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脖子上的幾道紅痕十分顯眼。
齊思筠欲言又止:“你的傷……”
“啊。”棠溪生略微歪頭,用指尖輕輕觸碰了下脖子,瞬間蹙眉。
雖然不礙事,但确實有細微的疼感。
齊思筠扭頭道:“許叔,麻煩你幫我對象處理下傷口。”
對象。
棠溪生猝不及防被冠上這個名号,不知所措地看向齊思筠。
鲛人的壽命很長,通常一生隻有一位伴侶,一旦認定了對方,便是生死相依,而人類一生短暫,卻能擁有很多不同類型的對象,比如:交易對象、結婚對象、出軌對象……
還有這種沒有任何前綴的“對象”。
其中,某一類對象最為特殊,需要兩名人類一起去相同的地方,然後領一個紅色的、蓋好章的小本子回來。
但爹娘給他科普時僅用幾句話帶過,他現在記不清具體是哪一種了。
棠溪生有點疑惑。
他現在不用簽訂協議,領小本本,就已經成為齊思筠的對象了嗎?
許管家:“好的少爺,請您稍等一下。”
“許叔你等等,”齊思筠忽然改變了主意,“還是我自己來吧。”
許管家頓住腳步,看了眼棠溪生,囑咐道:“好的少爺,記得帶您的朋友下來吃飯。”
棠溪生說不準許管家的目光是欣慰還是其他情緒,不着痕迹地轉眸避開。
齊思筠答應道:“好,知道了,你去忙吧許叔,别成天守着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是,少爺。”許管家轉身去忙别的事了。
齊思筠帶棠溪生踩着回旋樓梯上了二樓,穿過長廊,回到他住的房間,好一陣折騰,終于找到了家用醫療箱。
棠溪生看着滿地狼藉,目瞪口呆。
齊思筠捏着根一次性消毒棉棒,“你把頭發稍微弄一下,我幫你上藥。”
棠溪生把長發撩到左側,朝着齊思筠露出整截白皙修長的頸脖,隻是人還呆立在原地,像一尊精心雕琢的木雕。
齊思筠撕開透明包裝袋,“不用這麼拘謹,你現在的身份是我對象,我家就是你家,你家還是你家,放輕松點兒,怎麼舒坦怎麼來。”
“椅子和床都有,你随便挑一個坐,我倆都站着,不方便。”
棠溪生看了看那張柔軟舒适的大床,又将視線轉回椅子上,他走過去,在椅子上坐好,乖巧回望齊思筠。
齊思筠用消毒棉棒,替棠溪生擦拭傷口,他動作輕柔,下意識吹了口涼氣。
棠溪生縮了縮脖子,眼角沁出幾滴淚水,他飛快擡手揩掉,用餘光瞄了眼旁邊的齊思筠,心裡長舒一口氣。
好險。
再晚一秒,他就要當着人類的面掉小珍珠了!
齊思筠唇角微揚,那顆小虎牙在棠溪生眼前跳了跳,“你叫什麼名字?”
棠溪生擡手比劃。
齊思筠:“抱歉,是我忘了,你把名字打在你的手機……不對,你身上有手機嗎?”
棠溪生搖搖頭。
剛剛在海灘上,齊思筠用過一個長方形的、薄薄的小盒子,那應該就是手機。
但這種東西,鲛人一族都沒有。
因為平日生活在大海裡,可以用聲音聯系同族,手機并不是必需品,就算上岸後能用到手機,再帶回海裡也不太現實。
“……到底是怎麼跑到海灘上來的。”齊思筠頓時同情心泛濫了,承諾道:“我下次帶你出去,你挑個喜歡的。”
這是要給他買手機的意思嗎?
棠溪生身形微怔,當即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轉念一想,自己現在是齊思筠正兒八經的對象,這半年時間指不定要做更多事來圓謊。
他瞬間就釋然了。
齊思筠:“我總得知道怎麼稱呼你,我手機不太方便拿給你看,這樣,你把名字寫在紙上。”
寫字而已,他還是會的,隻不過很多年沒寫過,估計手生了。
棠溪生點頭答應了。
齊思筠翻箱倒櫃,找出以前用過的所有筆,将它們一字排開,擺在桌上。
棠溪生挪到桌前,看着那堆花花綠綠、長短不一的條狀物,感到頭暈目眩。
他記得自己上一次化出雙腿時,用來練習寫字的筆不長這樣,筆頭應該是毛茸茸的,稍微往上施力,尖端就會炸開,沾的墨汁還會飛濺……
好像叫作“毛筆”。
但既然都是筆,應該不會出問題。
齊思筠遞上一支鉛筆,“用這個,别的水筆都沒墨了。”
棠溪生接過齊思筠手裡那支鉛筆,像握住一把匕首似的,将它整個攥在掌心裡,他深呼一口氣,在展開的A4紙上開始劃拉。
半晌過後,終于在上面爬出歪歪扭扭的三個大字——
堪稱驚天地泣鬼神。
“我看看,堂……嗯,棠,棠溪——棠溪是個很少見的複姓,”齊思筠用手摩挲着下巴,開始胡亂猜測,“最後一個字是什麼,是王吧?”
你才王八。
你全家都王八!!!
棠溪生不滿地撅起嘴,捏着鉛筆,将左上角豎和撇的那兩筆,來回描了好幾遍,他擡首時,正對上齊思筠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眸中閃爍着期冀的光。
——還能不能喊對他的名字了?!
“我知道了。”齊思筠勾了勾唇角,露出那顆小虎牙,喊道:“棠溪生。”
嗓音低沉而慵懶,十分悅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