸搖晃:“母親說讓燕公子去主屋歇着,聶少凱帶人守住了後門,那些流寇......”她頓了頓,銳利的目光掃過燕子嚴的傷口,“這次多虧了你。”
醉夢甜看着大姐難得柔和的神色,又望向燕子嚴嘴角揚起的弧度,心裡突然泛起酸澀與甜蜜交織的漣漪。正出神時,忽聽得西廂房傳來熟悉的咳嗽聲——八妹醉夢熙竟撐着劍坐了起來,白發淩亂地散在枕上,蒼白的臉上卻挂着倔強的笑:“我就說......本姑娘命硬......”話未說完,便被三姐醉夢艾按回被褥裡,綠色衣袖掃過床頭,驚得藥碗裡的湯汁濺出幾滴。
此時父親醉合德抱着厚厚的醫書匆匆趕來,眼鏡滑到鼻尖也無暇顧及:“秀琪,止血的方子再加兩錢三七......”母親林秀琪應着轉身去抓藥,鬓邊的珍珠钗在燭火下晃動,映得滿室人影憧憧。醉夢甜望着滿屋忙碌的家人,忽然感到有人輕輕握住她的手,低頭見燕子嚴将一枚暖玉塞進她掌心,玉上雕着的燕與雞正親昵相依。
窗外的雪不知何時小了些,月光透過雕花窗棂灑進來,與屋内跳躍的燭火交織。醉夢甜靠在燕子嚴肩頭,聽着他平穩的心跳聲,恍惚覺得,這看似兵荒馬亂的一夜,竟也是歲月饋贈的溫柔——原來最動人的情愫,就藏在這相互扶持的瑣碎與牽挂裡。
夜色漸深,醉府東廂房的燭火将窗紙染成暖橘色。醉夢甜端着新煎的藥汁輕手輕腳踏入,正見燕子嚴倚在雕花床頭,月白中衣松松垮垮地披在肩頭,露出纏着紗布的小臂。他原本束發的玉冠不知去向,烏發随意散落枕畔,見她進來,立刻撐起身子,卻因扯動傷口悶哼一聲。
“别動!”醉夢甜慌忙放下藥碗,金線繡的錦雞随着動作在橙色裙擺上躍動,“大夫說你失血過多,需靜養三日。”她舀起一勺藥汁,吹了吹遞到他唇邊,卻被他突然握住手腕。燭光搖曳間,燕子嚴眼底泛起笑意:“甜兒喂藥,可比這苦藥靈驗百倍。”
話音未落,門外傳來細碎腳步聲。九妹醉夢泠探進半個身子,粉衣上沾着糕點碎屑,銀魚發簪歪歪斜斜别在發間:“二姐!母親炖了鴿子湯,讓我給燕哥哥送來......呀!”小姑娘突然捂住眼睛,“我什麼都沒看見!”轉身跑開時,還不忘沖着屋内擠眉弄眼。
醉夢甜耳尖發燙,正要追出去,卻聽得西廂房傳來三姐醉夢艾的驚呼。兩人對視一眼,急忙趕去查看,隻見醉夢熙正單腿踩在床沿,白發淩亂如瀑,手中短劍抵住要攔她的蘇晚凝:“我要去宰了那些流寇!”三姐急得眼眶發紅,綠色裙擺被踩得皺巴巴,活像隻炸毛的兔子:“你傷口還沒結痂!”
“讓她試試。”醉夢香倚在門框上,明黃披風随意搭在臂彎,豹紋玉佩在燭光下泛着冷光。她挑眉看向妹妹,眼中卻藏着擔憂,“若是連下床都不穩,還談什麼闖蕩江湖?”話音剛落,醉夢熙已經踉跄着扶住桌角,蒼白的臉上泛起倔強的紅暈:“我......我隻是腿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