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細雨沾濕青石闆,六姐醉夢蘭素手拾起飄落的詩箋,墨香未散的字句間,藏着南宮潤自廊下投來的溫柔目光,藍衫與青衫在煙雨朦胧中,悄然系起了一段跨越門第的情愫。
檐角銅鈴輕晃的午後,一襲藍衫的醉夢蘭俯身拾起被風卷落的詩箋,墨痕未幹的詞句間,藏着南宮潤倚在雕花窗邊偷瞥的目光,當鼠尾不經意掃過卷起的紙角,這場始于拾箋的邂逅,在青瓦白牆間悄然種下情種。
暮春的雨絲如銀針般斜斜墜落,将宛城西子湖畔暈染成一幅水墨長卷。醉府後院的青石闆上積着淺淺水窪,倒映着廊下紫藤架上半凋的花串。六姐醉夢蘭垂着淡藍色紗裙,發間銀鈴随着動作輕響,她蹲下身時,露出耳尖細小的灰毛——那是鼠女血脈的印記。
指尖觸到濕潤的詩箋刹那,紙角突然被風掀起。醉夢蘭擡頭,正撞見穿月白襕衫的南宮潤從隔壁書院二樓探出身,玉冠束起的黑發被風吹散幾縷,書卷氣的眉目間閃過慌亂。"姑娘留步!"他揚聲時,袖口的墨竹紋掃過雕花木欄,"那是學生不慎遺落的課業......"
醉夢蘭将詩箋舉過頭頂,雨水順着她藍衫上繡的鈴蘭花紋蜿蜒而下。她本就生得眉眼靈動,此刻沾了雨意,更顯得眸若秋水:"公子的字寫得極好。"她瞥見詩箋上"相思"二字,耳尖微微發燙,"隻是這'願逐月華流照君',倒不像是課業。"
南宮潤耳尖通紅,握着木欄的手指節發白。他日日在書院窗畔偷看隔壁浣衣的少女,今日終于借風傳信,卻不想被當場識破。"這、這是......"他踟蹰間,醉夢蘭已踏着水窪走近,裙擺掃過廊下青苔,銀鈴發出細碎聲響。
"既是課業,不如請公子賜教?"醉夢蘭踮腳将詩箋遞上去,發間茉莉香混着雨水氣息撲面而來。她見南宮潤接過時指尖顫抖,突然狡黠一笑:"明日此時,小女子還想讨教'玲珑骰子安紅豆'的深意呢。"
話音未落,一陣急雨驟然襲來。醉夢蘭轉身跑開,藍衫在雨幕中化作一抹流動的雲影。南宮潤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摩挲着詩箋上殘留的溫熱,忽聽得風中飄來銀鈴叮當,恍惚是少女清淺的笑聲。
翌日午後,暖陽穿過紫藤架的縫隙,在醉府後院灑下斑駁光影。醉夢蘭将搗衣杵輕輕擱在木盆邊,藍衫袖口挽起,露出腕間銀镯上的小鈴铛。她不時朝隔壁書院張望,耳尖随着檐角銅鈴的輕響微微顫動——昨夜那場雨讓她輾轉難眠,南宮潤慌亂又羞澀的模樣,總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忽有清風掠過水面,幾片紫藤花瓣打着旋兒落在石階上。醉夢蘭正要俯身去撿,一張新的詩箋飄飄蕩蕩墜在腳邊。墨迹未幹的字迹力透紙背,寫着"隔花人遠天涯近",角落還畫着隻憨态可掬的小老鼠。她噗嗤笑出聲,擡眼便望見南宮潤倚在雕花窗邊,月白襕衫外披了件墨色大氅,手中握着一卷書,卻連翻頁的動作都僵在半空。
"南宮公子這課業,倒比昨日更有趣了。"醉夢蘭捏着詩箋款步上前,故意晃了晃紙上的小老鼠畫像,"隻是不知這鼠兒,可是照着誰畫的?"她狡黠的目光掃過少年泛紅的耳尖,尾巴在身後輕輕擺動,掃過沾着水珠的繡球花,驚起幾隻白蝶。
南宮潤喉結滾動,強裝鎮定地撫了撫玉冠:"姑娘見笑了,不過是信手塗鴉。"他忽然從袖中掏出個油紙包,小心翼翼地抛下:"前日見姑娘浣衣時總揉手腕,這是江南老字号的傷藥,混着薄荷與艾草,或許能......"話音未落,便被自己的唐突驚得耳根發燙,轉身欲躲進屋内。
"等等!"醉夢蘭接住油紙包,指尖殘留着淡淡的草藥香。她望着少年倉皇離去的背影,又低頭看着手中的傷藥,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的弧度。遠處傳來大姐醉夢香的呼喚,她将詩箋和傷藥仔細收進袖中,藍衫掠過滿地落花,跑向回廊深處時,發間銀鈴與檐角銅鈴的聲響交織,譜成一支隐秘的春曲。
此後旬日,西窗下的紫藤架成了無聲的信箋台。每當醉夢蘭在後院晾曬衣料,南宮潤便将寫滿詩句的素箋折成紙鸢,借着穿堂風悠悠放去。藍衫少女總在收衣時佯裝不經意地接住,耳尖卻因紙鸢上的"紅豆寄相思"而泛起薄紅。那日她正踮腳去夠卡在枝桠間的紙鶴,身後忽響起溫潤嗓音:"需不需要幫忙?"
南宮潤不知何時繞出書院角門,手中竹杖頂端挑着半卷宣紙。少年今日換了靛青直裰,腰間玉墜随着步伐輕撞,倒比往日多了幾分灑脫。醉夢蘭慌忙轉身,鼠尾卻勾住晾衣繩,惹得木盆裡的皂角水嘩啦傾灑。"呀!"她驚呼着後退,卻撞進帶着墨香的懷抱。
"當心。"南宮潤穩穩扶住她的肩,指腹隔着薄衫觸到她急促的心跳。醉夢蘭仰頭,正對上少年微蹙的眉梢,那雙總在詩箋上寫盡柔情的眼睛,此刻盛滿真切的擔憂。她突然狡黠一笑,指尖蘸了皂角水在他衣襟點了個藍印:"公子這是要賠我件新衫子?"
南宮潤望着她靈動的眉眼,喉間溢出輕笑:"若姑娘不嫌我拙手笨腳,明日便送匹蘇州雲錦來。"他說着從袖中取出個精巧的竹籠,籠内核桃大的轉輪正咕噜噜轉着,"前日見姑娘總彎腰搗衣,做了個省力的小玩意,不知可合用?"
醉夢蘭湊近細看,竹籠裡機關精巧,纏着棉線的轉輪能自動絞幹衣物。她眼眸亮得驚人,尾巴歡快地掃過南宮潤手背:"原來公子不隻會寫情詩!"話音未落,忽聽得院外傳來五姐醉夢紅的呼喊。藍衫少女慌忙藏起竹籠,轉身時裙擺掃落地上的紙鶴,卻見南宮潤彎腰拾起,鄭重地塞進她掌心:"明日未時,我在湖畔畫舫等你。"
未時的西子湖畔籠着層薄霧,畫舫雕梁上垂落的珠簾被風吹得叮咚作響。醉夢蘭攥着衣角登上船舷,藍衫外新披了件月白色紗衣,發間茉莉換作了淡雅的玉蘭。她原以為南宮潤會早早等候,卻見畫舫中隻擺着張檀木小幾,案上擱着半幹的硯台與一卷素絹。
"姑娘來遲了。"屏風後轉出個身影,南宮潤手持狼毫,靛青長衫下擺沾着幾點墨漬,"罰你......"他故意拖長尾音,見少女耳尖泛紅才展眉輕笑,"罰你為我磨墨。"說着将毛筆塞進她掌心,指腹擦過她微涼的皮膚時,醉夢蘭險些将墨錠掉在硯中。
畫舫緩緩離岸,船頭驚起一對白鹭。南宮潤鋪開素絹,筆尖懸在紙面遲遲未落,目光卻牢牢鎖住醉夢蘭:"那日見姑娘在廊下喂麻雀,便想畫下來。"他話音剛落,筆尖已在紙上勾勒出靈動的輪廓,少女歪頭瞧着他專注的眉眼,尾巴不自覺地掃過案幾,帶翻了擱在角落的蜜餞匣子。
"當心!"南宮潤慌忙去扶,卻與她同時伸手,指尖相觸的瞬間,兩人如受驚的兔子般彈開。蜜餞滾落在素絹上,在少女側影旁留下深色印記。醉夢蘭望着畫中自己發間晃動的銀鈴,又瞥向南宮潤耳後暈開的紅暈,突然笑出聲:"公子這畫功,倒把我畫成偷食的小老鼠了。"
"本就是偷心的小老鼠。"南宮潤低聲呢喃,見她瞪圓眼睛,才慌亂舉起素絹掩飾,"不、不是說姑娘!是......是這蜜餞......"他越說越急,耳尖紅得幾乎滴血。醉夢蘭笑得直不起腰,藍衫随着顫抖輕晃,發間玉蘭花的香氣混着墨香,将狹小的畫舫填得滿滿當當。
此時畫舫行至湖心,忽然飄來零星細雨。南宮潤忙取下外衫想為她遮擋,卻見醉夢蘭已探出身子,任由雨絲落在發梢:"公子快看!"她指着水面,幾隻小老鼠正踩着荷葉渡江,尾巴在身後劃出細小漣漪,"原來不止我是'偷心的小老鼠'呢。"
南宮潤望着她被雨水打濕的側臉,心跳快得幾乎要撞出胸腔。他握緊手中畫筆,在畫中少女身側添上朦胧雨幕,又悄悄在落款處畫了隻銜着玉蘭的小老鼠。
細雨漸歇時,畫舫緩緩靠岸。醉夢蘭抱着南宮潤執意相贈的畫卷,藍衫下擺沾了幾縷湖水的濕意。剛踏回醉府後門,便撞見七妹醉夢紫倚在月洞門邊,紫色裙擺上繡着的九尾狐随着她晃動的腳步若隐若現。"六姐這是去哪兒了?"狐女眨着含情目,突然湊近嗅了嗅,"身上有陌生男子的墨香呢。"
醉夢蘭耳尖發燙,慌忙将畫卷藏到身後:"就、就在湖畔走走。"話音未落,五姐醉夢紅抱着剛摘的枇杷從轉角蹦出來,紅色裙裾掃過滿地青苔,貓瞳亮晶晶地盯着她:"方才見隔壁南宮家的馬車停在碼頭,車上下來的公子生得可俊了!"
正當醉夢蘭支支吾吾時,屋内突然傳來母親林秀琪的喊聲:"蘭兒,幫你爹整理書院的書卷!"她如蒙大赦般沖進内院,卻在穿過回廊時與八妹醉夢熙撞個滿懷。狼女穿着新裁的白色勁裝,腰間佩着的短劍還在晃蕩:"六姐走路也不看路!"話雖兇,卻眼尖地瞥見她袖中露出的畫軸一角,"咦?這是什麼?"
"沒什麼!"醉夢蘭奪路而逃,直奔父親授課的書房。推開門時,正見南宮潤立在書架前,月白襕衫襯得他身姿修長,手中捧着的正是父親編纂的《江南風物志》。兩人目光相撞的刹那,醉夢蘭感覺心跳到了嗓子眼,身後的尾巴不受控地來回擺動。
"潤兒,你來得正好。"醉合德從案前擡起頭,老花鏡滑到鼻尖,"幫蘭兒把這些古籍按朝代分類。"南宮潤應了聲是,接過醉夢蘭手中的竹籃時,指尖不着痕迹地擦過她掌心。書房裡彌漫着陳年紙墨的氣息,窗外的蟬鳴聲中,他壓低聲音道:"明日巳時,書院後牆根,我有東西給你。"
醉夢蘭低頭整理書卷,藍衫下的心髒咚咚亂跳。她餘光瞥見南宮潤耳尖泛紅,翻書的動作都比平日慢了幾分。突然,院外傳來九妹醉夢泠的笑聲,混着水車轉動的吱呀聲,驚得醉夢蘭手一抖,竹簡嘩啦散落。南宮潤蹲下身幫忙撿拾,兩人的發梢在昏暗中輕輕相觸,像極了西子湖畔那對并肩遊過的白鹭。
翌日巳時,蟬鳴正躁。醉夢蘭攥着帕子溜到書院後牆根,鼠尾不安分地在藍衫下擺蹭來蹭去。牆那頭忽有簌簌響動,南宮潤探出頭時,額前碎發被汗水浸濕,懷裡抱着個用油布層層包裹的物件,月白襕衫下擺還沾着草屑。
“小心!”見她踮腳要翻牆,南宮潤慌忙托住她的手肘。醉夢蘭落地時膝蓋發軟,整個人跌進帶着墨香的懷抱,耳尖擦過他溫熱的脖頸,驚得兩人同時後退。“這、這是給你的。”南宮潤手忙腳亂扯開油布,露出裡面小巧的竹編鼠籠,籠中木屑上卧着隻白玉雕琢的小老鼠,尾巴蜷成優雅的弧度。
醉夢蘭指尖發顫地撫過玉鼠,尾巴不自覺地纏上南宮潤的手腕:“公子怎知......”話未說完,卻見他從袖中掏出張泛黃的書頁,邊角畫着隻偷吃燈油的小老鼠,正是她前日在書房随手塗鴉的模樣。“每次見你,尾巴總藏不住歡喜。”南宮潤聲音低得像怕驚飛檐下的燕,“便想着......要把這份靈動留住。”
突然,牆頭傳來憋笑的抽氣聲。兩人猛地擡頭,隻見八妹醉夢熙倒挂在牆頭,白色勁裝下擺垂落如瀑,腰間短劍還晃悠着:“好啊六姐,原來你在這兒幽會!”她話音未落,遠處又傳來五姐醉夢紅的呼喊:“八妹!娘叫你去幫忙殺雞!”
醉夢蘭羞得滿臉通紅,鼠尾嗖地縮回裙擺。南宮潤慌忙将玉鼠塞進她懷中,耳尖紅得滴血:“明、明日辰時,老地方......”話沒說完,醉夢熙已一個倒翻落地,眨眼間抓着醉夢蘭就跑,邊跑邊回頭做鬼臉:“南宮公子放心!我定幫六姐保守秘密!”
暮色漸臨時,醉夢蘭躲在繡房裡,望着枕邊的玉鼠發呆。窗外飄進二姐醉夢甜哼的小曲,混着遠處夜市的喧鬧。她輕輕觸碰玉鼠溫潤的身子,想起南宮潤耳後細密的汗珠,尾巴又不受控地在被褥上掃來掃去。忽有夜風掀起窗紗,捎來片帶着墨香的紙箋,上面寫着:“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辰時的陽光斜斜穿過書院籬笆,在滿地蒲公英上鍍了層金。醉夢蘭攥着昨日收到的詩箋,藍衫上的鈴蘭刺繡随着步伐微微起伏,發間銀鈴輕響驚飛了竹籬上的粉蝶。剛轉過牆角,便見南宮潤倚着老槐樹,手中握着個精巧的竹制風車,青衫下擺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你看!”南宮潤見她來了,眼睛亮得像藏了星辰,指尖輕輕轉動風車,八片靛藍竹片旋出虛影,葉片邊緣竟細細勾勒着鈴蘭花紋,“前日見你追着風跑的模樣,便想着做個能留住風的玩意兒。”他說着将風車塞進她掌心,指腹擦過她微涼的皮膚時,耳尖又泛起熟悉的紅暈。
醉夢蘭舉着風車輕輕跑動,藍衫翻飛間,鼠尾也跟着歡快擺動。風車發出清脆的嗡鳴,驚得樹梢的麻雀撲棱棱亂飛。“公子的手可真巧。”她笑着轉身,卻不料裙擺被凸起的樹根勾住,整個人向後栽去。南宮潤幾乎本能地沖上前,長臂環住她的腰,兩人跌坐在柔軟的草地上。
四目相對時,呼吸都亂了節拍。醉夢蘭望着他睫毛上沾着的蒲公英絨毛,聞着他身上混着青草香的墨味,心跳快得幾乎要撞出胸腔。南宮潤喉結滾動,正要開口,忽聽得籬笆外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
“果然在這兒!”五姐醉夢紅扒着籬笆探出頭,紅色裙擺蹭着帶刺的薔薇,貓瞳亮晶晶地盯着草地上糾纏的兩人,“姐妹們快來看,六姐和南宮公子在——”話沒說完,八妹醉夢熙一個箭步竄上籬笆,白色勁裝下擺掃落幾片花瓣:“我就說他倆沒那麼簡單!”
醉夢蘭羞得滿臉通紅,慌忙從南宮潤懷中掙脫,鼠尾嗖地縮進裙擺。南宮潤手忙腳亂地起身,青衫沾了滿背草屑,卻還攥着那隻歪倒的風車:“這、這是在教姑娘辨認草藥!”他舉着風車亂晃,葉片嘩啦作響,驚得藏在灌木裡的三姐醉夢艾抱着裝滿艾草的竹籃跌坐出來,綠色裙擺沾滿泥土。
“原來如此。”醉夢艾眨着兔眸,耳尖微微顫動,“那正好,二姐夫送來的枇杷分你們些。”她從籃底摸出油紙包,卻在遞過去時壓低聲音:“下次可要找個隐蔽些的地方。”
斜陽西下時,醉夢蘭抱着風車躲回繡房,窗台上的玉鼠在餘晖中泛着柔光。她輕輕轉動風車,聽着熟悉的嗡鳴,尾巴不受控地在繡墩上掃來掃去。忽有晚風卷起紗簾,送來片帶着露水的楓葉,背面是南宮潤新寫的詩句:“願為西南風,長逝入君懷。”
入夏後的蟬鳴愈發聒噪,醉府後院的葡萄架下,醉夢蘭正用竹篩晾曬新摘的茉莉花。藍衫被穿堂風掀起衣角,她伸手去按,卻瞥見牆頭上突然冒出個熟悉的青衫衣角。南宮潤半蹲在牆頭,懷中死死抱着個朱漆食盒,玉冠歪斜,發帶不知何時纏上了幾片綠葉。
“公子這是要做梁上君子?”醉夢蘭忍俊不禁,指尖捏着朵茉莉花轉了個圈。南宮潤漲紅着臉,小心翼翼地将食盒遞下來:“前日聽你說愛吃冰鎮酸梅湯......”話音未落,食盒底部突然滲出深色水漬,在青石闆上洇開深色痕迹。
醉夢蘭慌忙接住,打開盒蓋時,半融的冰塊裹着幾顆歪歪扭扭的梅子在糖水裡打着轉。她望着食盒邊緣磕碰的缺口,再擡頭看南宮潤袖口沾着的冰渣,尾巴在身後輕輕搖晃:“莫不是公子親手做的?”
南宮潤耳尖燒得通紅,伸手去摸腰間卻摸了個空——往常不離身的玉佩不知何時掉了。他慌亂蹲身尋找,忽然瞥見醉夢蘭裙擺下露出半截銀鍊,末端墜着的正是自己的羊脂玉佩。“原來在這兒!”他下意識伸手去拿,指尖卻擦過她纖細的腳踝。
兩人同時僵住。醉夢蘭感覺鼠尾不受控地炸開絨毛,慌忙後退時撞翻了竹篩,雪白的茉莉花撒了滿地。南宮潤手忙腳亂去撿,卻不小心将她的藍裙攥在掌心。“對、對不起!”他慌忙松手,起身時又撞翻了酸梅湯食盒,深色湯汁潑在他青衫下擺,倒像極了水墨畫上的暈染。
“在鬧什麼?”突然響起的聲音驚得兩人如驚弓之鳥。醉合德背着雙手從月洞門踱進來,老花鏡滑到鼻尖,目光掃過滿地狼藉,最後落在南宮潤胸前歪斜的衣襟上,“潤兒,你母親托人送來的字帖,可臨摹完了?”
“學生這就回去!”南宮潤幾乎是跳着翻過牆頭,青衫消失在牆那端時,還傳來慌亂的腳步聲。醉夢蘭蹲下身收拾茉莉花,指尖突然觸到枚硬物——是顆裹着糖霜的梅子,被南宮潤慌亂間塞進了她掌心。遠處傳來七妹醉夢紫的輕笑,她倚在葡萄架旁,紫色裙擺掃過沾着酸梅湯的青石闆:“六姐的糖,可比梅子甜多了。”
暮色漫過青瓦時,醉夢蘭躲在繡房裡,對着銅鏡将那顆裹糖霜的梅子輕輕别進發間。窗外飄來九妹醉夢泠哼唱的小調,混着遠處夜市的喧鬧,她望着鏡中自己泛紅的臉頰,尾巴不自覺地掃過繡着鈴蘭的綢緞。忽然,窗棂傳來輕叩聲,南宮潤戴着鬥笠半蹲在窗外,青衫下擺還沾着方才翻牆時的草屑。
“吓我一跳!”醉夢蘭慌忙打開窗,晚風卷着他身上的墨香與夜露氣息撲面而來。南宮潤摘下鬥笠,露出懷裡用油紙包着的糕點,油紙邊緣歪歪扭扭畫着隻偷吃點心的小老鼠:“西街新開的鋪子,說是用茉莉花入餡……”他話音未落,院外突然傳來醉夢紅的呼喊:“六姐!娘叫我們去湖心亭納涼!”
兩人同時僵住。南宮潤慌亂中後退,卻踩斷了腳下的竹枝,發出清脆的聲響。醉夢蘭心急之下,一把拽住他的衣袖往屋内拉,南宮潤踉跄着跌進繡房,帶翻了案上的胭脂盒。朱紅胭脂灑在他青衫肩頭,倒像是盛開的紅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