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臣一早就知曉。

沈泠在秋氏燈坊被圍時，是沈清臣暗中去找白栖染等人幫他們解圍，還用護膝一事拖住沈泠，将線索丢給遲錦聞，不費吹灰之力便搜出了季珩的罪證；

那處宅院的事牽扯甚廣，沈清臣害怕她再次涉險，便将所有的事情都壓了下來，跟她說那不過是個普通的廢棄宅院；

季珩心思缜密，沈泠和遲錦聞當時年紀尚小，做事時收尾不幹淨被季珩發現了。沈清臣便給他們收了下尾，順帶将他們的計劃打亂，聯合季硯和秋紫蘇演了一出戲，将季珩騙出去擊殺，永絕後患。

這些事，他都沒告訴她。

可沈泠還是自己踏了進去。

幾年前，她憑着自己找到了秋氏燈坊的機關，和遲錦聞一起發現了裡面的秘密。

而現在，雖說沈清臣刻意遮掩了幾年，沈泠還是發現了千銀和季珩的事，也不像是會善罷甘休的樣子。

罷了。

既然她想做，那她就去做吧。

沈清臣雙手交疊放在桌上，看着遲錦聞：“我這個哥哥，倒是被你比了下去。”

“這事是我的錯。”

“但是——”

沈清臣的目光瞬間又變冷起來：“小泠的傷口，是怎麼回事？”

遲錦聞好不容易讓沈清臣在他面前吃癟，正得意着，忽地被他戳中心事，整個人瞬間僵在原地。

“呃……”

遲錦聞退後兩步，站在原地扭捏了許久，耳根漸漸泛起紅意。

沈清臣：？

這人在幹什麼？果然還是那個腦子不好使的蠢貨。

就在沈清臣啟唇想問他話時，遲錦聞忽地正色起來，對着沈清臣極為規正地行了個君子禮。

“沈公子。”

遲錦聞的聲音極為認真：“我心悅令妹，想求娶她。”

沈清臣頓了下，蹙眉看過去：“你什麼時候開始觊觎我妹妹的？”

遲錦聞有些心虛，聲音漸漸變小：“四年前。”

四年前。

四年前？！！

四年前，小泠分明才十一。

難怪了。

難怪他當初會覺得遲錦聞與小泠之間的感覺不對勁，難怪遲錦聞這些年一直锲而不舍地跟在小泠身邊，在邊關時還要擠出時間出來寫信。

觊觎一個才十一歲的小姑娘，還用盡渾身解數引誘她。

這簡直就是——

沈清臣瞬間瞪大雙眼，将桌上的茶盞朝他擲去，随即便是裹着怒意的吼聲：

“遲錦聞你個畜生！！”

遲錦聞往旁邊一跳，堪堪躲過沈清臣丢過來的茶盞:“欸欸欸，大舅哥别生氣！”

沈清臣被氣得青筋暴起，拿起桌上的東西追着遲錦聞砸：“遲錦聞你個混賬——”

……

思緒回籠，遲錦聞的耳畔不停萦繞着沈清臣的怒罵聲。

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恐怖，太恐怖了。

沈清臣這人平時看着古闆嚴肅得很，生氣起來竟是這般殘暴。

依稀記得，當時沈清臣幾乎把半個栖靜軒給毀了，才稍稍停了下。

遲錦聞對着他千求萬求，這才讓沈清臣松了口。

若是遲錦聞能在兩年之内獲陛下封賞，繼承遲府，便能證明他有能保護沈泠的實力。

這兩年裡，沈清臣也就不攔着他和沈泠見面，任由他追求沈泠，直到沈泠親口答應嫁予他。

待兩年之期一到，若是兩項要求都完成了，沈清臣也不再攔他，還會親自去遊說沈太傅和夫人。

若是兩者中有一個沒完成……

那遲錦聞就不能再去招惹沈泠。

遲錦聞看着沈泠清淩的雙眸，輕歎一聲，倏地直起身來。

阿泠啊……

你什麼時候才能開竅呢。

沈泠聽見遲錦聞的話，眼中閃過了然之色。

是了。

哥哥之所以不答應遲錦聞和她相交，是因為他之前一直吊兒郎當的，又沒個正形。

若是遲錦聞能封爵拜将，那哥哥估計就能對他有所改觀。

“那你加油。”

沈泠站起身來，像是對兄弟似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争取早日被封爵拜将，到時候我請你去扶月樓大吃一頓。”

遲錦聞啞言。

紅衣公子眉眼俊朗，墨發微亂，倚靠在高大的槐樹上，表情訝然。

槐樹枝繁葉茂，數不清的槐葉向下飄落，淡綠的槐葉和遲錦聞身上的火紅衣袍交織在一起，更顯得他俊逸不凡。

他垂首緩緩搖頭，啟唇輕笑：

“真是……前路漫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