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夢甜盯着碗裡被戳得不成形的米飯,忽覺掌心一暖。低頭望去,燕子嚴的手正隔着衣袖輕輕覆在她攥緊的拳頭上,月白衣袖垂落,恰好遮住兩人相觸的地方。他将一塊去了骨的雞肉夾進她碗裡,聲音低得隻有她能聽見:“再戳下去,這碗該碎成和泥燕一樣了。”
“要你管。”醉夢甜偏過頭,卻偷偷用餘光打量他。燕子嚴斂了笑意,眉間凝着認真:“明日我陪你去武府。”他說這話時,袖口繡着的雲紋随着動作輕顫,“你若要我将玉雕原樣奉還,我便捧着去;你若想當面問個清楚......”話未說完,八妹醉夢熙突然湊過來,白色勁裝帶起一陣風,“喲!二姐二姐夫說什麼悄悄話呢?”
醉夢甜的臉騰地紅透,慌忙抽回手,卻碰倒了身旁的青瓷酒盞。“嘩啦”一聲脆響,酒水在青磚上蜿蜒成溪,驚得六姐醉夢蘭懷裡的灰鼠“吱”地竄上房梁。醉夢蘭的藍色襦裙沾了酒漬,她卻顧不上擦拭,睜着圓溜溜的眼睛:“二姐這是怎麼了?莫不是被武家的禮物氣着了?”
“小孩子家别亂說話!”母親林秀琪笑着解圍,起身去拿帕子。這時,大姐醉夢香撫了撫黃色襦裙上的豹紋刺繡,眼角帶着幾分慵懶的笑意:“武姑娘若真想搶人,可得先過我這關。”她瞥了眼局促的燕子嚴,“我這豹子的爪子,可不比甜兒的雞喙軟。”
滿桌頓時笑作一團。醉夢甜咬着嘴唇,忽然覺得眼眶發酸。她望着圍坐在一起的家人——三姐醉夢艾正偷偷給戀人蘇晚凝夾菜,綠色裙擺上的白兔仿佛也在偷笑;四姐醉夢青與書生何童低聲談論着詩詞,青色衣衫染着墨香;五姐醉夢紅已經端起酒碗,非要拉着馮廣坪劃拳。燭光搖曳間,父親醉合德扶了扶眼鏡,輕輕歎了口氣:“都别鬧了,快吃飯。”
這聲歎息卻被七妹醉夢紫的箜篌聲蓋住。婉轉的樂聲裡,醉夢甜忽然感到肩頭一沉。轉頭望去,燕子嚴不知何時将披風披在她身上,月白色布料裹着淡淡的皂角香。“涼着了又要咳嗽。”他輕聲說,伸手替她将碎發别到耳後,動作自然得仿佛做過千百遍。
院外的月亮不知何時升得更高了,清輝透過雕花窗棂灑在桌上,與燈火交織成一片朦胧。醉夢甜望着碗裡的雞肉,終于輕輕咬了一口。荷葉的清香混着肉汁在舌尖散開,她偷偷看了眼身旁的燕子嚴,見他正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耳朵尖都紅了。
就在這時,院外突然傳來夜枭的長鳴。醉夢熙猛地站起身,佩刀出鞘半寸:“這叫聲不對勁!”她轉頭看向醉夢甜,“二姐,你莫不是把武蜻蜓那丫頭氣狠了,她要使什麼妖蛾子?”
醉夢甜差點嗆着,狠狠瞪了她一眼:“就你會胡說!”話雖這麼說,心裡卻莫名泛起一絲不安。她望向窗外搖曳的樹影,突然想起武蜻蜓鬓邊的翡翠蜻蜓钗——那抹碧色,在記憶裡晃得人眼睛生疼。
夜枭的啼叫劃破寂靜,醉夢熙的話如同一顆石子投入平靜湖面,激起陣陣漣漪。醉夢甜強裝鎮定,手中的筷子卻不自覺地緊攥,橙色裙裾上繡着的金雞仿佛也豎起了羽毛。燕子嚴察覺到她的緊張,不着痕迹地将身子往她那邊傾了傾,擋住了窗外投來的月光。
“八妹别自己吓自己。”母親林秀琪端着帕子回來,擦了擦桌上的酒水,眼角的皺紋裡藏着安撫,“不過是夜枭路過,前些日子隔壁王嬸家的雞還被叼走了一隻呢。”她這話雖在安撫,目光卻若有所思地看向那對燕子玉雕。
醉夢紅卻不肯就此罷休,她放下酒碗,紅色襦裙上的黑貓刺繡随着動作微微起伏:“依我看,武家那丫頭就是來者不善!送什麼不好,偏送燕子!”說着伸手去夠桌上的玉雕,卻被醉夢蘭搶先一步抱在懷裡。
“五姐别毛毛躁躁的!”醉夢蘭的藍色衣袖護住漆盒,懷裡的灰鼠探出腦袋,“這麼好看的玉雕,摔壞了多可惜。二姐,要不我幫你收着?”她眨巴着眼睛,狡黠的目光在醉夢甜和燕子嚴之間打轉。
醉夢甜還未答話,父親醉合德重重咳嗽一聲,手中的戒尺輕敲桌面:“都好好吃飯,莫要疑神疑鬼。”老先生戴着圓框眼鏡,鏡片後的目光掃過衆人,“武家與我家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不過是禮尚往來罷了。”他這話雖是訓斥,卻在看向醉夢甜時,眼底多了幾分擔憂。
此時,一直沉默的四姐醉夢青忽然開口,青色衣衫下的手指無意識纏繞着發帶:“我倒是聽說,武蜻蜓自幼習蠱,她那翡翠蜻蜓钗......”話未說完,便被三姐醉夢艾捂住了嘴。醉夢艾的綠色裙擺蹭過凳子,驚得繡着的白兔耳朵抖了抖:“四姐别說了,怪吓人的!”
飯桌上的氣氛瞬間凝固。醉夢甜隻覺心口發悶,眼前浮現出武蜻蜓淺笑時眼尾的弧度,還有那支在陽光下泛着冷光的翡翠蜻蜓钗。她下意識看向燕子嚴,卻見他眉頭緊鎖,目光沉沉地盯着玉雕,月白長衫下的手握成了拳。
“都别瞎說了!”大姐醉夢香突然起身,黃色豹紋刺繡在燭光下泛着冷光,“明日我陪甜兒去武府走一趟,倒要看看這武蜻蜓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她轉頭看向聶少凱,“少凱,你明日也叫上幾個幫手,以防萬一。”
聶少凱連忙點頭,腰間的玉佩随着動作輕晃:“香兒放心,我定護得你們周全。”他話音剛落,八妹醉夢熙已經迫不及待地抽出佩刀,白色勁裝獵獵作響:“算我一個!正好試試新練的刀法!”
醉夢甜望着七嘴八舌的家人,眼眶突然發熱。她伸手抹了把臉,卻觸到一手的溫熱。原來不知不覺間,淚水已經模糊了視線。燕子嚴察覺到她的異樣,悄悄将手帕塞進她掌心,低聲道:“别怕,有我在。”
窗外的夜風吹過,掀起紗簾,月光如水般傾瀉而入。醉夢甜握緊手帕,看着身邊或嚴肅或關切的面孔,忽然覺得,就算前方真有什麼陰謀詭計,有這些人在,她也不再害怕。隻是那對燕子玉雕,在燭光下泛着幽幽的光,仿佛預示着這場風波,才剛剛開始......
夜風卷着幾片枯葉撲進窗棂,燭火被吹得明明滅滅,映得醉夢甜的側臉忽明忽暗。她盯着那對泛着冷光的燕子玉雕,忽然想起幼時母親說過的話——雞族最忌被奪食,更遑論是被觊觎心上人。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繡着金雞圖騰的衣袖微微發顫。
“我明日自會去武府。”醉夢甜突然開口,聲音像是從齒縫間擠出來的。她擡頭時,杏眼裡燃着倔強的火苗,“帶着這對玉雕去,當面問清楚武姑娘到底什麼意思。”話音未落,八妹醉夢熙已經猛地拍桌,震得碗碟叮當作響:“好!我陪二姐去!要是那武蜻蜓敢耍心眼,看我不把她的翡翠钗劈成兩半!”
大姐醉夢香按住躁動的八妹,黃色襦裙上的豹紋随着動作若隐若現:“莫急。”她轉頭看向燕子嚴,目光如鷹隼般銳利,“燕公子,你明日打算如何?”
燕子嚴握緊醉夢甜的手,月白長衫下的脊背挺得筆直:“自然是與阿甜一同去。”他垂眸望向心上人泛紅的眼眶,喉結動了動,“無論武姑娘有何居心,我定會護着阿甜。”
母親林秀琪歎了口氣,解下圍裙走到女兒身邊。她布滿老繭的手輕輕撫過醉夢甜發燙的臉頰,像兒時哄她入睡那般溫柔:“武家在宛城也算有頭有臉,明日去了,不可莽撞。”說着又看向衆人,“香兒、熙兒陪着去,其他人留在家中。潤兒和少凱,麻煩你們在府外照應。”
父親醉合德推了推眼鏡,手中戒尺點了點桌面:“記住,咱們醉家不惹事,但也不怕事。”老先生的聲音雖沉穩,鏡片後的目光卻透着憂慮。
夜色漸深,家宴草草收場。醉夢甜抱着漆盒往廂房走,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長。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不用回頭也知道是燕子嚴。“阿甜。”他伸手攔住她,月白長衫上還沾着廚房的煙火氣,“明日若覺得不妥,咱們便不去了。”
醉夢甜仰頭看着他,眼眶又泛起水霧:“你當我是縮頭烏龜?”她抱緊漆盒,金雞钗上的珍珠随着動作輕晃,“我倒要讓武蜻蜓知道,旁人能搶走的,從來不是我的東西。”話雖硬氣,聲音卻忍不住發顫。
燕子嚴心疼地将她摟進懷裡,下巴抵着她的發頂:“在我心裡,誰都搶不走你。”他的聲音混着夜風,輕輕落在醉夢甜耳畔,“就像春燕歸巢,我這隻笨燕子,這輩子隻認得你這處窩。”
廂房的窗棂裡透出暖黃的光,将相擁的兩人籠罩其中。遠處傳來七妹醉夢紫的箜篌聲,婉轉悠揚,卻也掩不住醉夢甜擂鼓般的心跳。她靠在燕子嚴懷裡,忽然覺得,隻要有他在,就算明日要面對狂風暴雨,也沒什麼可怕的。
次日晨光熹微,醉府門前已聚起幾人。醉夢甜換上嶄新的橙紅色織錦襦裙,腰間系着金絲繡就的百褶宮縧,發間金雞銜珠钗在朝陽下泛着耀眼的光。她抱着描金漆盒,指甲深深掐進盒身雕花縫隙,掌心沁出的薄汗将盒面燙得溫熱。
“二姐這身,倒像要上戰場的将軍。”八妹醉夢熙晃着腰間佩刀湊過來,白色勁裝被晨風掀起獵獵衣角。她轉頭瞥見燕子嚴正小心翼翼為醉夢甜整理被風吹亂的鬓發,故意拉長聲調,“燕公子這般體貼,待會兒見到武蜻蜓,可别心軟啊!”
燕子嚴耳尖泛紅,卻仍專注地将碎發别到醉夢甜耳後:“我的心早被阿甜叼走了,哪還有旁的去處?”他話音未落,大姐醉夢香已踩着滿地晨露走來,黃色襦裙上的豹紋刺繡随着步伐若隐若現,身後還跟着面色凝重的聶少凱。
“時辰不早了。”醉夢香掃了眼衆人,目光在醉夢甜攥緊的拳頭上頓了頓,“武府就在隔壁,咱們走過去。”她擡手示意,遠處巷口處,六姐醉夢蘭的戀人南宮潤與八妹的戀人覓風正騎着馬候着,腰間佩劍在陽光下泛着冷光。
一行人剛轉過青石巷,便見武府朱漆大門敞開,門廊下懸挂的翡翠燈籠與武蜻蜓那日鬓邊的钗子一般顔色。醉夢甜腳步微滞,卻被燕子嚴輕輕握住手腕,他月白長衫下的手掌傳來的溫度燙得她心口一顫。
“武姑娘有請。”門童話音剛落,武蜻蜓已邁着細碎步子從垂花門轉出。她今日身着藕荷色紗裙,腰間纏着同色絲縧,發間翡翠蜻蜓钗随着動作輕輕晃動,映得那雙盈盈秋水眸愈發勾人:“我當是誰,原是醉家姐姐們大駕光臨。”她目光掃過醉夢甜懷中的漆盒,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怎麼,姐姐是來還禮的?”
醉夢甜深吸一口氣,将漆盒重重放在石桌上,盒中玉雕碰撞發出清脆聲響:“武姑娘送這對燕子,不知是何用意?”她杏眼圓睜,袖上金雞圖騰随着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莫不是覺得我醉夢甜好欺負?”
武蜻蜓指尖輕撫過玉雕,忽然輕笑出聲,聲音婉轉如莺啼:“姐姐誤會了。”她擡眸望向燕子嚴,眼尾泛紅似含春水,“不過是見燕公子生得俊朗,想着送對靈物,替姐姐......”話未說完,醉夢熙已“唰”地抽出佩刀,刀刃折射的寒光驚得檐下白鴿撲棱棱亂飛。
“住口!”醉夢甜猛地拍桌,震得玉雕在盒中晃動,“武蜻蜓,今日我便把話挑明——”她攥緊燕子嚴的手,橙色裙擺掃過滿地碎葉,“我醉夢甜的東西,誰都搶不走!”
武蜻蜓見狀,面上的笑意不減反增,纖長指尖繞着鬓邊青絲,翡翠蜻蜓钗随着動作輕輕晃動:“姐姐這話說得,倒顯得我成了惡人。不過是仰慕燕公子才情,送對玉雕聊表心意,難不成在姐姐眼裡,燕公子是見異思遷之人?”她語氣嬌柔,卻字字帶刺,目光挑釁地看向醉夢甜。
醉夢甜還未開口,大姐醉夢香已上前一步,黃色襦裙上的豹紋随着動作似要躍出,周身散發着壓迫感:“武姑娘若隻是賞才,大可光明磊落送些筆墨紙硯,何必挑這成雙成對的燕子?宛城誰不知甜兒與燕子嚴情投意合,你這般作為,莫不是存心挑事?”她話音落下,聶少凱也往前半步,腰間玉佩撞出清響,無聲地為醉夢香撐腰。
“大姐說得是!”醉夢熙揮舞着佩刀,白色勁裝獵獵作響,“今日若不給個說法,我這刀可不長眼!”她自幼舞刀弄槍,此刻眼神淩厲,倒真把武府幾個家丁吓得往後縮了縮。
燕子嚴輕輕捏了捏醉夢甜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随後上前一步,作揖行禮:“武姑娘擡愛,在下惶恐。隻是在下心中唯有阿甜一人,此生絕不更改。這對玉雕,還請收回。”他聲音溫和卻堅定,月白長衫在風中微微鼓起,周身透着不容置疑的氣場。
武蜻蜓臉色微變,卻仍強撐着笑意:“燕公子何必如此絕情?我......”
“夠了!”醉夢甜突然甩開燕子嚴的手,幾步上前逼近武蜻蜓。她橙紅色的裙擺掃過地面,繡着的金雞圖騰仿佛随時要展翅而出,杏眼裡滿是怒意:“武蜻蜓,我醉夢甜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你若真心傾慕,大大方方來與我比試,用這些腌臜手段算什麼本事!”她氣得胸口劇烈起伏,發間的金雞銜珠钗跟着晃動,珍珠碰撞聲清脆急促。
武蜻蜓被她逼得後退半步,面上閃過一絲慌亂,轉瞬又換上委屈神色:“姐姐何必這般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醉夢甜冷笑一聲,猛地抓起石桌上的玉雕,狠狠砸向地面。“哐當”一聲脆響,玉燕應聲而碎,飛濺的碎片劃過她的指尖,滲出點點血珠。她卻恍若未覺,直視着武蜻蜓驚恐的雙眼,一字一頓道:“我的人,我的情,誰都别想染指!”
鮮血滴落在青磚上,宛如紅梅綻放,與她橙紅的裙擺相互映襯,這一刻的醉夢甜,周身散發着比烈日更灼人的氣勢。
武蜻蜓望着滿地玉碎,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指尖還維持着方才欲要阻攔的姿勢,翡翠蜻蜓钗在晨光中搖晃得愈發淩亂。“你......你竟如此暴殄天物!”她聲音發顫,眼眶泛紅,不知是心疼玉雕還是被醉夢甜的氣勢震懾。
醉夢甜甩了甩滲血的手指,繡着金雞的衣袖擦過臉頰,将暈開的胭脂又添了幾分豔麗:“武姑娘若覺得可惜,大可以将這些碎玉撿回去,磨成粉、做成藥,也好過用它來膈應人。”她昂首挺胸,全然不顧指尖的疼痛,倒真有幾分雄雞睨視的傲然。
“你!”武蜻蜓踉跄後退,撞得身後石桌上的茶盞叮當作響。就在這時,武府大門内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武家老爺拄着檀木拐杖匆匆趕來,瞥見滿地狼藉,眉頭瞬間擰成川字:“這是作何?成何體統!”
醉夢香見狀,上前一步福了福身,黃色襦裙上的豹紋随着動作若隐若現:“武伯父,原是小女等前來歸還令愛所贈之物,不想言語間起了些誤會。”她餘光掃過面色難看的武蜻蜓,話鋒一轉,“不過既是誤會,說開便好。我家甜兒性子直,還望伯父海涵。”
醉合德不知何時也趕到了現場,青布長衫沾着趕路時的草屑,鏡片後的目光在衆人身上掃過,最終落在武老爺身上:“武兄,孩子們年輕氣盛,咱們做長輩的,總不能看着他們傷了和氣。”他擡手推了推眼鏡,語氣帶着私塾先生特有的沉穩,“不如就此揭過?”
武老爺重重歎了口氣,瞪了自家女兒一眼:“還不送客!”武蜻蜓咬着下唇,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在父親嚴厲的目光下,終是福了福身:“方才多有冒犯,還請諸位姐姐莫怪。”她話音未落,便轉身跑進府内,翡翠燈籠的光影将她的背影拉得支離破碎。
回程的路上,醉夢甜盯着自己纏着布條的手指發呆,心底的怒火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不安。她偷瞄了眼身旁的燕子嚴,卻見他正小心翼翼地将一塊桂花糕掰成小塊:“張嘴。”他溫聲說道,“方才摔玉時都沒喊疼,這會兒可别委屈了自己。”
醉夢熙突然從後頭竄過來,白色勁裝帶起一陣風:“二姐方才可真威風!那武蜻蜓的臉色,比我打翻的墨汁還難看!”她伸手去搶燕子嚴手中的桂花糕,卻被醉夢紅一巴掌拍開:“沒個姑娘家的樣子!”說着,醉夢紅從袖中掏出個油紙包,“喏,給你留的蜜餞。”
夕陽西下,醉府的炊煙袅袅升起。醉夢甜倚在院中的桂花樹下,看着姐妹們嬉笑打鬧,七妹醉夢紫的箜篌聲混着三姐醉夢艾炖雞湯的香氣,在暮色中流淌。燕子嚴輕輕将披風披在她肩頭,月白長衫與她的橙裙交疊在一起,宛如一幅水墨丹青。
“在想什麼?”燕子嚴的聲音混着桂花香落在耳畔。
醉夢甜望着遠處天邊的晚霞,嘴角不自覺上揚:“在想......明日該去城西陶窯,重新捏一對燕子。”她轉頭看向他,杏眼裡閃着狡黠的光,“這次要捏得比那對玉燕更俊,飛得更高!”
燕子嚴笑了,伸手将她鬓邊的碎發别到耳後:“好,明日我陪你去。捏一百對、一千對,任我的小鳳凰開心。”
晚風拂過,滿樹桂花簌簌落下,落在兩人肩頭,也落在醉府平凡卻溫暖的歲月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