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高懸,五姐醉夢紅一襲紅衣斜倚竹榻,腕間銀鈴随着手中竹扇輕搖叮咚作響。暑氣蒸騰的熱浪掠過扇面,化作纏綿情瀾拂過對面品茶的馮廣坪,那農場主放下青瓷盞,望着她鬓邊欲墜的芍藥花,指尖無意識摩挲着賬本邊緣,恍惚間竟分不清這燥熱是來自驕陽,還是眼前人眼波流轉間的熾熱。
炎夏午後,五姐醉夢紅朱唇輕抿,紅衣似火,執一柄竹扇慵懶搖轉,竹骨生風間,暑氣竟化作絲絲縷縷的情瀾,纏繞在對面核算賬目的農場主馮廣坪身上,他擡眼望向她狡黠含笑的眉眼,握着算盤的手微微發顫,連珠玉般的算珠碰撞聲都亂了節奏。
寒武紀白銀時代的烈日将西子湖蒸出粼粼碎金,醉府後園的荷花池上浮着幾片焦卷的荷葉,蟬鳴在老柳樹上織成密網。五姐醉夢紅斜倚朱漆竹榻,茜色羅裙垂落滿地雲霞,腰間銀鈴随着搖扇的動作叮咚輕響,倒比池邊銅鑄的風鈴更清脆三分。
她蔥白指尖纏着扇墜的流蘇,竹扇輕搖時,墨繪的九尾貓圖案若隐若現——那是馮廣坪上月從揚州帶回的禮物。貓兒豎起的尾巴正巧掃過她泛紅的眼角,醉夢紅忽然彎起嘴角,眼尾朱砂痣随着笑意顫出一抹豔色:"馮公子對着賬本皺眉的模樣,倒像極了後院那隻總抓不到蝴蝶的狸奴。"
對面石桌上的青瓷盞碰着硯台,發出清越聲響。馮廣坪慌忙扶住險些傾倒的茶盞,粗布麻衣下的脖頸泛起薄紅。他方才隻顧盯着女子鬓邊那朵将謝未謝的芍藥,花瓣垂在雪白面頰上,竟比賬本上的紅筆批注還要灼人眼目。"五姑娘又打趣我。"他低頭撥弄算盤,算珠相撞的聲音卻再難連貫,"這季新米的賬......"
"暑熱這般重,算什麼賬?"醉夢紅突然起身,竹扇帶起的風卷着龍腦香掠過馮廣坪鼻尖。她赤足踩過冰涼的青石闆,紅衣下擺掃過滿架薔薇,驚起幾隻彩蝶繞着她發間的銀簪打轉。待馮廣坪擡眼,正對上一雙盛着碎金的琥珀眸子,貓兒般的豎瞳映着天光,将他耳尖都燙得發紅。
醉夢紅将竹扇輕輕敲在他肩頭,腕間銀鈴嘩啦啦響作一團:"去湖中心采些蓮蓬來,就當賠我被你算錯的風流賬。"她說着便要轉身,卻被突然攥住的手腕驚得回頭。馮廣坪喉結滾動,粗粝的掌心覆着她冰涼的皮膚,連聲音都燙得發顫:"那......那采完蓮蓬,可願嘗嘗我新釀的梅子酒?"
蟬鳴突然歇了一瞬,滿院暑氣都凝在兩人相觸的指尖。醉夢紅歪頭時,發間芍藥終于墜落在地,豔紅花瓣恰好覆在馮廣坪賬本的紅印上,洇開一片朦胧的绯色。
蟬鳴撕開蒸騰的暑氣,醉府西院的葡萄架下,青藤垂落的陰影在青磚上織成碎網。五姐醉夢紅斜倚雕花美人靠,茜色鲛绡裙上金線繡的并蒂蓮随着她的動作流轉生光,腰間銀鈴系着的珊瑚墜子輕晃,映得她耳垂上的紅瑪瑙愈發灼眼。她執扇的指尖沾着方才剝的荔枝汁,在竹骨扇面上暈開淡淡水痕,九尾貓的墨影被浸得朦胧,倒像是要順着扇骨遊走出來。
"又在算那些銅闆?"醉夢紅忽然将扇子一橫,擋住馮廣坪面前攤開的賬本。竹骨挑起她額前碎發,露出眼尾那點朱砂痣,在陽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澤,"前日三姐送來的冰湃酸梅湯,再不分我半碗,可要全進你肚子裡了。"
馮廣坪喉結動了動,粗布短打的領口被汗水浸得發潮。他望着女子眼尾彎起的弧度,總覺得那抹笑意比西子湖裡新采的蓮藕還要清甜。指尖無意識摩挲着算盤珠子,冰涼的觸感卻壓不住心頭燥熱:"原是給你留着的,隻是......"
"隻是什麼?"醉夢紅突然傾身向前,竹扇挑起他垂落的一縷發絲。她發間的龍腦香混着梅子的酸甜氣息撲面而來,驚得馮廣坪往後仰時撞翻了茶盞。青瓷墜地的脆響裡,醉夢紅眼波流轉,銀鈴随着笑聲叮咚作響:"莫不是怕我喝多了,又要偷藏你的賬本當箋紙寫情詩?"
這話驚得馮廣坪耳尖通紅,前日他在書房尋了半夜的賬冊,第二日竟在醉夢紅的妝奁裡尋見,邊角還畫着歪歪扭扭的兩隻小貓。此刻望着她泛紅的唇角,他忽然想起今晨路過市集時,那賣胭脂的婆子說新到的口脂色号叫"醉春霞",倒與她此刻的模樣有七分相似。
"既想要冰飲......"馮廣坪強作鎮定地起身,粗粝的手掌卻在袖中攥得發緊,"随我去冰窖取些新制的荷葉露,總比酸梅湯解暑。"他轉身時,衣角掃落了案上的賬本,密密麻麻的字迹間,不知何時被醉夢紅用朱砂筆圈出個歪歪扭扭的"馮"字,在滿紙墨色裡格外刺目。
青石階上滾落的茶盞在日光下碎成星子,醉夢紅盯着馮廣坪耳尖的紅意,忽然噗嗤笑出聲來。她赤足踩過滿地清涼的葡萄藤影,紅衣下擺掃過青石闆時驚起幾隻遊蟻,銀鈴随着步伐輕晃,像是把一池碎月都搖碎了。
“瞧你,比我這貓還容易炸毛。”她伸手去扶馮廣坪僵直的胳膊,指尖觸到粗布下緊繃的肌肉,忽然玩性大發,故意壓低聲音呵氣如蘭,“莫不是怕我在冰窖裡吃了你?”話音未落,便輕巧地躲過對方慌亂抽回的手,竹扇一卷,精準挑住他腰間系着的牛皮錢袋。
馮廣坪望着女子眉眼間狡黠的光,喉嚨發緊。醉夢紅總愛這般忽近忽遠,像春日裡不肯落上掌心的蝶。他彎腰去撿賬本時,瞥見她裙擺下若隐若現的紅綢繡鞋,鞋尖綴着的珍珠正對着他發怔的臉,晃得人眼暈。“姑娘若想要錢袋......”他強撐着站直身子,卻見醉夢紅已将錢袋抛着玩,茜色衣袖翻飛間,錢袋上繡的“馮”字與賬本上的朱砂印重疊。
“誰要你的臭銅錢?”醉夢紅突然踮腳湊近,竹扇擋住兩人間半臂距離,扇面上九尾貓的眼睛正巧對上馮廣坪發燙的瞳孔,“我要你......”尾音拖得極長,驚得葡萄架上的麻雀撲棱棱飛走,“要你今日别算賬了,陪我去湖上采菱角。”她說着便把錢袋甩回他懷裡,轉身時發間的銀簪勾住了他的衣襟,細碎的鈴铛聲與突然加快的心跳聲混作一團。
馮廣坪望着她發間搖晃的芍藥,鬼使神差地擡手想要替她扶正,卻在指尖觸到花瓣的瞬間僵住。醉夢紅忽然回頭,琥珀色豎瞳映着滿院暑光,“還愣着作甚?”她晃了晃竹扇,墨貓的尾巴掃過他手背,“再不出發,菱角都要被二姐的蘆花雞吃光了。”
庭院深處傳來八妹醉夢熙舞劍的破空聲,驚得池魚躍出水面,濺起的水花落在兩人腳邊,将一地纏綿的影子打散又揉碎。
醉夢紅話音剛落,忽聞院角傳來“咯咯咯”的啼鳴聲,二姐醉夢甜抱着蘆花雞從葡萄架後轉出,橙色襦裙沾着草屑,鬓邊的絨花歪歪斜斜。“五妹莫要冤枉我的蘆花!”她眨着圓溜溜的眼睛,懷中蘆花雞撲棱着翅膀,尾羽掃過醉夢紅的裙擺,“昨兒個它明明跟着八妹去練劍了!”
醉夢紅轉着竹扇挑眉,琥珀色豎瞳映出醉夢甜身後探頭探腦的燕子嚴。那男子捧着竹筐,裡頭盛着剛摘的蓮蓬,耳尖通紅地不敢直視衆人。“二姑娘的雞倒是勤勉。”她故意拖長尾音,竹扇“啪”地敲在掌心,驚得蘆花雞“咕”地鑽進醉夢甜懷裡,“不像某些人,算個賬能算到日頭偏西。”
馮廣坪喉結滾動,望着醉夢紅在陽光下泛着珍珠光澤的眼尾,忽然想起今晨路過綢緞莊,掌櫃極力推薦的新到紅綢——說是染足七七四十九日,方能有這般灼目又勾人的色澤。他彎腰拾起散落的賬本,粗粝的指尖撫過被茶漬暈開的字迹,心跳聲卻比算盤珠子更亂:“既如此,我這就去備船。”
“且慢!”醉夢紅突然欺身上前,竹扇挑起他的下巴。她發間龍腦香混着芍藥甜香撲面而來,馮廣坪望着她朱唇輕啟,貝齒間還留着荔枝的殷紅,險些忘了呼吸。“去冰窖取荷葉露的事,可不能賴。”她晃了晃腰間銀鈴,珊瑚墜子擦過他手背,“若敢偷藏半盞,今夜就去你賬本上畫滿抓老鼠的貓。”
話音未落,院外傳來八妹醉夢熙爽朗的笑聲。白衣少女扛着木劍闖進來,發間束着的紅綢帶獵獵作響:“五姐又在欺負馮大哥!”她伸手戳了戳醉夢紅的腰窩,驚得紅衣女子跳開半步,竹扇險些脫手,“方才我見六姐的南宮公子往冰窖去了,說是要取冰鎮酸梅湯,你們正巧順路!”
醉夢紅揉着發癢的腰肢,斜睨着馮廣坪泛紅的耳尖,忽然将竹扇塞進他手裡。九尾貓的墨影掃過他掌心,帶着體溫的扇骨燙得他險些松手。“還不快走?”她赤足踩過滿地碎陽,茜色裙擺掠過醉夢甜腳邊,驚起一片蟬鳴,“莫要讓酸梅湯被老鼠偷了去——六姐那隻小老鼠,可機靈得很。”
衆人說笑着往冰窖走去,腳下的青石闆經日頭炙烤,蒸騰着細密熱氣。醉夢紅故意放慢腳步,待與馮廣坪并肩時,忽然伸手扯住他衣角:“你且等等,這錢袋上的線開了。”不等對方反應,她已蹲下身子,指尖靈巧地穿梭在粗麻與絲線間,發間銀簪垂落的流蘇掃過馮廣坪腳踝,癢得他險些縮腳。
馮廣坪低頭望着紅衣女子垂落的發絲,幾縷不聽話的碎發黏在她汗濕的後頸,在陽光下泛着暖金。冰窖方向隐約傳來六姐醉夢蘭銀鈴般的笑聲,混着南宮潤溫雅的應答,卻都被蟬鳴揉碎在熱浪裡。“好了。”醉夢紅突然擡頭,琥珀色豎瞳映着天光,睫毛在眼下投出細密的影,“馮公子何時這般粗心?莫不是心裡想着旁的事?”
她起身時故意将錢袋甩得叮當響,珊瑚墜子撞上馮廣坪手背。不等他回答,前方傳來七妹醉夢紫嬌俏的聲音:“五姐再磨蹭,酸梅湯可要被六姐喝完啦!”紫色羅裙如蝶翩跹,納蘭京捧着裝滿冰塊的銅盆跟在其後,冰塊相撞的清響與醉夢紅腕間銀鈴此起彼伏。
醉夢紅聞言挑眉,突然踮腳湊近馮廣坪耳畔:“若是真被喝完......”她故意拖長尾音,溫熱的呼吸掃過他泛紅的耳垂,“馮公子可要賠我十碗。”說罷不等他反應,已提着裙擺往前跑去,茜色衣角掠過廊下晾曬的紫蘇葉,驚起一片暗香。
馮廣坪望着她靈動的背影,握着竹扇的手心沁出汗來。竹扇上九尾貓的墨影随着他的動作搖晃,恍惚間竟與醉夢紅轉身時狡黠的笑靥重疊。遠處冰窖的銅門吱呀打開,冷氣裹着酸梅湯的酸甜氣息撲面而來,卻不及方才那人身上的龍腦香勾人。
冰窖門前,醉夢蘭踮着腳往銅盆裡添冰塊,寶藍色襦裙掃過地面的青苔,南宮潤垂眸替她挽起散落的發絲,動作輕得像怕驚飛檐下的燕。醉夢紅突然湊過去,竹扇點了點銅盆裡浮沉的梅子:“六妹這酸梅湯,怕是加了蜜餞也不及某人的眼神甜。”
醉夢蘭耳根瞬間紅透,手中木勺“當啷”撞在盆沿。南宮潤儒雅的面容泛起薄紅,作勢要合上書卷敲她:“五姑娘又打趣人。”話音未落,七妹醉夢紫已搶過木勺攪動湯汁,紫色裙擺掃過衆人腳踝:“快些分了吧,我可饞了半日!”
馮廣坪站在醉夢紅身後,看着她發間晃動的芍藥花影,喉結不自覺滾動。待瓷碗遞來時,醉夢紅忽然轉身,指尖故意蹭過他掌心,碗中冰涼的酸梅湯晃出漣漪:“馮公子嘗嘗,甜不甜?”琥珀色豎瞳在陰涼的冰窖裡愈發清亮,映着他慌亂躲閃的眼神。
忽聽得院外傳來急促腳步聲,八妹醉夢熙白衣染塵,木劍還未歸鞘:“不好了!後院馬廄的草料垛着了火!”她話音未落,醉夢甜已抱着蘆花雞沖出去,橙色裙擺帶起一陣風。醉夢紅将半碗酸梅湯塞給馮廣坪,竹扇一收:“你守着湯,我去幫忙!”
茜色身影轉瞬消失在回廊盡頭,馮廣坪望着手中還帶着她體溫的瓷碗,碗裡漂浮的酸梅映着冰窖的幽光,恍惚間竟像是醉夢紅眼尾那點朱砂痣。耳邊傳來醉夢蘭焦急的吩咐聲,南宮潤合上書卷的輕響,他卻隻覺滿室冷氣都不及方才那人指尖的溫度灼人。
馮廣坪攥着半涼的瓷碗追到馬廄時,正見醉夢紅赤腳踩在矮牆上,茜色裙擺沾滿草屑。她将竹扇别在腰間,徒手扯開燃燒的草料,腕間銀鈴混着噼裡啪啦的火響,驚得檐下燕群撲棱棱亂飛。八妹醉夢熙舞着木劍劈開一條通路,白衣翻飛間不忘回頭喊:“五姐小心火星!”
“少啰嗦!”醉夢紅側頭回嗆,耳後的朱砂痣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她瞥見馮廣坪抱着銅盆沖來,裡頭盛滿從冰窖急端出的水,粗布短打被汗水浸得透濕,卻死死護着盆沿不讓水花濺出。琥珀色豎瞳閃過笑意,她故意拖長尾音:“馮公子這是送水,還是送冰?”
話音未落,一陣風卷着火星撲來。馮廣坪幾乎是本能地撲過去,用寬厚的後背擋住熱浪。冰涼的水珠濺在兩人交疊的皮膚上,醉夢紅望着他泛紅的耳尖,忽然伸手扯住他領口。火勢映照下,男子睫毛投下的陰影在她手背上輕輕顫動。“呆子。”她将濕透的帕子按在他發燙的後頸,竹扇挑起他淩亂的額發,“算賬算傻了,連火都不怕?”
遠處傳來大姐醉夢香沉穩的指揮聲,黃色衣袂在濃煙中若隐若現,聶少凱正扛着水桶往這邊奔來。三姐醉夢艾抱着浸濕的棉被沖過,綠色裙擺掃過馮廣坪的腳面,驚得他險些打翻銅盆。醉夢紅卻趁機湊近,溫熱的呼吸拂過他被煙熏黑的臉頰:“待火滅了......”她故意咬着“滅”字拉長尾音,“你可得賠我件新衣裳——這紅裙沾了草灰,可不襯我的銀鈴了。”
馮廣坪望着她沾着煙灰的嘴角,喉結滾動着想要應答,卻被突然炸開的火星驚得偏頭。醉夢紅眼疾手快地用竹扇替他擋開,九尾貓的墨影在火光中扭曲成狡黠的笑臉。熱浪裹着她身上若有若無的龍腦香湧來,恍惚間竟比火場的溫度更灼人。
火勢漸熄,濃煙如墨般在天際翻湧。醉夢紅跳下矮牆時,不小心踩到燒焦的草莖,身子踉跄着往前傾倒。馮廣坪幾乎是條件反射地伸手攬住她的腰,掌心隔着浸濕的茜色衣料,觸到她纖細柔韌的腰肢,心髒猛地漏跳一拍。
“馮公子這是要吃我豆腐?”醉夢紅仰起臉,眼尾的朱砂痣被煙熏得朦胧,卻更添幾分魅惑。她故意貼近,發間殘留的龍腦香混着煙火氣,萦繞在馮廣坪鼻尖。周圍的人聲漸漸模糊,隻聽得見彼此急促的呼吸聲。
馮廣坪慌忙松開手,耳尖紅得幾乎要滴血:“五、五姑娘莫要打趣......”話未說完,就見醉夢紅從袖中掏出一方帕子,細細擦拭他臉上的煙灰。她的動作輕柔,指尖不經意間擦過他滾燙的臉頰,仿佛羽毛拂過平靜的湖面,泛起陣陣漣漪。
“瞧你,灰頭土臉的,哪像個精明的生意人?”醉夢紅嘴角勾起一抹淺笑,琥珀色的豎瞳裡映着馮廣坪局促的模樣。她突然将帕子團成一團,塞進他手裡,“給你了,可不許弄丢。”
遠處傳來九妹醉夢泠清亮的聲音:“五姐!二姐炖了綠豆湯,快來喝!”粉色身影蹦蹦跳跳地跑來,發間的珍珠流蘇随着步伐輕晃。醉夢紅應了一聲,卻仍站在原地,歪着頭打量馮廣坪:“走嗎?再不去,可就被那群小饞貓喝光了。”
馮廣坪望着手中沾着她氣息的帕子,又看了眼她被火燎得有些發卷的發絲,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兩人并肩往回走時,他小心翼翼地與她保持着半步距離,卻又忍不住偷偷瞥向那抹豔麗的紅色身影。夕陽的餘晖灑在醉府的青瓦上,為他們的身影鍍上一層溫柔的光暈,仿佛将這一刻的悸動,都定格在了這盛夏的黃昏裡。
穿過爬滿淩霄花的回廊時,醉夢紅突然停住腳步。夕陽将她的影子拉得細長,恰好與馮廣坪的影子交疊在一起。她伸手摘下鬓邊半焦的芍藥,花瓣輕輕擦過馮廣坪手背:“方才救火時,你賬本沒被燒着吧?”琥珀色的眼睛裡閃着促狹的光,卻又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馮廣坪喉結滾動,想起那本被他死死護在懷裡的賬本此刻還濕漉漉地躺在書房。“沒事。”他聲音發悶,盯着她裙擺上焦黑的痕迹,突然解下腰間錢袋,“明日我去綢緞莊,賠你件新衣裳。”
醉夢紅挑眉,竹扇挑起他的下巴:“馮公子何時這般大方了?”她湊近時,發間銀鈴撞出細碎聲響,“不過賠衣裳不夠——你還得陪我去畫舫聽曲,上次說好的,可不能賴賬。”
話音未落,拐角處傳來清脆的銅鈴聲。九妹醉夢泠蹦跳着跑來,粉紗裙上繡着的遊魚随着步伐栩栩如生。“五姐!二姐說綠豆湯要涼了!”她突然停住,盯着馮廣坪手中的帕子眨眨眼,“呀,這不是五姐上個月繡的......”
“小孩子家别亂說話!”醉夢紅耳尖發燙,一把拽過妹妹的手腕。轉身時,茜色衣袖掃過馮廣坪掌心,留下一抹若有若無的溫熱。她頭也不回地抛下一句:“明日巳時,我在醉仙樓等你,敢遲到就把你賬本當船槳!”
馮廣坪望着她倉皇離去的背影,嘴角不自覺上揚。手中的帕子還帶着淡淡的龍腦香,邊角處歪歪扭扭繡着的小貓圖案,此刻仿佛活了過來,在夕陽下伸着懶腰。遠處傳來姐妹們的說笑聲,混着廚房飄來的甜香,将這夏日的燥熱都釀成了心底的溫柔。
暮色漫過醉府飛檐時,綠豆湯的清甜在九曲回廊間流淌。醉夢紅剛跨進膳廳,便被七妹醉夢紫揪住衣袖。紫色紗裙上繡着的銀狐在燭火下泛着微光,醉夢紫眨着含春水的眸子,指尖點向她燒焦的裙擺:“五姐這是與火神共舞去了?”
滿室頓時響起輕笑。二姐醉夢甜系着碎花圍裙從竈台前轉身,鬓角沾着面粉,橙色頭巾下露出的耳朵卻機靈地動了動:“快坐下,新熬的湯裡加了你最愛的蜜餞。”她将青瓷碗推到醉夢紅面前時,燕子嚴默默遞來一方軟帕,擦淨了她手邊濺落的湯汁。
馮廣坪局促地立在門檻處,粗布衣裳還帶着煙火氣。他望着醉夢紅被火光映得發亮的側臉,見她正用竹扇挑起碗裡的綠豆,琥珀色豎瞳忽然轉向他,尾音上揚:“馮公子杵在那作甚?莫不是嫌二姐的湯不夠甜?”
哄笑聲中,四姐醉夢青慢條斯理地放下青瓷盞。她青色襦裙上暗繡的竹葉随着動作輕晃,目光如蛇信般狡黠:“廣坪兄弟站得筆直,倒像是等着五妹喂他。”書生何童聞言嗆了口茶,引得三姐醉夢艾忙用繡帕替他擦拭,綠色裙擺掃過地面,驚起幾隻覓食的麻雀。
醉夢紅突然起身,裙擺掃過馮廣坪的小腿。她将半碗綠豆湯舉到他唇邊,腕間銀鈴叮咚:“張嘴?”燭光将她眼尾的朱砂痣染得愈發妖冶,馮廣坪望着她微微上揚的嘴角,喉結滾動着飲下甜湯。溫熱的液體滑入喉間,混着醉夢紅身上若有若無的龍腦香,燙得他耳尖通紅。
“夠了!”八妹醉夢熙突然将木劍重重拍在桌上,白衣獵獵作響,“再秀恩愛,信不信我把你們的故事編成江湖話本!”她話音未落,九妹醉夢泠已捧着碗湊過來,粉色裙擺沾着草葉:“那我要寫五姐是紅衣俠女,馮大哥是......”
“是總被欺負的賬房先生!”醉夢紅笑着打斷,竹扇敲在馮廣坪肩頭。滿堂笑鬧聲中,馮廣坪望着她眉眼間肆意的笑意,忽然覺得這被火熏過的夏夜,竟比任何時候都要明亮。
夜色漸濃,醉府的燈籠次第亮起,橘色光暈将衆人的影子拉得老長。醉夢紅倚着雕花欄杆,晃着赤足看池中錦鯉,紅衣在晚風中如同一團跳動的火焰。馮廣坪悄悄走到她身後,手中捧着件嶄新的茜色羅裙,布料上用金線繡着九尾貓的圖案,在燈籠下泛着細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