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都挺好的。
秋庭一羽推開二樓一扇房間的門。
進門就能看見鬼的身影。
比起閑的沒事和秋庭一羽玩《蝴蝶夫人》的愛情遊戲,鬼舞辻無慘留在秋庭一羽身邊的重點仍然是那道故意為之的「解藥」,于是他幹脆将自己的藥物研究搬到烏丸莊園,經常泡在房間裡搞研究,總比天天被人類氣死好。
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
鬼舞辻無慘發現了秋庭一羽收錄的「青色彼岸花」的照片,這個年代雖然還沒彩色相機,但既然人類能給出标本,那就能有一定的可信度。
指不定那所謂「解藥」就是這麼來的。
“今天晚上有一場座敷遊,我的很多朋友都在,出去轉轉嗎?别總悶在家裡。”
鬼舞辻無慘聽見聲音,回頭掃了他一眼。
曾經有着藝伎身份的他知道秋庭一羽在說什麼。座敷遊,指的是高級料亭中,結合有懷石料理、舞伎表演、互動遊戲等上流社交的消遣活動,很适合認識名流權貴,也是信息的重要渠道來源。
如果是之前的鬼舞辻無慘,或許會考慮一下要不要去,但現在……
“不去。”
無慘冷聲道:“蝼蟻的聚會無聊透頂,隻會浪費我的時間,有這個需要的話,你一個人不就可以解決了嗎。”
堂堂鬼王的信息渠道,已經完全變成秋庭一羽的樣子了。
“欸,不能陪陪我麼——”
被拒絕,秋庭一羽面露遺憾。
“……也不是不行。”
鬼舞辻無慘刻意停頓了一下,見到人類的目光追過來,才滿意的繼續提出要求:“給我「解藥」。”
“回來給你。”
“……。”無慘煩躁地丢下手裡的試管,轉身越過秋庭一羽,他在門口停下,說:“你最好記住你說的話。”
然後消失在了門口,大約是去換衣服了。
白川前輩欲言又止,止又欲言:「你要真把那個藥給他?他研究的時候發現成分了怎麼辦?」
“那不更好了嗎。”
秋庭一羽雙手揣兜,漫不經心地說道:“他要是完全不知道,那才是沒意思。”
-
夜沉。
燈火在置屋的紙障門上泛開微黃的柔光,照進院落,細細鋪灑在石台階上。屋内則祗園小呗回響,與舞伎們的嬉笑聲、賓客的暢談聲交織,紙醉金迷,莫過于此。
東道主、那位烏丸先生今日帶來了他的夫人。
是個相當漂亮的女人。穿着一身西陣織質地的華麗和服,頭上的金色花穗在燈火下搖曳生輝,但更給人以鬼魅吸引力的,該是她的臉。
绮麗、柔美、透着一股讓人背脊驚悚的壓迫,梅紅瞳孔美豔驚人。
不愧是烏丸夫人。
賓客們紛紛向主座的東道主誇贊他的妻子。
但鬼舞辻無慘不喜歡這種場合。
空氣中混淆着料理、胭脂水粉、還有人類的臭味。尤其是在已經有了烏丸蓮耶這個明确目标的情況下,這種場合就更沒有必須要參與的意義,如果不是因為烏丸……
無慘橫眉,看見秋庭一羽正推杯換盞。
人類身邊環繞着幾個舞伎,賓客們頻頻向他舉杯,那些客人們裡有不少都是鬼舞辻無慘眼熟的名流,甚至還有幾個洋人。
目光一一掃過其他人,無慘最後還是停在了秋庭一羽身上。
不知為何,他感到一種莫名的不快。
那個在他面前總是嬉皮笑臉沒個正形的人類此時變得優雅、謙遜了起來。與人推杯換盞,在言語之間隐晦地道出彼此所需要的利益,從容又冷淡的模樣,是他從沒見過的一面。
……烏丸究竟還瞞了他多少事情?
“夫人?在想什麼?”
不知何時,人類靠了過來。
秋庭一羽端着杯酒,斜倚在鬼舞辻無慘身旁,醉酒的人并沒有像平日裡那麼刻意的在意距離,不經意間,肩膀抵在了一起。
火熱的身軀讓鬼舞辻無微怔,他沒有躲開,隻是不快地看着秋庭一羽。
“喝醉了就滾去醒酒。”
“沒有,這才到哪,我沒醉。”
秋庭一羽将杯中酒一飲而盡,手撐在榻榻米地闆上,探身去拿夫人桌上那杯。
這樣的動作幾乎将鬼舞辻無慘圈進懷裡,離得近、靠得緊,無慘下意識低頭,不經意間,與扭過頭的秋庭一羽對上視線。
乍一下呼吸交融,流過鼻腔、滑進唇齒,充斥整個大腦的,是人類肌膚下滾燙的血液的沉苦香味。
鬼舞辻無慘不由自主地吞咽口水,又猛地清醒過來。
他推開他:“……你喝醉了。”
“嘛、無所謂啦。”
秋庭一羽坐正,将這杯酒也盡數飲下。他向坐在側邊,一名正與舞伎玩鬧的年輕人招了招手,“枡山*,過來。”
年輕人立刻撇開舞伎,繞到秋庭一羽近前。
他長了張憨厚的臉,身上卻能嗅到一股血腥味,像是個常年徘徊與不法地帶的家夥。
他在靠近時就不着痕迹地用餘光判斷了兩人的關系,走到近前後,便跪坐在榻榻米上,向秋庭一羽躬身後,又向鬼舞辻無慘俯首。
“Boss。夫人。”
秋庭一羽介紹了一聲:“這是枡山。”
“國内的财經方面他負責過手,是我的心腹,你有什麼需要可以直接讓他去做。”
鬼舞辻無慘目光警惕,他不相信秋庭一羽會輕而易舉把這樣的權利交給他。
“告訴我這些做什麼?”
“隻是共享一些彼此的秘密。”秋庭一羽笑說:“想讓你更信任我一點、更愛我,隻能看見我一點,不行嗎?”
“………………”
如果是以往,此時鬼舞辻無慘一定會冰冷地嗆他一句‘做夢’。
但此時此刻,無慘卻沒有做聲。
他隻覺得不能理解。為什麼烏丸蓮耶要如此執着這樣扭曲的愛意謊言……那既然都如此虛假,是不是隻要他付出一絲真心,就可以換得這個男人低頭臣服?
鬼舞辻無慘想到了烏丸蓮耶能給他帶來的那一切、以及那日在陽光下,心髒莫名其妙的悸動。
想要征服、想要占有。
那種想把強大奪目的珍品收藏起來的欲望揮之不去。而這一切渴望,都在人類刻意的引誘下,化為一個念頭:
——我的。
這個人類,他的一切,包括生命、情感、「解藥」,都可以是我的。
隻要我這樣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