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過雕花木窗時,六姐醉夢蘭正倚着繡架穿針引線,靛藍裙裾垂落滿地月光。指尖翻飛間,繡囊漸成蝶形,她将曬幹的艾草、藿香細細裝入,忽聞檐下銅鈴輕響——南宮潤抱着新淘的古籍歸來,玄色錦袍染着墨香,見她專注模樣,便立在廊下靜靜守望,隻等香囊縫完時,讨一個帶着藥香的吻。
夏日蟬鳴擾窗時,一襲藍衣的醉夢蘭指尖靈巧穿梭,将紫蘇、艾葉等驅蟲香草小心翼翼地填入繡着并蒂蓮的香囊,忽覺身後傳來熟悉的墨香,回頭便見南宮潤執卷而立,溫柔目光落于她鬓間碎發,嘴角笑意比案頭茉莉更清甜。
暮春的江南籠着層薄紗似的霧霭,西子湖畔的醉府垂花門外,青石闆縫裡鑽出的紫雲英沾着将散未散的雨珠。醉夢蘭斜倚在臨水閣的湘妃竹榻上,靛藍襦裙上銀絲繡的流雲紋随着動作輕顫,發間茉莉簪子的碎玉流蘇掃過鬓邊,在暮色裡晃出細碎的光。
繡架上的彩線在她指尖穿梭如蝶,素白手腕翻轉間,月白色的繡囊已顯出并蒂蓮的輪廓。窗棂外傳來歸巢的燕語,她擡頭望向漸沉的天色,案頭新摘的艾草與藿香正散發着清苦氣息,忽然想起前日南宮潤翻書時被蚊蟲叮咬的模樣,唇角不自覺彎起,将曬幹的香草仔細撚成碎末。
檐角銅鈴忽然叮咚作響,驚起一池浮萍。醉夢蘭指尖微頓,便見廊下走來道墨色身影。南宮潤懷抱幾卷線裝書,玄色錦袍上暗紋織着雲雷紋,腰間羊脂玉墜在暮色中泛着溫潤的光。他見她歪頭望着自己,長身玉立的身影在雕花欄杆上投下溫柔的剪影,喉間溢出輕笑:"又在偷偷瞧我?"
"誰瞧你了!"醉夢蘭耳尖泛紅,低頭将最後一縷金線藏進繡囊,卻藏不住嘴角的笑意。餘光瞥見南宮潤将書小心擱在檀木案上,修長手指撫過她未完成的繡品,忽然抽出腰間白玉扇挑起她的下巴。
"這香囊,可是給我的?"他眼底映着窗棂外将熄的晚霞,聲音裡帶着幾分促狹。醉夢蘭被他溫熱的呼吸拂過耳畔,想起他昨日讀書時被蚊子咬出的紅點,突然将香囊塞進他掌心:"驅蟲用的,省得你看書又被叮得滿手包。"
南宮潤握着還帶着她體溫的香囊,忽然湊近她發間輕嗅:"比茉莉還香。"醉夢蘭慌忙推開他,卻被他握住手腕,墨色眼眸裡盛着化不開的溫柔:"明日陪我去書肆?新到了《齊民要術》,抄些養花草的法子,給你種滿整個園子。"
窗外的暮色徹底漫進來,将兩人的影子融在一片朦胧裡。醉夢蘭望着他衣襟上沾着的墨漬,鬼使神差地伸手替他拂去,掌心殘留的溫度讓心跳漏了半拍。她别開眼,聽見自己輕聲說:"那...那你得請我吃糖畫。"
廊外傳來夜枭清啼,驚落滿樹晚櫻。
蟬鳴聲撕開七月的暑氣,西子湖的蓮葉鋪展到水天相接處,粉白荷花間浮着幾尾紅鯉。醉府西廂房的竹簾半卷,穿堂風裹着遠處傳來的賣冰聲,将案頭的茉莉香片吹得泛起漣漪。醉夢蘭跪坐在湘妃竹席上,靛藍紗裙松松挽着月白汗巾,發間銀步搖随着低頭的動作輕晃,在曬得發燙的脖頸投下細碎陰影。
繡繃上的并蒂蓮已繡至尾聲,金線勾勒的蓮瓣在日光下流轉着微光。她捏起紫蘇葉正要往香囊裡放,忽然嗅到一縷清冽的墨香——不同于平日裡書房的陳墨氣,倒像是新研的徽墨混着松煙香。指尖微頓的刹那,身後傳來熟悉的輕笑,帶着三分調侃:"六姑娘這香囊,莫不是要把整座藥房都裝進去?"
轉身時撞進南宮潤含笑的眼底。他今日換了件月白暗紋長衫,廣袖挽到手肘,露出腕間纏着的深青縧子,正是她去年冬日繡的平安結。少年倚在雕花門框上,手中書卷随意卷着,發冠松松束着墨發,幾縷碎發垂落額前,倒比往日多了幾分慵懶。
"就會打趣人。"醉夢蘭嗔怪地抿唇,指尖無意識摩挲着香囊邊緣,"前兒見你讀書時總被蚊蟲擾得皺眉,這紫蘇驅蚊最靈..."話音未落,南宮潤已踏着滿地斑駁的竹影走來,彎腰時帶起的風掀起她鬓邊碎發。他指尖輕輕勾住香囊的流蘇,忽然将鼻尖湊近她發間:"可我覺着,還是六姑娘身上的茉莉香更提神。"
熱浪順着耳根爬上臉頰,醉夢蘭慌忙往後縮,卻撞進他空着的那隻臂彎。頭頂傳來低低的笑聲,帶着胸腔震動:"瞧,連香囊都害羞得躲起來了。"說着舉起手中書卷,素白宣紙上墨迹未幹,竟是她前日随口提起的《香譜》片段,"昨兒在藏書閣翻到的,原來除了紫蘇,還有佩蘭、白芷..."
蟬鳴忽而靈動,驚得檐下風鈴叮咚作響。醉夢蘭望着他眼底映着的自己,忽想起昨夜母親說南宮家老太太近日咳嗽,指尖一動,将剛縫好的香囊塞進他掌心:"這個給老夫人,我多加了些潤肺的薄荷葉。"少年握着還帶着繡線餘溫的香囊,耳尖慢慢泛起紅暈,喉結滾動半晌,才憋出一句:"明日...明日我陪你去藥市挑香料?"
窗外忽有荷香撲進,驚起滿院流螢。
日頭懸在中天時,蟬鳴愈發躁動地撞在雕花窗棂上。醉夢蘭将靛藍袖口挽到手肘,露出腕間纏着的薄荷色軟綢,細密的汗珠順着頸側滑進衣領。她面前的楠木案上,七八個繡好的香囊堆成小山,針腳細密如星子排列,每隻都繡着不同的紋樣——并蒂蓮、比翼鳥、同心結,此刻正等待填入紫蘇與艾葉。
忽然一陣風卷着墨香掠過發梢,她手中銀針險些掉落。轉身時正撞進南宮潤含笑的眸子裡,少年今日換了件月白紗衣,廣袖上用銀線繡着流雲紋,腰間新系的香囊正是她前日所贈,此刻随着動作輕輕搖晃。他手中捧着本翻舊的《本草綱目》,書頁間夾着幾片幹枯的香草标本,"我方才在書房瞧見,除了紫蘇,芸香草驅蟲效果也極好。"
醉夢蘭盯着他袖口沾着的墨漬,像是新研墨時不小心蹭上的,心尖微微發燙:"你又在胡亂研墨?"話雖嗔怪,卻已起身取過濕布,踮腳時發間茉莉簪子掃過他下颌。南宮潤低頭看着她泛紅的耳尖,喉結滾動了下,忽然伸手扶住她的腰:"當心摔着。"
涼意順着指尖傳來,醉夢蘭這才發現他掌心握着塊裹着素絹的冰,絲絲寒氣透過布料沁入肌膚。"書肆新來的波斯商人,帶了不少稀罕香料。"南宮潤将冰塞進她掌心,又從袖中掏出個油紙包,"還有你愛吃的桂花糖糕。"
糖糕的甜香混着艾草氣息在室内彌漫,醉夢蘭咬了口糕點,看着他翻開《本草綱目》認真講解芸香草習性的模樣,忽然想起昨夜大姐說南宮家近日要籌備秋闱,書房整日燈火通明。"你近日...可還睡得好?"話出口才覺唐突,慌忙低頭整理案上香料。
南宮潤的手指突然覆上她的手背,帶着墨香的溫度讓她渾身一僵。"有你繡的香囊鎮着,蚊蟲都不敢擾我清夢。"他的聲音低下來,指尖輕輕摩挲她被繡線磨出薄繭的指節,"倒是某人,總熬夜做香囊,當心變成黑眼圈的小老鼠。"
窗外的蟬鳴聲突然弱了下去,醉夢蘭猛地抽回手,抓起香囊往他懷裡塞:"那你明日去書肆,順便幫我帶些芸香草回來。"她别過臉不去看他眼底的笑意,卻沒發現自己耳後沾着的艾葉,早已被南宮潤悄悄别回發間。
蟬鳴在柳葉間絞成粘稠的網,西子湖面蒸騰着熱浪,連荷葉都蔫頭耷腦。醉夢蘭推開臨水閣的雕花窗,靛藍襦裙被穿堂風鼓起,她取下懸在廊下的竹簾,露出案頭擺滿的青瓷碟——盛着紫蘇葉、艾葉、芸香草,細碎的草葉間還混着幾瓣曬幹的茉莉。
銀針在她指尖翻飛,繡繃上的并蒂蓮已綴完最後一絲金線。突然,一陣混着松煙墨與檀木氣息的風裹着熱浪湧來,她耳垂微動,像嗅到稻米香的小鼠般機敏回頭。南宮潤斜倚在月洞門邊,玄色錦袍半敞,露出裡頭月白中衣,發冠松松挽着,幾縷碎發垂在汗濕的額前,倒比往日多了幾分肆意。他懷中抱着個桐木匣子,腕間系着的香囊随着動作輕晃,正是上次她繡的那隻。
“瞧瞧我尋到了什麼。”南宮潤挑眉笑着走近,将匣子輕輕擱在案上,打開時露出幾包用油紙包好的香料,“波斯商人那弄來的龍腦香,還有這...”他拈起一小撮暗褐色粉末,“據說是西域驅蟲的秘藥,混在香草裡,蚊蟲見了都要繞道走。”
醉夢蘭湊近細聞,清甜的香氣混着草藥味鑽入鼻尖,忽然想起前日去南宮府,見他書房窗棂上糊的紗帳破了洞。指尖無意識地絞着繡線,低聲道:“書房蚊蟲多,你往後...”話未說完,南宮潤突然傾身,溫熱的呼吸掃過她泛紅的耳尖:“往後有六姑娘的香囊坐鎮,書房比仙宮還清淨。”
她慌忙往後躲,卻撞進他早已張開的臂彎。南宮潤笑着抽走她手中銀針,拿起案上繡了一半的香囊:“這針腳歪歪扭扭的,哪有我家六姑娘往日的水準?”說着,竟捏起繡線,笨拙地穿針引線。他修長的手指捏着銀針,明明執筆寫字時行雲流水,此刻卻連穿個針都費了半天勁,急得額角沁出細汗。
醉夢蘭“噗嗤”笑出聲,伸手要奪:“放下吧,别紮着手。”南宮潤卻偏過頭躲開,耳尖泛紅:“我偏要繡,繡個...”他盯着香囊上未完成的圖案,“繡個老鼠啃麥穗,正合某人的心意。”
話音未落,窗外突然傳來“噗通”一聲,驚得兩人同時轉頭。隻見八妹醉夢熙挂在院牆外的老槐樹上,腰間佩刀還在晃悠,一臉尴尬:“我...我路過!你們繼續!”說完,身形一閃,像隻靈巧的狼崽子般翻上牆頭消失不見。
醉夢蘭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南宮潤卻笑得直不起腰,趁機将她圈在懷中:“看來整個醉府都知道,我家六姑娘是隻...”他湊近她耳畔,聲音低得像是羽毛拂過,“會害羞的小老鼠。”
蟬鳴撕開黏膩的暑氣,将午後的陽光攪成碎金灑在西子湖面。醉夢蘭将汗濕的鬓發别到耳後,靛藍紗裙下擺浸在臨水閣的涼水中,繡繃上的并蒂蓮已綴滿珍珠,在日光下泛着微光。案頭青瓷碗裡的薄荷茶浮着幾片新鮮摘下的荷葉,卻早已涼透。
忽有細碎的腳步聲碾過青石闆,混着若有若無的墨香。醉夢蘭耳垂輕顫,像嗅到稻谷的小鼠般屏住呼吸,指尖的銀針懸在繡布上方。待那道墨色身影停在雕花門外,她才裝作不經意地回頭——南宮潤斜倚門框,玄色勁裝袖口高高挽起,露出小臂上遒勁的線條,發間玉冠不知去向,隻随意用靛藍絲帶束着,倒比平日多了幾分不羁。他懷中抱着個藤編筐,筐裡堆滿曬幹的芸香草,還插着幾支沾着露水的玉簪花。
"西市的香料鋪子說,這玉簪花混在香囊裡,能引得蝴蝶圍着轉。"南宮潤挑眉笑着走近,衣擺掃過案頭的艾草,帶起一陣草木清香。他将藤筐倒扣,細碎的香草撲簌簌落在繡布上,驚得醉夢蘭慌忙去護,卻被他趁機握住手腕:"當心紮着。"
溫熱的觸感從腕間傳來,醉夢蘭耳尖發燙,掙紮着要抽手:"又胡鬧,這繡品明日要送去..."話未說完,南宮潤已拈起銀針,指尖夾着金線在她眼前晃了晃:"我幫你繡。"說罷當真歪頭盯着繡布,濃眉擰成結,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陰影。
醉夢蘭看着他笨拙穿針的模樣,忍俊不禁:"筆杆子握得好,繡花可..."話音未落,南宮潤突然傾身靠近,鼻尖幾乎要碰到她的:"那六姑娘教教我?"他睫毛輕顫,呼吸間混着方才飲過的酸梅湯甜香,驚得醉夢蘭往後仰,卻撞翻了案頭的青瓷碗。
"嘩啦——"碎瓷聲驚飛檐下的麻雀。兩人同時低頭,見薄荷茶正往繡布上蔓延,南宮潤眼疾手快地扯過一旁的帕子去堵,卻不想醉夢蘭也伸手去夠,指尖相觸的瞬間,兩人皆是一僵。
"咳咳。"突然響起的清咳聲打破凝滞的空氣。醉夢蘭猛地擡頭,見二姐醉夢甜倚在月洞門邊,橙色襦裙上還沾着面粉,手中竹篩篩着桂花,眼角含着促狹的笑:"六妹這香囊,怕不是要改成'水墨并蒂蓮'了?"
南宮潤耳尖通紅,慌忙起身整理衣襟,卻又踩到滾落在地的芸香草,險些滑倒。醉夢蘭看着他手忙腳亂的模樣,又羞又急,抓起繡繃上未完成的香囊砸過去:"還不快去拿新的繡布!"
蟬鳴聲裡,臨水閣外傳來九妹醉夢泠銀鈴般的笑聲,驚得滿池錦鯉紛紛潛入荷葉深處。
暑氣将西湖蒸成一鍋溫湯,滿塘荷葉卷着邊兒,蟬聲密得能擰出水來。醉夢蘭跪坐在竹席上,靛藍襦裙被汗水洇出深色雲紋,發間茉莉簪子早歪到腦後,露出沾着草屑的後頸。案頭堆滿待縫的香囊坯子,繡着鴛鴦的緞面上還落着幾片紫蘇葉。
忽有細碎的腳步聲碾過青石闆,混着若有若無的墨香與冰裂紋瓷罐的清響。醉夢蘭耳尖微動,像嗅到谷倉氣息的小鼠般屏住呼吸,指尖的銀針懸在半空。待那抹玄色身影晃進雕花門,她才裝作專注刺繡,餘光卻瞥見南宮潤抱着個朱漆食盒,月白中衣領口微敞,額角還沾着水珠,發帶松松绾着,倒比平日多了幾分肆意。
“猜猜我帶了什麼?”南宮潤笑着将食盒擱在案頭,掀開蓋子時冷氣撲面而來,裡頭整齊碼着碎冰鎮着的酸梅湯,杯壁凝着水珠,在暑氣裡騰起袅袅白霧。他伸手去夠繡繃,腕間玉墜撞出清響:“六姑娘這鴛鴦繡得倒像鴨子,不如我...”
話音未落,醉夢蘭突然抓起團芸香草往他懷裡塞,耳尖通紅:“少貧嘴,幫我把這些碾碎。”她不敢看他眼底的笑意,低頭整理散落的絲線,卻見他當真盤腿坐下,寬大的袖擺掃過她的裙角。玄色勁裝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淺淺的抓痕——是前日替她摘高處艾草時被荊棘劃的。
“嘶——”南宮潤突然倒抽冷氣,醉夢蘭猛地擡頭,見他捏着手指,指尖沁出顆血珠。她慌忙抓過他的手,吹氣時發間茉莉簪子蹭過他掌心:“叫你别胡鬧...”話未說完,南宮潤突然将帶血的指尖按在她鼻尖,染出一點紅:“小氣鬼,連吹個傷口都舍不得?”
窗外突然傳來“噗嗤”一聲輕笑,七妹醉夢紫斜倚在月洞門邊,紫色紗裙随風輕擺,發間狐形銀飾泛着冷光。她晃着手中新裁的團扇,眼波流轉:“六姐的香囊還沒繡好,倒先給南宮公子繡了朵紅梅?”
醉夢蘭的臉“騰”地燒起來,抓起案頭的帕子要砸過去,卻被南宮潤截住。他抖開帕子,露出上頭歪歪扭扭的“潤”字,故意長歎:“六姑娘這字,當真是...情真意切。”
蟬鳴聲裡,遠處傳來八妹醉夢熙練劍的呼喝聲,驚得滿院麻雀撲棱棱飛起。醉夢蘭别過臉去,卻偷偷将新縫好的香囊塞進南宮潤袖中,裡頭除了驅蟲香草,還藏着片昨夜摘下的茉莉花瓣。
日頭西斜,将湖面染成琥珀色,蟬鳴卻絲毫未減。醉夢蘭揉了揉發酸的手腕,望着案頭堆積的香囊,靛藍裙擺不知何時沾了幾片芸香葉。她伸手去夠案角的薄荷膏,卻聽見窗外傳來熟悉的竹哨聲,清脆的調子正是前日教南宮潤吹的那支。
轉頭望去,南宮潤斜倚在爬滿淩霄花的院牆上,玄色長衫半敞,露出裡頭浸透汗水的月白中衣,發冠不知去向,隻用根靛藍布條随意束着頭發。他手中握着支新削的竹笛,見她望來,立刻吹奏得愈發賣力,不成調的曲子驚得荷塘裡的白鹭撲棱棱飛起。
“又在搗亂!”醉夢蘭嗔怪道,嘴角卻忍不住上揚。她撿起塊碎布團作球,作勢要砸,卻見南宮潤從袖中掏出個油紙包,笑嘻嘻地晃了晃:“桂花蜜糕,西市新開的鋪子,說是用冰鎮過的。”
話音未落,他已輕巧地翻過院牆,靴底碾碎幾片枯葉。走近時,醉夢蘭聞到他身上混着墨香與汗水的氣息,還有若有若無的薄荷味——是她前日塞給他的香囊。“你看,”南宮潤掀開油紙包,露出裡頭歪歪扭扭的糕點,“我特意挑的,像不像你繡的鴛鴦?”
醉夢蘭正要反駁,忽聽院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八妹醉夢熙風風火火地闖進來,白色勁裝染着草屑,腰間佩刀還在晃蕩:“六姐!爹說書院的夫子要訂二十個香囊,明日就要!”她瞥見南宮潤,眨了眨眼,促狹地笑道:“喲,南宮公子也在,正好幫忙?”
南宮潤挑眉,伸手抓起繡繃:“求之不得。”他的動作卻惹來醉夢蘭的驚呼——隻見他随手抽出銀針,竟将線穿進了繡繃的木框裡。“笨死了!”醉夢蘭又好氣又好笑,湊近去幫他拆線,發間茉莉簪子的流蘇掃過他手背。
就在這時,院角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衆人轉頭,隻見九妹醉夢泠從月洞門探出頭來,粉紅色紗裙沾着露珠,眼睛亮晶晶的:“我也來幫忙!”她懷裡還抱着個竹籃,裡頭裝滿新采的艾草,“順便給六姐送荷花茶!”
暮色漸濃,臨水閣裡亮起油燈。醉夢蘭看着圍在案前忙碌的身影——南宮潤笨拙地學着穿針,被繡線纏得滿頭黑線;醉夢熙大大咧咧地往香囊裡塞香草,時不時和南宮潤拌嘴;醉夢泠則哼着小曲,将荷花茶挨個倒好。窗外的蟬鳴不知何時變得溫柔,晚風送來荷葉的清香,輕輕掀起她鬓間的碎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