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化你不早說,馬上就該你上場了,沒時間了,”李經理歎了口氣,擺擺手,認命道,“今天就這樣吧,你不用唱,我找個人在後面替你唱,等你唱到這個水平,就自己唱。”
“好的,李經理。”本來她就擔心自己上台剛開口就被轟下來,到時候肯定舞廳會考慮将她辭退,這樣一來她就不用擔心了。
“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去。”李經理一聲怒喝,吓得沈心柔身體一顫,忙小跑着去上台。
李經理平時看着十分謙和,兇起人來也是十分不給人面子。
“大老闆今天來了沒有?”見沈心柔走了,李經理回頭問身後的秦忠。
“沒有。”秦忠搖了搖頭。
“沒來就好,”李經理松了口氣,擡手拐杖指了指走廊一頭,“走,去看看吧。”
沈心柔在台上倒是鎮定自若,場下觀衆反應平和。
李經理皺着的眉松了些,還沒等他放下心來,場下有個觀衆直接站起來,朝台上喊。
“你唱的什麼鬼,快下台吧,讓芝芝姐上來。”
見有人開頭,場下陸陸續續有了騷動,有幾個人跟着,明目張膽開始起哄,眼看場面就要壓制不住。
“要不要我讓兄弟們去壓一下。”秦忠面上焦急,沒等李經理回答,腳就先一步要沖出去了。
李經理擡手阻止了他,眼睛一直盯着台上的沈心柔,面上沒有半點慌亂神色。
雖然場下已經亂做一團,沈心柔還是依舊面色不變,神态自若地做着口型,絲毫不受場下觀衆的影響。
秦忠已是焦急萬分,卻見李經理不急不緩地掏出煙鬥,說道:“給我點上。”
秦忠再急,也隻能摸出打火機,打燃給李經理點燃了煙。
李經理抽着煙,緩緩朝後台走去。
秦忠跟在他身後,看了一眼場上,一臉吃驚:“這裡不管了?”
“他們翻不起大浪,難道還能把我這舞廳砸了不成,今天來的人我看了,都是些小人物,誰吃了豹子膽敢惹陳家?”
李經理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抽着煙繼續往前走,接着說:“剛才你也看到了,但凡換個人,追捧林芝芝的人就要肆意鬧事,長此以往,她都得騎我們頭上了。”
“不培養新人,林芝芝那脾氣你不是不知道,一點破毛病就撩挑子,我是受夠她的氣了。”
沈心柔硬着頭皮熬到下場,一進化妝間門,就見李經理一臉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笑面虎?
“李經理,不好意思,我今天搞砸了。”她将頭埋低,等着他的大爆發。
“沒有,很好。”李經理眼角都笑出褶子了。
沈心柔腿有些發軟,剛才在台上她都沒有這麼慌,頭又埋得低了些,再次道歉:“實在抱歉,我一定回家好好練習。”
“是要好好練習,”李經理說着朝旁邊站着的女子招了招手,“過來。”
那女子走了過來,李經理介紹說:“這是小蘭,以後就由她教你唱歌和化妝,你每天早到一兩個時辰來學習,你看有問題嗎?”
“沒問題。”沈心柔這才确定李經理真的沒有生氣,擡起了頭。
或許隻是表面上沒生氣,這原因嘛,恐怕還是與那九姨太有關。
在小蘭的指導下,她卸了妝,洗掉臉上一層厚厚的粉,呼吸都覺得順暢多了。
又跟着小蘭學習了一些最基礎的樂理和練聲方法。
換回自己的衣服,走出舞廳,正是秋雨時節,外面下起了雨。
白天她是走路來的,但現在夜已經深了,回家有一段路要經過漆黑的小巷,又下着雨,她有些害怕。
咬咬牙,叫了輛黃包車。
回家的路上,雨勢越來越大,黃包車迎雨而行,雖有雨棚,冰涼的雨還是迎面打在她臉上。
車夫拉着車跑進一條漆黑小巷,一輛汽車迎面駛來,車燈穿過雨霧,照在她臉上,有些刺眼。
沈心柔擡手擋住眼睛。
巷子比較窄,容不得兩車相過,黃包車夫将車拉到側旁停下。
待汽車駛過後,車夫拉起車,繼續在雨中小跑前行。
那黑色汽車卻在巷口停下,車門打開,走出一個一身西裝的男子。
他朝着黃包車離開的方向,追上去,黑夜暗沉,雨色厚重,黃包車的影子早已無處可尋。
他頹然地站在原地,任冰涼的雨水打在身上,打濕的額發,雨珠如斷線的珠子滑落,模糊了視線。
司機打着傘追上來,将傘撐過他頭頂,擔心地問:“怎麼了,少爺?”
雨霧漫漫,他神情悲怆,聲音蒼涼無比,慢聲道:“我好像看見了一個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