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過青石闆,搗衣聲此起彼伏,木杵與衣料相擊的韻律,敲碎了河面倒映的滿天星鬥,也敲醒了遊子心底綿長的思念。
暮色浸染青石闆時,三姐醉夢艾倚着雕花木窗,望着河畔搗衣的蘇晚凝,木杵起落間,水波揉碎星河,恰似她心頭翻湧的情愫,那聲聲脆響,不知能否将相思說與晚風聽。
暮色順着青石闆蜿蜒流淌,搗衣聲驚起寒鴉掠過蘆葦蕩,醉夢艾倚着雕花欄杆,望着河岸邊蘇晚凝木杵起落的剪影,星河碎影随着水波輕晃,恰似她耳畔萦繞的,那些未曾說出口的綿綿情話。
寒武紀白銀時代的薔薇之世,江南宛城的暮色總裹着蜜色光暈。西子湖畔的醉府雕梁畫棟,九曲回廊垂落的紫藤花串随着晚風輕顫,三姐醉夢艾斜倚雕花槅扇,月白襦裙上繡着的青玉兔紋在餘晖中若隐若現。她耳垂上的銀鈴随着動作輕響,仿佛也在應和遠處傳來的搗衣聲。
河岸邊的蘇晚凝绾着墨玉發冠,月白錦袍下擺沾滿草屑,顯然是剛從市集歸來。他袖中滑落半塊桂花糕,驚起幾隻白鹭掠過水面。醉夢艾望着他笨拙地卷起袖口,将搗衣杵舉得比人還高,忍不住掩唇輕笑——這位商人家的公子,平素算賬時精明得能算出銅闆上的紋路,此刻卻連木杵都握不穩。
"嘩啦——"
蘇晚凝第三次把木杵砸進水裡,濺起的水花沾濕了他的衣襟。醉夢艾實在看不下去,提起裙擺踩着青石闆奔到岸邊,素手接過他手裡的木杵:"蘇公子這是要把河水攪成墨汁?"
蘇晚凝耳尖泛紅,從袖中掏出個油紙包:"......前日見你盯着桂花糕攤多看了兩眼。"油紙包上還沾着零星的桂花,醉夢艾指尖觸到他掌心的薄繭,想起聽人說他常為進貨趕幾十裡夜路。搗衣聲再度響起時,木杵已被她握得穩穩當當,每一下都精準地落在浸透的粗布上。
暮色漸濃,河面倒映的滿天星鬥被搗衣聲震得支離破碎。蘇晚凝蹲在水邊替她遞衣料,忽然輕聲道:"下月要去金陵采辦綢緞。"話尾帶着不易察覺的忐忑。醉夢艾手一頓,搗衣杵在水面畫出漣漪,她望着遠處搖橹船的燈籠,把那句"幾時歸來"咽回肚裡,隻道:"記得給六姐帶些雲錦,她最愛藍色。"
夜風掠過蘆葦蕩,驚起幾串細碎的蟲鳴。蘇晚凝欲言又止,最終隻是将披風輕輕覆在她肩頭。搗衣聲與水流聲交織成網,将兩人的身影籠在漸濃的夜色裡。
寒鴉振翅的啼鳴驚破暮色,醉夢艾攥緊雕花欄杆上的纏枝蓮紋,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她月白襦裙外新披的雀金裘鬥篷随風揚起,繡着的青玉兔紋樣在暮色裡泛着微光,倒與蘇晚凝衣襟上那枚兔形銀飾遙相呼應。少年商客此刻正绾着被河風掀亂的發,玄色勁裝下擺沾滿蘆葦絮,搗衣杵每次落下,都濺起細碎的金紅色水花——原是他不知何時在岸邊折了枝野薔薇,搗碎的花瓣混着皂角水,竟把半河春水染成晚霞的顔色。
"當心木刺。"醉夢艾忽然出聲,目光死死盯着蘇晚凝被粗布磨紅的虎口。少年愣了愣,舉着木杵晃了晃:"早說該帶把算盤來,這搗衣的力道,比算珠還難拿捏。"他故意闆着臉,卻藏不住眼角笑意,末了從袖中掏出個油紙包,"方才在渡口買的梅花酥,攤主說新出爐的最香甜。"
醉夢艾接過點心時,指尖擦過他掌心的薄繭,忽然想起去年秋夜,蘇晚凝也是這樣帶着一身寒氣,捧着半塊桂花糕翻牆進醉府。那時他凍得通紅的手,與此刻陽光下泛着薄汗的掌心,竟同樣燙得她心跳漏了一拍。
蘆葦蕩深處傳來八妹醉夢熙練武的呼喝聲,驚得白鹭群掠過兩人頭頂。蘇晚凝望着她發間被風吹散的珍珠步搖,喉結動了動:"下月...下月若得閑,可願..."話未說完,遠處傳來母親林秀琪喚用膳的聲音,驚得醉夢艾如受驚的兔子般跳起來,木杵"咚"地砸進木盆,濺起的水花打濕了蘇晚凝的鞋面。
"該、該回去了。"她慌慌張張地整理裙擺,卻被蘇晚凝突然抓住手腕。少年耳尖通紅,卻直視着她的眼睛:"三日後酉時,老地方。"不等她回應,便松開手,彎腰拾起散落的梅花酥,塞進她懷裡時,指尖悄悄勾了勾她的小拇指。
醉夢艾逃也似的跑回醉府,身後傳來蘇晚凝故意誇張的搗衣聲,一下又一下,敲得她臉頰發燙。回廊下,六姐醉夢蘭正倚着藍綢帷幔繡花,見她神色慌張,打趣道:"可是河裡的星星鑽進三姐眼裡了?"醉夢艾咬着嘴唇不答,懷裡的梅花酥甜香四溢,混着遠處若有若無的搗衣聲,在暮春的晚風裡釀成一壇醉人的酒。
醉夢艾慌不擇路地奔進醉府垂花門,卻在回廊轉角撞上一團溫熱。擡頭見是二姐醉夢甜,對方身着的橙色襦裙繡着振翅欲飛的錦雞紋樣,正舉着竹篾燈籠嗔怪道:“跑得這般急,可是被野狗追了?”話音未落,遠處河岸又傳來一聲刻意拖長的搗衣聲,驚得醉夢艾耳尖通紅,險些打翻二姐手中的燈籠。
林秀琪在堂屋喚人時,九妹醉夢泠正趴在窗棂上數星星,粉紅色襦裙沾着水痕——顯然是剛從湖邊嬉鬧歸來。“三姐的臉比我浸在湖裡的桃花箋還紅!”小姑娘眼尖,指着醉夢艾笑作一團。醉合德擱下手中書卷,清了清嗓子:“晚飯後都來書房,為父新得了本《詩經》。”
夜色漸深,醉夢艾卻輾轉難眠。她掀開錦被,赤着腳走到窗前,月光為窗棂上的青玉兔形窗貼鍍了層銀邊。遠處河面波光粼粼,不知蘇晚凝是否還守在那裡。正出神時,窗棂輕響,一團帶着夜露氣息的紙團落在榻上。展開見是歪歪扭扭的字迹:“三日後酉時,帶傘。——蘇”
第二日晨起,醉夢艾在廚房幫母親揉面時,大姐醉夢香晃着腰間的豹紋玉佩踱進來,明黃裙裾掃過竈台:“方才瞧見蘇公子在渡口與人争執,說是有人要搶他預定的雲錦。”話音未落,醉夢艾手中的面團“啪”地掉在案闆上,驚得竈下燒火的五姐醉夢紅豎起貓耳:“三姐這是要去英雄救美?”
晌午時分,醉夢艾攥着油紙傘躲在廊下,見蘇晚凝抱着半匹靛藍雲錦匆匆路過,玄色衣襟沾着泥漬。她正要喚人,卻見少年突然轉身,從懷中掏出個油紙包抛上來。醉夢艾慌忙接住,掌心傳來溫熱——竟是還冒着熱氣的梅花酥。
“留着墊肚子!”蘇晚凝仰着頭喊,發冠不知何時換成了竹制的,“酉時記得來!”不等她回應,便抱着雲錦消失在巷口。醉夢艾捏着油紙包,發現背面寫着小字:“若下雨,就在城西茶寮等我。”心跳如擂鼓,她将油紙包貼在胸口,卻沒注意到八妹醉夢熙正扛着木劍從身後經過,狼尾在暮色中搖出狡黠的弧度。
三日後酉時,鉛雲壓得西子湖面泛起細密漣漪。醉夢艾攥着湘妃竹傘立在城西茶寮檐下,月白襦裙外新裁的翠色比甲繡着并蒂蓮紋,針腳間還藏着她偷繡的兩隻玉兔。遠處青石闆上濺起的水花裡,蘇晚凝的玄色身影正踏着積水匆匆而來,懷中油紙包裹得嚴實,發冠上的竹篾早已換成了翡翠兔形簪。
"沒淋濕吧?"少年喘着氣,将油紙包塞進她手裡,又摸出塊幹帕子要替她擦裙擺,卻在觸及衣料的瞬間紅着臉縮回手,"渡口的雲錦商改了時辰,險些誤了..."話音未落,茶寮掌櫃突然探出頭來:"二位小情侶,裡頭隻剩雅間了。"
醉夢艾的耳垂瞬間紅得滴血,蘇晚凝卻鎮定地摸出碎銀:"那就雅間。"拉着她穿過飄着茶香的廳堂時,她聽見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回頭瞥見八妹醉夢熙裹着灰鬥篷縮在角落,懷裡的木劍還露着半截劍柄。
雅間的雕花屏風隔斷了風雨,窗棂外雨打芭蕉的聲響裡,蘇晚凝小心翼翼展開油紙包。竟是兩隻用糖霜繪着兔耳朵的梅花酥,酥皮上還粘着幾粒新鮮的桂花。"前日見你盯着糕點攤..."他低頭抿茶,耳尖卻比茶湯更紅,"其實我去金陵不是采綢緞,是..."
話未說完,外頭突然傳來重物墜地聲。醉夢艾猛地掀開簾子,正撞見醉夢熙從房梁上摔下來,木劍"當啷"砸在青磚上。狼女揉着屁股跳起來,身後還跟着偷溜出來的醉夢泠,小姑娘濕漉漉的發梢滴着水,顯然是從湖裡遊過來的。
"天氣不好,怕三姐迷路!"醉夢熙梗着脖子辯解,腰間玉佩卻晃出個眼熟的"覓"字。醉夢泠晃着沾着水藻的發辮,伸手去夠桌上的梅花酥:"星星說這裡有會跳舞的點心!"
蘇晚凝望着鬧成一團的姐妹倆,突然從袖中掏出個小布袋。倒出來竟是九枚小巧的生肖玉佩,兔子玉佩的眼睛處嵌着兩粒紅寶石,在燭光下映得醉夢艾臉頰發燙。"給你家姊妹的伴手禮。"他小聲說,"下月...下月我還來。"
雨聲漸密,茶寮燈籠在積水裡映出朦胧的光暈。醉夢艾握着溫潤的玉佩,聽着身旁此起彼伏的笑鬧聲,忽然覺得這樣的日子,若是能永遠停駐在暮色裡,也挺好。
雨幕漸歇時,醉夢艾被姐妹們簇擁着往家走。八妹醉夢熙扛着木劍走在最前頭,故意把積水踩得四濺,驚得七妹醉夢紫拎着紫色裙擺跳腳,發間狐形銀飾随着動作輕輕搖晃。九妹醉夢泠卻蹲在水窪邊,盯着倒影裡晃蕩的星星出神,濕漉漉的發梢滴着水,在粉裙上洇出深色痕迹。
"三姐的兔子玉佩在發光呢!"醉夢泠突然指着她腰間驚呼。衆人的目光頓時聚焦在那枚玉兔玉佩上,紅寶石眼睛在暮色中閃爍,倒像是活過來一般。醉夢艾慌忙用比甲下擺遮住,耳尖發燙,餘光瞥見蘇晚凝站在茶寮門口目送她們,玄色衣角被風吹得獵獵作響,懷裡還抱着那半塊沒送出去的雲錦。
剛踏進醉府大門,便撞見二姐醉夢甜舉着燈籠候在回廊下,橙色襦裙上的錦雞紋樣在燭光中栩栩如生。"母親念叨了半個時辰,說你們再不回來,鍋裡的魚湯都要熬成藥了。"她笑着打趣,目光卻落在醉夢艾腰間的玉佩上,了然地眨了眨眼。
飯桌上熱鬧非凡。父親醉合德捋着胡須,聽八妹繪聲繪色描述茶寮"偶遇"的經過,時不時被九妹模仿蘇晚凝緊張的樣子逗得發笑。母親林秀琪則往醉夢艾碗裡夾了塊嫩豆腐,"明日城西布莊進了新料子,你陪我去看看?"話音未落,五姐醉夢紅突然從桌下摸出個布包,裡頭是九枚繡着不同生肖的帕子,"給那蘇公子的回禮,貓爪子可都繡得鋒利着呢。"
夜色深沉時,醉夢艾倚在窗前。月光穿過雕花窗棂,在青玉兔窗貼上投下斑駁光影。她摩挲着懷中的梅花酥油紙,上面的字迹被雨水暈染得有些模糊,卻依然能辨認出"下月見"三個字。遠處河面傳來若有若無的搗衣聲,一下又一下,像是誰在輕輕叩擊她的心扉。
突然,窗棂輕響。醉夢艾轉身時,正看見蘇晚凝翻牆而入,懷中緊緊抱着那匹靛藍雲錦,發間翡翠兔簪在月光下泛着溫潤的光。"方才在渡口..."他喘着氣,小心翼翼展開雲錦,"這上頭的纏枝蓮紋,和你比甲上的..."話未說完,後院突然傳來八妹的大笑:"蘇公子翻牆的本事,可比我這練家子還利落!"
醉夢艾又羞又急,卻見蘇晚凝不慌不忙地從袖中掏出個小匣子,裡頭整整齊齊碼着九支不同花色的發簪,最中間那支翡翠玉兔簪,竟與他發間的是一對。"給你和姐姐們的。"他小聲說,耳尖通紅,"還有...明日卯時,我在渡口等你看日出?"
夜風裹着睡蓮的香氣掠過窗棂,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梆子聲。醉夢艾望着他亮晶晶的眼睛,輕輕點了點頭,心裡某個角落,仿佛有一簇小小的火苗,正随着暮色裡的搗衣聲,越燃越旺。
卯時的渡口籠着層薄霧,醉夢艾攥着蘇晚凝送的翡翠玉兔簪,青綠色裙擺掃過沾着露水的石階。遠處江面上,蘇晚凝立在船頭,玄色勁裝外披了件墨綠鬥篷,腰間新挂的玉兔香囊随着江風輕擺——正是五姐醉夢紅連夜繡的回禮。
“小心濕了鞋。”蘇晚凝伸手扶她上船時,掌心的溫度透過鲛绡手套傳來。船頭擺着食盒,揭開竟是九屜小巧點心,每屜印着不同生肖圖案,“寅時去排的隊,掌櫃說這叫‘九子登科糕’。”他耳尖泛紅,指腹無意識摩挲着船舷,“想着讨姐姐們歡心。”
霧氣漸散時,江面泛起金紅漣漪。醉夢艾望着蘇晚凝被晨光照亮的側臉,看他笨拙地擺弄船槳,玄色發絲垂落擋住眉眼。想起昨夜八妹醉夢熙踹開她房門,舉着木劍比劃:“那小子若敢欺負你,我這劍可不長眼!”七妹醉夢紫卻晃着狐尾湊過來,往她手裡塞了包香粉:“明日打扮得美些,别丢了我們狐族審美的臉。”
“在想什麼?”蘇晚凝的聲音驚散思緒。少年不知何時挪到身旁,鬥篷悄悄往她這邊傾了傾,替她擋住江風。遠處傳來商船的号角,驚起一群白鹭掠過朝霞,他突然從懷裡掏出個油紙包,“路上遇着賣糖畫的,想着你...”
糖畫是隻活靈活現的玉兔,在晨光裡泛着琥珀色光暈。醉夢艾正要接,船身突然劇烈搖晃,她踉跄着撞進蘇晚凝懷裡,發間的玉兔簪正巧勾住他衣襟。兩人僵在原地,聽見彼此慌亂的心跳聲混着江水拍岸,驚得遠處釣魚的老翁直搖頭。
“别動。”蘇晚凝喉結滾動,修長手指輕輕解開簪子,卻沒松開攬着她腰的手。醉夢艾擡眼,正對上他眼底翻湧的溫柔,像極了昨夜倒映在河面上的碎星。忽然,對岸傳來熟悉的笑鬧聲——八妹醉夢熙站在蘆葦叢裡,木劍指着他們直樂,九妹醉夢泠舉着荷葉遮陽,粉色裙擺沾滿泥巴,顯然是踩着水追過來的。
“三姐的耳朵紅得像糖畫!”醉夢泠的喊聲驚飛一群麻雀。蘇晚凝輕笑出聲,溫熱呼吸掃過她發燙的耳垂,“下次...換我翻牆去尋你?”晨霧散盡,朝陽躍出江面,将兩人重疊的影子,長長地印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夕陽給渡口的蘆葦渡上一層蜜色時,醉夢艾正蹲在溪邊給蘇晚凝補衣裳。青綠色的絲線穿梭在玄色布料間,她特意在針腳裡繡了隻歪歪扭扭的小玉兔。對岸傳來八妹醉夢熙練武的吆喝,夾雜着九妹醉夢泠戲水的笑聲,驚得水面的鴨子撲棱着翅膀遊開。
“又在偷偷繡什麼?”蘇晚凝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着剛從市集回來的煙火氣。他放下沉甸甸的竹簍,裡頭滾出幾個紅彤彤的石榴,還有塊裹着油紙的桂花糕。醉夢艾慌忙把繡帕藏到身後,耳尖泛紅:“誰、誰要吃你的糕點。”
“那我給七妹送去?”蘇晚凝作勢要拿,卻被她眼疾手快按住。少年笑着挑眉,發間的翡翠兔簪在餘晖裡泛着柔光。自從上次送了發簪,醉府的姐妹們見他都多了幾分熱絡,連最嚴肅的大姐醉夢香,都默許他出入後院了。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兩人。五姐醉夢紅抱着團紅布闖過來,貓耳興奮地抖了抖:“快來幫我瞧瞧!馮郎從杭州帶回的雲錦,做嫁衣可好?”話一出口,才意識到不妥,吐了吐舌頭:“說錯了說錯了,是做新衣裳!”
醉夢艾感覺臉頰燒得厲害,低頭繼續縫補。蘇晚凝卻認真打量起布料:“這牡丹紋樣配五姑娘的性子正合适,若是...”他突然頓住,耳尖通紅,惹得醉夢紅咯咯直笑。遠處傳來母親林秀琪喚人吃飯的聲音,驚起一群歸巢的寒鴉。
暮色漸濃時,醉夢艾抱着洗淨的衣裳往家走。蘇晚凝執意要送,兩人并肩走在青石闆路上,影子被夕陽拉得老長。路過染坊時,他突然停住:“下月生辰,想要什麼?”醉夢艾望着天邊的晚霞,指尖無意識摩挲着裙擺:“要你...要你别再把衣裳刮破。”
“就這個?”蘇晚凝輕笑,伸手替她拂去肩頭的柳絮,“那我明日就去學繡花,也好幫三姐分擔。”話音未落,巷口突然竄出個白色身影——八妹醉夢熙扛着木劍,身後跟着渾身濕漉漉的醉夢泠。
“蘇公子又來蹭飯?”醉夢熙挑眉,狼尾得意地晃了晃,“今日廚房炖了魚湯,不過...”她故意湊近,壓低聲音:“若是敢讓三姐掉眼淚,我這劍可不管你會不會繡花。”醉夢泠舉着半塊桂花糕,認真點頭附和,發間還沾着水草。
醉夢艾又羞又急,轉身就走。身後傳來蘇晚凝清朗的笑聲,混着姐妹們的打鬧,在暮色裡織成一張溫柔的網。遠處的搗衣聲若隐若現,一下又一下,像是誰在輕聲訴說着未完的故事。
秋蟬漸歇的傍晚,醉府後院的桂花樹落了滿地碎金。醉夢艾蹲在井邊淘米,翠色羅裙下露出繡着白兔的軟緞鞋尖,忽聽得院牆外傳來熟悉的竹哨聲,驚得她差點打翻木盆。踮腳望去,蘇晚凝正攀着老槐樹,玄色衣袖被勾出道口子,懷裡卻牢牢護着油紙包好的糖炒栗子。
“當心摔着!”醉夢艾慌忙搬來竹梯,卻見少年利落地翻身落地,發間翡翠兔簪沾着幾片桂花。他得意地晃了晃油紙包:“排了半柱香才買到的,聽說...”話未說完,廚房方向傳來“哐當”巨響,九妹醉夢泠頂着滿頭菜葉沖出來:“三姐!五姐說要把栗子做成桂花釀,我攔不住她!”
醉夢艾轉身時,腰間突然一緊。蘇晚凝半摟着她避開飛濺的淘米水,溫熱的呼吸掃過耳畔:“去我船上躲躲?新得了批江南的雲錦,給你裁冬衣正合适。”話音未落,八妹醉夢熙拎着木劍從假山後躍出,狼眼瞪得溜圓:“又想拐帶三姐!先過我這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