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如練,凝落參橫。
天色已晚。
落泠苑内,一片寂靜。屋裡點起了燭火,沈泠坐在桌前,昏黃的光影照在她的面上,覆着一層柔光。
她擡眸瞧了眼窗外。
月亮已經高高挂在枝頭,約莫着已經是亥時了。
這個時辰,祝柏為何還沒回來?
大抵是出什麼事了。
“林笙。”
沈泠起身走到窗邊,聲音凝重:“你帶着祝旭和祝霓,去尋祝柏。”
“是。”
守在房門前的少女恭敬應聲,擡步往側屋走去。
忽地,一把閃着寒光的長刀攔住了她的去路。
鮮紅的血液從刀身往下彙集,在刀尖處凝成血珠,源源不斷地往下墜着,在地上聚成一小灘。
林笙擡眼,看見來人臉上覆着一張漆黑的面具,将清俊的臉龐遮了大半。
一雙藍黑異眸裡映着月光,眼底還帶着未盡的殺氣。
“小林笙?”
那人笑了笑,将肩上扛着的人丢在地上:“這人是你家主子的吧。”
祝柏被王秋朝一抛,痛苦地悶哼了一聲,在地上蜷成一團。
他整張臉血色盡失,手臂以一種詭異的姿态彎折,額上不停地沁出細汗,雙眸緊閉。
“秋朝哥?”
沈泠聽見熟悉的聲音,推門探頭出來,一眼便瞧見了拿着刀的王秋朝和地上躺着的祝柏。
祝柏?!
怎麼傷成這副樣子?
祝柏身姿矯健,輕功和隐匿功夫在她的一衆暗衛中一騎絕塵。
竟是被人傷成了這樣。
周姝妤身後的人……不是什麼簡單貨色。
沈泠眉心緊蹙,半蹲下身給祝旭把脈。
約莫半刻後,她摸出脈象,淺松了口氣。
還好,沒受什麼内傷,隻是外傷深可見骨,失血過多導緻了暈厥。
“林笙,你先帶祝柏回房,讓祝旭給他上藥。”
沈泠将祝柏的手臂複位,看向林笙道:“用上次我給你們配的金瘡藥。”
“是!”
林笙滿心焦急,上前将祝柏扛了起來,匆匆跑離了此處。
“小師姐,你這暗衛的功夫倒是不錯。”
王秋朝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沈泠擡眸,就瞧見王秋朝将刀插進土裡,走到她身旁笑道:“被十餘人圍剿還沒死,到最後也隻受了些外傷。”
被十餘人圍剿?
難怪祝柏受了這麼重的傷。
“秋朝哥,你是在哪裡碰見他的?”
沈泠的聲音凝重:“可知曉圍剿祝柏那些人的身份?”
王秋朝思索了片刻:
“阿硯命我帶人去尋太子妃,正巧看見這小子被人圍剿,那逃跑時使的輕功跟你一般無二,我就伸手幫了一把,把那些人砍了,扛着他來找你。”
“那些人我看過,全是死士,背後之人很缜密,全都沒留下痕迹。”
他彎腰在地上拾了一根樹枝,在地上畫了張簡略的地圖。
“他們圍剿的地方……約莫在東街這處。”
王秋朝在東街旁的一排巷子處圈了個圈:“我手下的人剛尋到太子妃,正打算帶回府去跟阿硯交差,就瞧見你這暗衛被人追着在巷尾處圍剿。”
王秋朝圈出來的地方,沈泠知道。
當年她跟着她三叔沈述的人進了座廢宅,還在裡面被人打傷了。
事後她和沈清臣都派了人去查,結果裡面早已人去樓空,不管怎麼查都是一處普通的廢棄宅院。沒有證據又無法直接去審她三叔,再加上後面又出了季珩的事,這事就隻得不了了之。
依稀記得,那廢宅,就在那塊巷子附近。
“小師姐?”
熟悉的調侃稱呼鑽進沈泠的耳朵裡,她渾身一顫,方才的思緒被驟然打斷,頗為無奈地看向王秋朝:“秋朝哥,不要這麼叫我。”
被一個比她大五六歲的人叫師姐,這人還是她哥哥的好友……
很尴尬。
“這有什麼。”
王秋朝掀開面具,整個人倚靠在牆上,歪頭輕笑:“你本來就是我的小師姐。”
沈泠看着王秋朝熟悉的笑臉,恍惚了一瞬。
不知是不是陌上用神力給他治病的原因,王秋朝的成長好似頗為緩慢。
分明已經過了五年,卻還是十七八歲的少年模樣,比季硯他們矮了半個頭,終日彎眸笑着。
就像是從未遭受過那些變故一般。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個金尊玉貴的王家小公子,早已不複存在。
王秋朝丢下了最愛的金衣玉帶,戴上面具隐姓埋名,整日穿着一身黑衣,用手上的刀在屍山血海中厮殺,幫季硯肅清政敵,被外人稱作是季硯手下最為陰狠的鷹犬。
他那看似純澈的笑容,已然變成了敵人的催命符。
手握長刀,眉眼彎彎,談笑之間便可取人性命,那把長刀上不知染了多少人的血。
沈泠輕歎一聲。
她看着王秋朝,淺笑應他:“今日多謝秋朝哥救了我的暗衛。改日我讓哥哥備禮贈你。”
“讓你哥哥備禮?”
王秋朝走上前去:“小師姐,你難道一直以為……我是因為清臣的面子才幫你麼?”
沈泠有些疑惑:“不是嗎?”
不管是最開始扶月樓的事,還是後面她拜托陌上救他,他們之間的聯系就隻有沈清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