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滿西樓時,二姐醉夢甜倚着雕花窗棂,鬓邊金步搖随嗔怒輕顫。隻因前日燕子嚴帶回的一支玉簪并非她素日所好的牡丹紋樣,竟惹得這位屬雞的嬌娥紅着眼眶摔了妝奁,全然不知那并蒂蓮簪上,刻着的原是他半生夙願。
暮春的西子湖籠着層輕紗般的薄霧,粼粼波光映着醉府飛檐上垂落的紫藤花穗。醉夢甜倚着雕花窗棂,水紅襦裙上金線繡的牡丹随着她的動作微微起伏,鬓邊那支新換的銀鍍金步搖晃出細碎流光,倒比往日戴的紅玉牡丹簪素淨了幾分。
"二姐又在等燕公子?"八妹醉夢熙一身短打裝束,腰間懸着新打的軟劍,風風火火闖進來時帶落幾片紫藤花瓣,"方才見他往畫舫街去了,手裡還攥着個檀木匣子。"
醉夢甜指尖捏着繡繃的力道驟然收緊,針腳歪歪扭扭刺破了絹面上未繡完的并蒂蓮。她望着窗外漸沉的暮色,想起三日前燕子嚴說要去替同窗尋舊書,那時他眉目含笑,玄色錦袍下擺沾着零星墨漬,倒比平日裡更添幾分儒雅。可轉眼卻見他在畫舫街徘徊,那檀木匣分明是裝首飾的規格。
月上中天時,燕子嚴終于出現在醉府角門外。他發間沾着夜露,青竹紋錦袍被晚風掀起一角,懷中的檀木匣子裹着油紙,壓得衣襟微微變形。醉夢甜攥着絲帕躲在垂花門後,看着他被門房引進客堂,燭火将他的影子投在雕花隔扇上,顯得有些局促。
"勞煩通傳二姑娘,在下有物相贈。"他的聲音清潤如泠泠泉水,可醉夢甜聽來卻像根細刺。待丫鬟将檀木匣捧來,她強撐着端莊模樣打開,卻見一支并蒂蓮玉簪靜靜躺在錦緞上,溫潤的羊脂玉映着燭光,連蓮葉上的露珠都雕得栩栩如生。
"這并蒂蓮..."她喉頭發緊,突然想起燕子嚴曾說過"願得一心人,蓮開并蒂時"的話。可昨日聽小姐妹說,畫舫街新開的首飾鋪最擅做牡丹簪,偏生他帶回來的卻是這蓮花樣式。
"嚴哥哥好雅興。"她垂眸掩住眼底水光,将匣子推回去時指尖微顫,"隻是妹妹素來不喜蓮花,嚴哥哥還是另送他人吧。"窗外夜風驟起,吹得紗簾獵獵作響,卻掩不住燕子嚴驟然蒼白的臉色。
燕子嚴骨節分明的手指懸在半空,遲遲收不回來。月光透過窗棂的雕花,在他眼底投下細碎的陰影,往日溫柔含笑的眉眼此刻籠着層惶惑。"甜兒..."他聲音發澀,喉結滾動着似有千言萬語,最終卻隻化作一聲歎息,"你當真不喜歡?"
醉夢甜别過臉去,眼眶酸脹得厲害。明明該理直氣壯質問他為何去畫舫街,為何不送牡丹簪,可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樣,那些尖銳的話卻堵在胸口說不出來。她捏緊裙角,繡着金線的牡丹在掌心皺成一團:"燕公子貴人多忘事,我素來..."
"甜兒!"門外突然傳來八妹清亮的嗓音,醉夢熙旋風般闖進來,軟劍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打聽清楚了!燕公子那日去畫舫街,是為了找..."話音未落,便被醉夢甜一個眼風截斷。
燕子嚴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道:"那日在舊書齋,我偶然見着這玉簪。掌櫃說這是前朝宮匠所制,原是對簪..."他忽然住了口,耳尖泛紅。醉夢甜這才注意到他袖中隐約露出半支同樣紋樣的簪子,月光下兩支并蒂蓮映在一起,倒真像是永不分離的模樣。
醉夢香不知何時也倚在門邊,鵝黃襦裙襯得她明豔動人。她晃了晃手中的帕子,似笑非笑道:"我說二妹,平日裡最是心細,怎麼到了心上人這兒,倒像那迷了眼的雛雞?"
醉夢甜臉頰騰地燒起來,又羞又惱地抓起妝奁裡的胭脂盒要砸過去,卻在瞥見燕子嚴小心翼翼捧着玉簪的模樣時,動作僵在半空。窗外的紫藤花簌簌作響,月光将兩人的影子疊在一起,恍惚間竟像是刻在窗紙上的并蒂蓮。
屋内燭火忽明忽暗,醉夢甜盯着那對并蒂蓮玉簪,指尖無意識摩挲着妝奁邊緣。八妹的話與燕子嚴的解釋在耳畔交織,她突然想起去年上元節,兩人在燈市閑逛時,燕子嚴指着河面上的并蒂蓮燈,輕聲說過"花開并蒂,人亦成雙"。當時她隻當是尋常情話,此刻回想,卻像有根羽毛輕輕撓着心尖。
"既說是對簪,"醉夢甜别過頭,聲音不自覺軟了幾分,"那燕公子手中另一支,莫不是要送與旁人?"話一出口便覺不妥,臉頰漲得通紅,卻仍強撐着去看燕子嚴的反應。
燕子嚴愣了一瞬,耳尖紅得滴血,慌亂間袖中半支玉簪滑落,正巧跌在醉夢甜腳邊。他彎腰去撿,發間墨玉簪子掃過她裙角,帶起一陣若有若無的檀木香:"甜兒若肯收下,這一支...這一支自然是要..."話未說完,便被門外傳來的輕笑打斷。
三姐醉夢艾抱着團扇倚在門框,翠色襦裙上繡的玉兔随着動作若隐若現:"二姐莫要為難燕公子了,瞧他耳根都紅透了。"她晃着腰間的玉兔香囊,眉眼彎彎,"方才母親差人送蓮子羹來,說是給某個'氣鼓鼓的小黃雞'降降火。"
醉夢甜的臉"騰"地燒起來,抄起妝奁裡的珍珠钗作勢要擲,卻被燕子嚴伸手穩穩接住。四目相對的刹那,她望見他眼底的溫柔快要溢出來,手中钗子的珍珠墜子輕輕晃着,在月光下泛着溫潤的光。
院外傳來九妹醉夢泠銀鈴般的笑聲,夾雜着七妹醉夢紫的調侃:"快些躲起來,莫要擾了二姐的好事!"醉夢甜又羞又急,正要開口喚人,卻見燕子嚴将那支玉簪輕輕插進她鬓發,微涼的玉質貼着肌膚,刻着的蓮花仿佛要綻放在發間。
"甜兒,"他聲音低得隻有兩人能聽見,"若你不嫌蓮花素淨,往後...往後我便隻尋這并蒂蓮的物件送你。"窗外的紫藤花被夜風吹得簌簌作響,月光透過花影灑在兩人身上,将并排的影子染成朦胧的一片。
醉夢甜耳尖發燙,想要躲開燕子嚴溫柔的目光,卻被他突如其來的鄭重神情定在原地。他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陰影,手指輕輕撫過她鬓邊新簪的并蒂蓮,聲音裡帶着幾分小心翼翼:"這蓮花的瓣尖雕得太利,莫要傷了臉。"說着竟從袖中掏出一方素絹,将玉簪尖銳處細細包裹起來。
這細緻入微的舉動讓醉夢甜喉頭發緊。她想起以往賭氣時,摔碎的胭脂盒是他悄悄修補,被雨水打濕的繡鞋是他連夜烘幹。此刻看着他專注的模樣,先前的委屈與醋意化作繞指柔,鬼使神差地伸手撫平他微皺的眉:"嚴哥哥總這般慣着我..."
話音未落,門外傳來重物落地的悶響。五姐醉夢紅抱着新買的胭脂水粉探出頭,大紅色襦裙上的貓爪刺繡随着動作俏皮晃動:"哎喲,我方才瞧見誰在氣鼓鼓摔妝奁來着?"她晃了晃手中的鎏金胭脂盒,"如今倒說起情話了?"
六姐醉夢蘭跟在身後,藍綢裙裾掃過門檻,懷裡抱着的《詩經》還夾着半片銀杏葉書簽:"二姐莫惱,五姐是來送好東西的。"說着翻開書頁,露出夾在其中的并蒂蓮紋樣書簽,"方才在街上見着,想着正配二姐新簪。"
院外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九妹醉夢泠提着浸透的裙擺沖進來,發間水珠順着粉色襦裙往下淌:"不好了!方才七姐說,納蘭公子家送來的冰酪要化了!"她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醉夢甜,"二姐和燕公子若不去,怕是要被五姐一人吃光!"
醉夢甜被逗得撲哧一笑,轉頭卻見燕子嚴正望着她笑,眼中映着滿室燭光。夜風穿堂而過,吹得案上的蓮子羹泛起漣漪,也吹動了她鬓邊新簪的并蒂蓮,在月色裡輕輕搖晃。
醉夢甜正要起身,卻被燕子嚴輕輕按住肩頭。他從袖中取出一方繡着墨竹的帕子,小心翼翼地将蓮子羹碗的邊緣擦拭幹淨,動作輕柔得仿佛在觸碰一件稀世珍寶。"當心燙着。"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暖,帶着獨屬于他的溫柔氣息。
這時,七妹醉夢紫邁着優雅的步子走了進來,紫色襦裙上繡着的九尾狐随着步伐若隐若現,眉間的胭脂痣更添幾分妩媚。"好啊你們,在這裡說悄悄話,差點誤了大事。"她晃了晃手中精緻的食盒,"納蘭公子特意從京城運來的冰酪,說是要與大家一同品嘗。"
八妹醉夢熙突然從房梁上倒挂下來,白色勁裝随風飄動,吓得醉夢甜輕呼一聲。"二姐莫怕!"她眨着狡黠的眼睛,腰間的佩劍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剛在屋頂巡邏,瞧見那玉簪子,可比我的劍還要亮眼幾分。"
大姐醉夢香不知何時也來到了門口,鵝黃衣衫襯得她明豔動人,發間的豹形發飾随着動作微微晃動。"都别鬧了。"她的聲音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卻又隐隐含着笑意,"難得燕公子來了,咱們也該好好招待。"
母親林秀琪端着新沏的茶走進來,溫婉的笑容裡滿是慈愛。她看了眼醉夢甜鬓邊的玉簪,又看了看燕子嚴,眼中閃過一絲了然:"甜兒,快帶燕公子去花廳,莫要冷落了客人。"
醉夢甜臉頰微紅,輕輕點頭。當她與燕子嚴并肩走向花廳時,忽覺裙擺被人輕輕扯了一下。低頭一看,是九妹醉夢泠,粉色的裙擺上還沾着水漬,眼神卻亮晶晶的:"二姐,這玉簪真好看,像極了西湖裡的并蒂蓮。"
夜色漸深,醉府的花廳裡飄出陣陣歡笑聲。月光透過雕花窗棂灑在衆人身上,映得醉夢甜鬓邊的并蒂蓮玉簪愈發溫潤。燕子嚴坐在她身側,偶爾遞來一塊冰酪,或是為她拂去落在肩頭的花瓣。而醉夢甜望着眼前熱鬧的場景,心中滿是歡喜,先前的誤會早已化作甜蜜的回憶。
花廳裡,紫檀木桌上擺着七妹帶來的冰酪,牛乳凝成的白玉盞盛着琥珀色的果子露,點綴着新鮮的桃花瓣。醉夢甜正要伸手去拿,卻見燕子嚴已先一步用銀匙舀起一小勺,試了試溫度才輕輕遞到她面前:“當心涼。”
“喲——”五姐醉夢紅斜倚在湘妃竹榻上,指尖轉着鎏金護甲,大紅襦裙上的金線貓戲蝴蝶紋樣随着動作流光溢彩,“燕公子這般體貼,倒讓廣坪學學,省得整日隻知道往莊子裡跑。”話音未落,六姐醉夢蘭已從藍綢袖中摸出把瓜子,嗑得清脆作響:“五姐莫要打趣,前日我還見馮公子抱了十匹蜀錦來讨你歡心。”
忽聽得窗外傳來“噗通”一聲,八妹醉夢熙倒挂的身子險些栽下來,白色勁裝下擺掃過食盒。她單手撐住梁木,晃着腿笑道:“說起來,我前日在護城河邊撞見何公子,他懷裡抱着的書比人還高,說是要給四姐抄全本《白蛇傳》。”
正在給衆人斟茶的四姐醉夢青聞言,青紗衣袖下的手指微微發顫,茶盞裡的漣漪映着她泛紅的臉頰。大姐醉夢香輕輕咳嗽一聲,鵝黃裙裾掃過繡着豹紋的軟墊,端起茶盞輕抿:“都沒個規矩,燕公子頭回與咱們姊妹聚,倒成了聽牆角的。”
母親林秀琪笑着将一碟桂花糕推到燕子嚴面前,鬓邊珍珠步搖随着動作輕晃:“燕公子莫見怪,家裡丫頭們平日鬧慣了。”她目光掃過醉夢甜鬓邊的玉簪,又看了眼女兒藏不住笑意的眼角,“甜兒,去把你爹新得的文房四寶取來,燕公子的字,可是比私塾裡那些學生強多了。”
醉夢甜起身時,裙擺掃過燕子嚴的衣擺。她紅着臉低頭,卻見他悄悄往自己袖中塞了塊晶瑩的冰酪,涼意透過綢緞滲進掌心。窗外夜風裹着西子湖的水汽拂過花廳,吹動紗幔上繡的并蒂蓮,與她鬓邊的玉簪遙遙相映。
醉夢甜轉身去取文房四寶時,裙擺掃過燕子嚴的衣擺,兩人指尖不經意相觸,驚得她像被燙着般縮手。待抱着描金漆盒回來,卻見花廳裡已變了模樣——八妹醉夢熙不知何時取來木劍,正纏着戀人覓風比劃招式,白色勁裝翻飛間帶起滿室茶香;七妹醉夢紫倚在軟墊上,指尖繞着紫色披帛,笑眼盈盈地看納蘭京剝蓮子;五姐醉夢紅正揪着馮廣坪的衣袖,要他點評新得的胭脂顔色。
"甜兒,快讓燕公子露一手!"母親林秀琪将狼毫筆塞進燕子嚴手中,轉頭又嗔怪道,"你們這些丫頭,别總圍着胡鬧。"醉夢香輕輕按住躁動的妹妹們,鵝黃裙上的金線豹紋在燭光下泛着微光:"都坐好,且看燕公子的字。"
燕子嚴鋪開宣紙時,醉夢甜悄悄湊過去。他素白的手指握着筆杆,腕間銀镯輕碰發出清響,筆尖蘸墨的刹那,她注意到他袖口還沾着那日尋舊書時的墨漬。"寫什麼好?"他偏頭問她,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陰影。
"就寫..."醉夢甜瞥見窗外搖曳的紫藤花,忽然想起誤會時摔碎的妝奁,臉頰發燙,"寫'花開堪折直須折'罷。"話一出口便覺不妥,餘光瞥見三姐醉夢艾憋笑憋得臉頰通紅,翠色襦裙上的玉兔刺繡都仿佛在搖晃。
燕子嚴卻隻是淺笑,筆鋒在宣紙上遊走如龍。墨痕未幹,九妹醉夢泠已踮着腳湊過來,粉色裙擺沾着方才玩耍時的草屑:"二姐,這字比畫還好看!"她轉頭沖遠處的覓兩哥哥招手,"快來看燕哥哥寫字!"
突然一陣穿堂風掠過,吹得紗幔獵獵作響,未幹的墨迹在宣紙上暈開。醉夢甜慌忙去扶硯台,卻見燕子嚴已伸手護住她的指尖,溫熱的掌心貼着冰涼的硯台邊緣。花廳裡爆發出一陣哄笑,五姐醉夢紅笑得直拍大腿,大紅裙擺上的金線貓撲蝶圖案都跟着顫動:"我說燕公子,護着甜兒也不必這般心急!"
醉夢甜又羞又惱,偷眼去看燕子嚴,卻見他耳尖通紅,低頭裝作整理筆架,可嘴角藏不住的笑意,比窗外的月色還要溫柔。
正當醉夢甜羞得無地自容時,父親醉合德背着雙手踱進花廳,藏青色長衫下擺沾着些許粉筆灰。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玳瑁眼鏡,目光掃過滿室狼藉,落在燕子嚴筆下未幹的字迹上:"燕公子這字,筆鋒剛勁又不失溫潤,倒是和甜兒的性子相得益彰。"
話音未落,三姐醉夢艾突然捂着嘴輕笑出聲,翠色裙擺上的玉兔刺繡随着顫抖的肩膀晃動:"爹這話,倒像是在說媒。"六姐醉夢蘭連忙扯了扯她的衣袖,藍色裙裾掃過地上的宣紙邊角,卻被八妹醉夢熙一把摟住,白色勁裝蹭着三姐的綠衫:"三姐說得沒錯!不如讓燕公子當場寫個婚......"
"胡鬧!"醉合德佯作闆起臉,可眼角的笑意藏也藏不住。他伸手接過燕子嚴遞來的毛筆,在另一張宣紙上寫下"家和萬事興"五個大字,墨香混着花廳裡的冰酪甜香,氤氲成一片溫馨。母親林秀琪端着新煮的桂圓茶進來,鬓邊珍珠步搖輕晃:"都别鬧了,嘗嘗這茶,最是安神。"
醉夢甜悄悄抿了口茶,餘光瞥見燕子嚴正用帕子擦拭硯台邊緣,動作輕柔得像是在修補她摔碎的妝奁。七妹醉夢紫忽然托着腮湊過來,紫色披帛垂落在她橙色裙裾上:"二姐,燕公子看你的眼神,比我那盒珍藏的玫瑰胭脂還要溫柔。"
窗外的月色愈發皎潔,西子湖上傳來隐隐約約的漁歌聲。醉夢甜望着杯中沉浮的桂圓,忽然想起前日自己紅着眼眶摔東西的模樣,耳根又熱了起來。正想着,掌心突然一暖——燕子嚴不知何時将半塊玫瑰酥塞進她手裡,酥皮上的玫瑰花瓣碎末沾在他指尖,像極了此刻她發燙的臉頰。
九妹醉夢泠突然拽着覓兩哥哥的衣袖蹦跳着湊過來,粉色襦裙上的銀線魚尾裝飾在燭光下閃爍,像極了躍出水面的遊魚。"二姐,燕哥哥!"她舉着半塊玫瑰酥,眼睛亮晶晶的,"咱們來玩飛花令吧!就以'蓮'字為題,應應燕哥哥的并蒂蓮簪!"
八妹醉夢熙立刻來了興緻,翻身躍上茶案,白色勁裝帶起一陣風,差點掀翻桌上的茶盞。"算我一個!"她拔出腰間軟劍在空中虛劈,"我先說——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說着朝醉夢甜擠擠眼,故意将"蓮"字咬得極重。
醉夢甜正要開口反駁,卻見燕子嚴從容放下茶盞,素白的指尖輕輕叩着桌沿:"接八姑娘的,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他擡眸看向醉夢甜,眼底笑意盈盈,燭光映得他面容愈發溫潤如玉,鬓邊碎發随着穿堂風輕輕晃動。
五姐醉夢紅斜倚在繡着金線貓戲繡球的軟墊上,鎏金護甲敲了敲檀木桌:"這有何難?看我的——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她故意拖長尾音,朝醉夢甜眨了眨眼,惹得滿室又是一陣哄笑。
醉夢甜臉頰發燙,絞着裙擺思索片刻,瞥見窗外西子湖上搖曳的蓮葉,忽然想起幼時讀過的詩句:"一夜新霜著瓦輕,芭蕉新折敗荷傾。耐寒唯有東籬菊,金粟初開曉更清。"話一出口才驚覺跑題,慌忙捂住嘴,耳尖通紅。
"好個'金粟初開曉更清'!"父親醉合德撫掌大笑,藏青色長衫上的粉筆灰簌簌落下,"甜兒這急智,倒比平日裡寫文章靈光多了。"母親林秀琪笑着遞給醉夢甜一塊桂花糕,珍珠步搖在鬓邊輕晃:"莫要緊張,輸了便罰你給燕公子繡個扇套。"
衆人的笑鬧聲中,醉夢甜偷偷看向燕子嚴。他正專注地盯着她,嘴角噙着溫柔的笑意,手中握着的茶盞騰起袅袅熱氣,在月色與燭火交織的光影裡,将兩人的影子悄然疊在一起。窗外的夜風裹着蓮葉清香吹進花廳,吹動她鬓邊的并蒂蓮玉簪,也吹動了那顆因羞澀而劇烈跳動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