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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12 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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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漫過雕花窗棂時,醉夢甜斜倚繡榻,指尖無意識摩挲着枕邊銀線繡就的雙燕帕子。檐角銅鈴輕晃,恍惚間似是聽見情郎踏月而來的腳步聲,惹得燭火也跟着搖曳,映得她鬓邊的玉簪泛起朦胧光暈,恰似她心頭纏綿不絕的相思。

更漏初響,醉夢甜卸下鳳頭钗,青絲如瀑垂落繡枕,窗棂外掠過夜枭振翅的暗影,恍惚間竟錯認作燕子嚴常佩的玄色披風,指尖不自覺撫過床欄上那日他刻下的燕形紋樣,紅燭淚簌簌滾落,洇濕了枕邊繡着并蒂蓮的鲛绡帕。

暮春的雨絲斜斜掠過西子湖面,将醉府後院的湘妃竹簾洇出深褐色的水痕。醉夢甜支起海棠春睡圖的紗帳,腕間珊瑚珠串随着動作輕響,映得她鬓邊的鎏金累絲雞形簪子也跟着顫動。她攏了攏橙緞織錦襦裙,繡着并蒂蓮的裙裾垂落榻前,在青磚地上鋪出一片流動的霞光。

"二姐又在出神。"九妹醉夢泠抱着裝滿繡線的竹籃探進頭來,粉衫上還沾着晨露打濕的痕迹,"母親說今晚要教我們繡應季的薔薇花樣。"

醉夢甜回過神,唇角勾起溫柔的弧度。她生得一雙杏眼含波,眼尾點着朱砂痣,笑起來時臉頰上的梨渦便若隐若現:"你先去吧,我......再歇片刻。"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枕邊銀線繡就的雙燕帕子,那是去年上元節燕子嚴偷偷塞給她的,邊角還留着他指尖沾染的墨漬。

檐角銅鈴突然叮咚作響,驚起栖息在梧桐樹上的白鹭。醉夢甜猛地擡頭,卻隻看見細雨中漸漸暈染的暮色。恍惚間,她仿佛又看見那個雪夜,燕子嚴裹着玄色披風立在梅樹下,眉眼間的溫柔比月光還要動人:"等春茶上市,我帶你去龍井村看新抽的茶芽。"

"甜兒!"門外傳來母親林秀琪的聲音,"快些來前廳,你父親新得了套《女誡》要講。"

醉夢甜應了一聲,将帕子小心塞進枕下。銅鏡裡,她的臉頰還帶着思念泛起的紅暈,耳墜上的東珠随着起身的動作輕輕搖晃。推開門時,暮色已經漫過雕花窗棂,遠處傳來更夫梆子聲,驚得她心頭一顫——原來,又到了該想他的時候。

更漏初響時,醉夢甜獨坐妝奁前。鎏金牡丹紋銅鏡裡,她輕抿朱唇的動作驚落了鬓邊珍珠流蘇,碎玉般的珠子順着雲鬓滑入領口。指尖捏着的象牙梳齒卡在青絲間,恍惚想起燕子嚴總愛用這把梳子替她挽發,說她發間混着桂花頭油的香氣,比西湖晨霧還要清甜。

"二姐還在等嚴哥哥的信?"八妹醉夢熙不知何時倚在雕花門框,玄色勁裝沾着習武時的草屑,腰間軟劍泛着冷光,"前兒我瞧見城南驿站的小厮,要不......"

"休得胡鬧!"醉夢甜慌忙轉身,耳尖泛紅,"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怎好往驿站跑?"話音未落,忽覺指尖刺痛——象牙梳齒竟在慌亂中勾住發絲。她疼得輕呼,鏡中倒影晃了晃,倒像是那人溫潤的手掌覆上發頂,帶着笑嗔她"毛手毛腳"。

夜風裹着薔薇香撲進窗棂,吹得案頭詩箋嘩嘩作響。醉夢甜望着墨迹未幹的《子夜吳歌》,想起上月與燕子嚴遊湖時,他站在船頭朗朗誦讀的模樣。此刻窗外月色朦胧,梧桐樹影在青磚地上婆娑,恰似那日他衣袂翻飛的剪影。窗棂外突然掠過夜枭振翅的暗影,玄色羽翼在月光下一閃而過,她猛地攥緊繡着并蒂蓮的鲛绡帕,連帕角金絲繡的燕子被揉皺都未察覺。

床欄上淺刻的燕形紋樣還帶着新痕,是前日燕子嚴翻牆相見時,用匕首匆匆留下的。醉夢甜指尖輕輕描摹着那抹曲線,燭芯突然"噼啪"炸開火星,紅燭淚順着盤龍燭台蜿蜒而下,洇濕了枕邊帕子,恍惚間竟像是自己眼底将墜未墜的淚。遠處更夫梆子聲由遠及近,驚起栖在屋檐的夜雀,撲棱棱的聲響裡,她仿佛又聽見他在耳畔低語:"待得月上柳梢頭......"

門扉突然輕響,醉夢甜慌忙用帕子掩住燭淚。卻見三姐醉夢艾捧着青瓷茶盞進來,翠綠襦裙上繡着的玉兔活靈活現:"母親說你白日裡貪涼,特意煮了姜茶。"她将茶盞放在案頭,目光掃過淩亂的詩箋與揉皺的帕子,忽而抿嘴輕笑:"嚴公子前日托人送來的龍井,明日我教你烹茶可好?"

醉夢甜低頭望着茶湯中沉浮的枸杞,暖意順着掌心蔓延,卻不及那人遞來的半塊桂花糕甜。窗外夜色漸深,更漏聲愈發清晰,她數着梆子聲,數到第七下時,終于将頭埋進繡枕——那裡還殘留着淡淡的墨香,像極了他懷抱的溫度。

醉夢甜裹着茜色軟緞寝衣蜷在床榻内側,聽着三姐離開時木屐踏過回廊的聲響漸遠。案頭姜茶騰起的熱氣早已消散,隻餘杯底幾粒枸杞沉在青瓷紋路間,像極了她眼底散不去的怅惘。夜風忽然卷着半開的窗紗撲進室内,燭火猛地搖曳,将牆上她親手繪制的《雙燕圖》影子拉得老長,畫中比翼的紫燕仿佛活了過來,掠過床欄上那道燕形刻痕。

“吱呀——”老舊的木窗突然被吹開,驚得她猛然坐起。月光裹着夜露的清寒傾瀉而入,恍惚間似有玄色衣角掃過窗台。醉夢甜攥着鲛绡帕沖至窗邊,卻隻看見滿地碎銀般的月光,幾縷未束起的青絲被風纏上窗棂,纏住了她腕間燕子嚴送的檀木手串。“定是風在作怪。”她自嘲地輕笑,指尖撫過窗沿殘留的雨水,涼意卻順着血脈漫進心口——那年梅雨季,也是這樣的雨夜,燕子嚴翻牆時踩滑了青瓦,狼狽摔在她晾曬的繡架旁,惹得滿院的繡帕都沾了泥水,他卻舉着完好無損的紅豆簪子,笑得比春日暖陽還燦爛。

正出神時,院角傳來竹枝折斷的脆響。醉夢甜心髒猛地一跳,攥着窗棂的指節發白。牆頭上果然閃過一抹玄色衣角,她下意識擡手去捂嘴,卻将腕間檀木珠碰落在地。珠子骨碌碌滾過青磚,驚起廊下打盹的狸花貓。“噓——”牆頭傳來熟悉的壓低嗓音,月光裡,燕子嚴戴着她繡的護腕,正小心翼翼地扒着牆頭,發間還沾着幾片未摘下的柳葉,“踩着你家新種的芍藥翻牆,回去定要遭小厮笑話......”

“誰、誰讓你擅闖内宅!”醉夢甜又急又羞,抓起窗台上的茉莉花盆作勢要砸,卻在看清他衣襟上的泥印時紅了眼眶。燕子嚴卻笑得眉眼彎彎,從懷中掏出油紙包:“今日去眉眼,見有賣金陵桂花糖糕的,想着你......”話未說完,忽聽遠處傳來巡夜更夫的梆子聲,他慌忙将糖糕抛進窗内,轉身時玄色披風掃落滿牆薔薇:“明日戌時三刻,老地方等我!”

糖糕的甜香混着夜風漫進屋子,醉夢甜跪坐在冰涼的青磚上,撿起滾落腳邊的檀木珠。窗外月光如水,将那道燕形刻痕鍍上銀邊,恍惚間她又變回初見那日的小姑娘,在夫子講學的書院外,仰頭望着少年郎騎在白馬上,衣袂翻飛如燕。

攥着油紙包的手指還殘留着餘溫,醉夢甜卻望着空蕩蕩的牆頭發起怔來。糖糕甜膩的香氣萦繞鼻尖,她突然想起燕子嚴發間的柳葉,不知方才翻牆時有沒有劃傷。指尖無意識摩挲着檀木珠,那上面細微的裂痕是去年上元節,兩人争搶走馬燈時留下的,此刻觸感卻像極了他掌心的薄繭。

“二姐又在發呆?”八妹醉夢熙的聲音猝然從門外傳來,驚得她險些打翻案上茶盞。隻見白衣少女晃着腰間短刃閃進房,墨發随意束在腦後,“方才我在習武場瞧見牆頭上有人影,還以為是哪個不長眼的毛賊......”話音未落,瞥見桌上油紙包,頓時瞪圓了眼睛:“嚴哥哥又翻牆來了?”

醉夢甜慌忙将糖糕塞進妝奁,耳尖紅得發燙:“休要胡說!不過是......不過是三姐留下的點心。”她轉身整理淩亂的繡帕,卻聽身後傳來窸窸窣的聲響。回頭時,醉夢熙已不知從何處摸出把匕首,正對着月光細細打磨:“明晚戌時三刻,我陪你去老地方。若嚴哥哥敢遲到,我便......”

“不可胡鬧!”醉夢甜搶過匕首藏在身後,瞥見妹妹眼中促狹的笑意,這才反應過來被打趣了。她佯裝生氣地擡手要打,卻被醉夢熙靈巧躲過,少女邊笑邊退到門口,白衣在夜色中翻飛如蝶:“好好好,我不搗亂!但二姐若需人把風......”話未說完,忽聽遠處傳來母親的呼喚,她吐了吐舌頭,眨眼消失在回廊盡頭。

更漏又響了一聲,醉夢甜重新躺回床榻。窗外不知何時飄起了細雨,雨滴敲打芭蕉的聲音混着檐角銅鈴輕響,倒像是燕子嚴念詩時低沉的嗓音。她翻了個身,臉頰貼上繡着并蒂蓮的鲛绡帕,突然想起明日要去繡坊取新染的橙緞——那是照着燕子嚴衣裳顔色挑的,原打算繡一對香囊,一個挂在他腰間,一個藏在自己枕下。

紅燭将盡,燭淚在盤龍燭台上凝成蜿蜒的紋路。醉夢甜望着床欄上的燕形刻痕,聽着雨打窗棂的節奏,竟漸漸數出了韻律。恍惚間,她仿佛看見明日的老地方,燕子嚴倚着柳樹等她,衣袂被風吹起時,露出她繡的護腕,而他定會笑着遞來一束沾着晨露的野花,就像從前的每一個清晨。

雨絲漸密,順着黛瓦滑落成珠簾,在青石階上敲出細密水花。醉夢甜輕歎了口氣,起身将雕花窗阖上,指尖觸到冰涼的檀木窗框時,忽然想起燕子嚴曾說這窗棂的紋路像極了燕羽。她就着搖曳的燭光,從妝奁底層摸出半塊沒舍得吃的桂花糖糕,咬下一小口,甜香在舌尖散開,卻不及那人笑着喂她時的滋味。

“吱呀——”隔壁傳來輕微的推門聲,醉夢甜屏住呼吸,生怕驚動了夜歸的家人。月光透過窗紙的縫隙,在青磚地上投下細長的銀線,恍惚間竟像是燕子嚴束發的玄色縧帶。她蜷縮在床榻裡,聽着廊下腳步聲由遠及近,直到确認是大姐醉夢香提着燈籠經過,才松了口氣。

黃衫少女的身影在窗紙上一閃而過,腰間新換的鎏金豹紋玉佩叮當作響。醉夢甜想起白日裡,大姐說起聶少凱送來的荔枝時,眼角藏不住的笑意,與自己此刻的心情倒有幾分相似。正想着,忽聽院外傳來更夫報時的梆子聲,“咚——咚——”兩聲,驚得她猛然坐起——已過子時了。

紅燭即将燃盡,燭芯“噼啪”炸開火星,照亮牆上那幅未完成的刺繡。橙緞上,半隻繡好的雄雞正昂首啼鳴,而本該與之相對的雌雞,卻隻勾勒出模糊的輪廓。醉夢甜伸手去夠案頭的繡繃,卻不小心打翻了胭脂盒,丹砂色的胭脂灑在床褥上,像是濺落的晚霞。

“明早母親又要念叨了。”她小聲嘟囔着,卻沒有起身收拾。披衣下床時,裙擺掃過牆角的竹籃,幾片幹枯的桃花簌簌落下——那是去年春日,燕子嚴在桃樹下為她折的。醉夢甜彎腰拾起花瓣,将臉埋進柔軟的衣料,仿佛還能聞到若有若無的桃花香混着墨香。

雨不知何時停了,月光重新漫過窗棂。醉夢甜倚着床頭,望着床欄上的燕形刻痕,用指尖一筆一劃描摹着。遠處傳來更夫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她數着梆子聲,在心底默默盤算着明日相見要問的話——新染的橙緞是否合他心意?那首未寫完的詩,何時能念給她聽?想着想着,唇角不自覺揚起,紅燭淚滴落在鲛绡帕上,暈開一朵朵小小的并蒂蓮。

三更梆子聲驚破寂靜,醉夢甜将散落的桃花瓣攏進錦盒,忽聽得院外傳來細碎的犬吠。她屏住呼吸貼在窗邊,月光穿透薄霧,朦胧勾勒出翻牆人影——那人玄色披風下擺沾着泥點,腰間玉佩卻在夜色裡泛着溫潤白光。“定是他又偷偷跑來了!”心口驟然發燙,她慌忙抓過鵝黃披帛裹住單衣,卻在指尖觸到門闩時猛地頓住。

“甜兒姐姐!”九妹醉夢泠的聲音從隔壁飄來,紗帳後晃動着個粉色身影,“我聽見牆根兒有動靜,莫不是......”話音未落,外頭傳來重物墜地悶響,緊接着是醉夢熙壓低的怒斥:“哪個不長眼的敢往我家院子扔石子!”

醉夢甜透過窗紙縫隙望去,隻見白衣少女提着短刃立于月下,發間銀飾随動作輕晃。牆根處,燕子嚴狼狽地從薔薇叢中爬起,玄色衣擺被勾得滿是裂口,手裡卻仍牢牢攥着油紙包:“是、是我!給甜兒送新烤的栗子糕......”他話音未落,醉夢熙的刀刃已抵住他咽喉,冷笑道:“空手來的可過不了我這關。”

“熙兒不得無禮!”醉夢甜急得推開窗,橙緞寝衣的袖口掃落案頭的胭脂盒。月光下,她望見燕子嚴仰起臉,眉眼彎彎的笑意與那日在書院初見時如出一轍。他抖開油紙包,露出油亮的糖炒栗子,指節上還沾着烤爐的炭灰:“特意等了三個時辰,就為挑最飽滿的......”

“夠了夠了!”醉夢熙收刀轉身,故意闆着臉嘀咕,“下次翻牆再踩壞我的芍藥,定要你賠十盆!”她踏着輕快的步子離開,白衣消失在遊廊轉角時,隐約傳來憋不住的笑聲。醉夢甜望着牆下局促搓手的少年,忽然想起他總說自己像受驚的雛雞,此刻卻覺得,倒不如說是他被妹妹吓得像隻炸毛的燕雀。

夜風卷起滿地殘花,燕子嚴舉起油紙包正要抛上窗台,忽聽遠處傳來巡夜更夫的腳步聲。他慌忙将糕點塞進牆縫,對着醉夢甜比了個“明日”的手勢,玄色身影眨眼間翻出牆頭。醉夢甜摸着冰涼的窗沿,望着牆縫裡露出的油紙角,唇角笑意怎麼也壓不住——待明日天一亮,她便要去尋那賣糖炒栗子的小販,定要學來這手藝,好讓他也嘗嘗被人牽挂的滋味。

更漏第四次響起時,醉夢甜仍盯着牆縫裡露出的油紙角出神。夜風卷着糖炒栗子的焦香鑽進窗棂,混着廊下茉莉的清甜,攪得她心口發燙。九妹醉夢泠不知何時赤着腳跑來,粉衫歪歪扭扭地披着,發間還沾着枕頭上的流蘇:“二姐,那嚴公子......”話未說完便被醉夢甜慌忙捂住嘴,兩人跌坐在地,望着彼此通紅的臉笑作一團。

“深更半夜的,鬧什麼?”三姐醉夢艾的聲音突然從門外傳來,青衫下擺沾着未幹的墨迹,顯然是剛從書房出來。醉夢甜慌亂中将油紙角塞進袖中,卻見三姐彎眸一笑,從袖中掏出個青瓷小罐:“方才在廚房瞧見竈上煨着栗子,順手裝了些,你......明日帶給嚴公子?”

醉夢甜鼻尖忽地發酸,三姐總像春日裡最靈巧的兔子,總能在她最慌亂時送來恰到好處的溫柔。接過罐子時,指尖觸到罐身用朱砂畫的小兔子,倒與三姐耳後的胎記有幾分相似。窗外傳來更夫第五次報時,她忽然想起燕子嚴曾說,寅時的西湖最是靜谧,适合偷摘對岸人家的荷花。

“明日你真要去學炒栗子?”醉夢泠趴在她膝頭,睫毛撲閃如蝶翼,“我聽說西街王記的炒貨師傅脾氣古怪得很......”話音未落,窗外突然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三姐妹同時僵住——這次不是翻牆的燕子嚴,而是醉夢紅的橘貓叼着半隻燒雞竄過遊廊,身後跟着舉着掃帚追打的五姐,紅裙翻飛間,繡着的金貓仿佛要從裙裾上躍出來。

“又是這孽畜!”醉夢紅的罵聲驚起滿院宿鳥,醉夢甜望着她氣急敗壞的模樣,想起前日她偷偷教燕子嚴翻牆時,也是這般虎虎生風的架勢。笑聲還未散盡,忽聽母親林秀琪的聲音從正屋傳來:“都什麼時辰了?明日誰起晚了,就罰抄《女誡》十遍!”

滿院瞬間寂靜,醉夢甜輕手輕腳吹滅蠟燭,卻在黑暗中摸到枕邊的鲛绡帕。月光透過窗棂的雕花,在帕子上的并蒂蓮紋上投下細碎銀斑,恍惚間竟像是撒在西湖上的粼粼波光。她蜷縮進被窩,聽着姐妹們此起彼伏的呼吸聲,指尖無意識摩挲着床欄的燕形刻痕——待明日寅時,她定要趕在日出前,去瞧瞧那偷花人是否也在盼着黎明。

寅時三刻,更鼓聲漸遠。醉夢甜蹑手蹑腳披衣起身,借着月光摸到妝奁底層藏着的碎銀。剛掀開珠簾,忽見廊下閃過一抹藍色衣角——六姐醉夢蘭倚着廊柱,懷中抱着個竹編食盒,靛藍色裙裾上繡着的銀線老鼠正啃咬燈草紋,在月色下泛着微光。

“早猜到你要偷溜。”醉夢蘭晃了晃食盒,壓低聲音道,“南宮潤前日送來的核桃酥,分你半盒路上墊肚子。”她掀開盒蓋,裡頭還壓着張泛黃的書頁,“順道幫你抄了兩遍《女誡》,墨汁未幹,藏在被褥裡别被母親發現。”

醉夢甜眼眶發燙,正要開口,忽聽西廂房傳來清脆的劍鳴。八妹醉夢熙白衣翻飛,正對着月光擦拭軟劍,瞥見兩人,挑眉笑道:“算我一個?西街王記的後門歸我熟!”說着從腰間掏出個牛皮囊,裡頭鼓鼓囊囊不知裝着什麼。

三人摸黑穿過九曲回廊,途經廚房時,五姐醉夢紅的聲音突然從梁上傳來:“要去王記?”橘貓蜷在她肩頭打盹,紅裙下擺垂落的金線在暗處微微發亮,“那老東西最恨生人,得用這個。”她抛下個油紙包,裡頭竟是半塊風幹的魚幹——正是前日馮廣坪送來的稀罕物。

出了後門,晨霧正漫過西子湖面。醉夢甜望着薄霧中若隐若現的斷橋,忽然想起燕子嚴說過的話。腳步不自覺加快,卻被醉夢熙拽住衣袖。白衣少女警惕地張望四周,從皮囊裡摸出三個黑布面罩:“防着點巡街的衙役。”

行至西街拐角,王記炒貨鋪的門縫裡漏出昏黃燈光。醉夢蘭突然拽住兩人:“聽!”屋内傳來蒼老的呵斥:“糖放早了栗子要焦!火候不到殼剝不開——”話音未落,“嘩啦”一聲,似是什麼重物倒地。醉夢甜透過門縫望去,隻見白發老者正對着滿地焦黑的栗子歎氣。

“讓我試試!”她鬼使神差地推門而入,橙緞裙擺掃過門檻,驚得老者吹胡子瞪眼。醉夢甜攥緊袖中燕子嚴送的檀木梳,聲音微微發顫:“老伯,我......我能聞出炭火的溫度。”說着湊近烤爐,鼻尖微動,“此刻該加把松枝,糖要兌着桂花蜜......”

屋内突然安靜。老者上下打量她,渾濁的眼睛突然發亮:“你這丫頭,倒有幾分本事。”他抄起木鏟,“來!露兩手給老夫瞧瞧。”

晨光刺破薄霧時,醉夢甜望着爐中油亮的栗子,指尖還殘留着糖霜的甜膩。身後傳來細碎腳步聲,她轉身看見姐妹們圍在門口,醉夢泠捧着荷葉包的早點,醉夢香倚着門框笑,鬓邊的豹形金钗在朝陽下泛着光。而遠處,一襲玄色身影正踏着青石闆匆匆而來,燕子嚴發間還沾着晨露,望見她時,眉眼間的笑意比初升的太陽還要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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