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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三辭三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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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不是在立後。”他忽然俯首,額心輕抵住她因情緒起伏而微微顫抖的指尖,語氣低沉近乎哀求,“是在求一個生死與共的同行人。”

這一句,不是命令,不是冊封,不是施恩,而是坦誠。

他,卸下了帝王的威儀,隻以一個男子的身份,請她,共走一場風雪未盡的人間路。

殿外忽有鐘鳴之聲,接着是侍書清越的嗓音,從廊下傳入:

“吉時已到——”

鄧綏望向窗外,隻見琉璃瓦面白雪初覆,檐角有雪滴垂落,像極了歲末一滴未幹的時淚。

侍書正領着内侍掃清石階青玉台階,掃出一條自蘭林後殿通往前殿的淨路,薄雪微積,其上青痕點點,像是早春未褪的梅蕊。

路盡之處,擺着三尊酒爵:

金爵為帝王之儀,象日照乾坤;銀爵為皇後之尊,象月映九宮;青銅爵為史官所持,以書今史往。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第四尊素陶所制的爵杯,簡樸無飾,卻由中常侍鄭衆親捧,穩穩立于幾案之下。

鄧綏一怔。

劉肇低頭,握住她的手:“《周禮》有雲,天地人為三才。”

“但朕今日所立,不止三才。”

他擡手指向那素陶爵,目光熾熱如火,“朕添此一爵,名曰‘心’。你的阿岚,你的侍書,我的鄭衆、班昭,鄧氏族人、東觀舊徒……凡是真心待你、護你、敬你之人,皆在此爵之中。”

“若天地可為綱,人倫可為制,那這‘心爵’,便是你我之間的誓契,不書禮典,隻敬一人。”

鄧綏輕輕吸了一口氣,隻覺喉間酸澀、心頭百感交集。

她終于點頭應承,就在這一刹那,檐角傳來一滴雪水滴落之聲,清脆若玉。

水滴正巧落在她眉心,宛如朱砂印,點下承天之命,恰似史官朱筆落印,封下這段既不合常理、卻足以入史的皇後立傳。

那一刻,青玉之路無言,四爵在列,風雪為憑。

她,不再推辭;他,不再孤行。

帝後并肩,心爵為證,天地為盟。

夜色深沉,風雪将停未停。

蘭林殿中卻爐香微起,沉沉檀氣繞過朱窗,映得案上燈影婆娑。銅燈一盞,映照着兩道靜坐的影子,交疊而不語,仿佛世間萬籁皆止,隻剩心跳互聞。

鄧綏披着素白外衣,倚在錦榻邊,手中捧着一卷未曾讀完的《禮記·内則》。她讀得極慢,指腹一頁頁撫過紙邊,仿佛要将每一行字都印進心裡。

劉肇坐在她對面,卸了冕服,隻穿着一身素玄常服,袖口半卷,正為她溫酒。銀壺中的酒溫得極慢,他卻毫不急躁,一邊聽她輕聲誦讀,一邊垂眸細酌,唇角挂着從容的笑。

“你知道嗎?”鄧綏忽然開口,打破夜的靜谧,“我幼時讀書,總羨慕周宣王後姜氏。”

“姜後?”劉肇擡眸,微訝。

“她治宮闱三十年,四國來朝,稱她為‘内助之範’。”鄧綏語聲輕緩,眼神落在窗外,“我常想,若能有一生,不用博寵,不用顧忌,隻靜心佐政、修教化、施恩養宗室子,那才是真正的女君之道。”

她回頭看他,目光微亮:“可惜妾身不是在禮樂既成的太平年代。”

“你卻來到朕的朝代。”劉肇接過話頭,将溫好的酒倒入一隻青瓷杯中,親手遞給她。

“這世上未有完美的時代,隻有願意共同修補缺口的伴侶。”

鄧綏接過酒,掌心冰涼,杯中熱氣卻輕輕拂過眼睫。她低聲問:“你可知我為何三讓後位?”

劉肇沒有答,隻是看着她,眼裡波瀾未起,卻深藏風雷。

“不是因為不願,不是因為膽怯……”她輕輕歎了口氣,“而是怕站得太高,看不到百姓疾苦;怕戴上鳳冠,便要冷着眼睛看人情冷暖;怕我若真為後,反倒不能為你,那個我所愛的劉仲舉,說一句真話。”

她說完,神情竟有些懊悔,仿佛這話說重了。

誰知劉肇卻緩緩伸出手,将她掌心覆住,語聲低沉:

“綏兒,你從來都是朕心中最清明之人。”

他頓了頓,望着她的眼,似是穿越了這一路風霜與恩怨,“你怕的,朕都怕。可你可知,朕也怕,怕有朝一日再有陰陶之亂,再有巫蠱之禍,再有冤死之人,而你卻被囚在蘭林殿裡,不得言語半句。”

“朕要你為後,不為權,不為儀,不為讓百官歌功頌德,隻為你能站在朕身邊,與朕并肩,在這之上能實現你的個人價值。”

“倘若将來再有不平之事,你便可以當着百官之面說出‘不’字;再有無辜之人,你便可赈恤、可請命、可護人,朕要的皇後,是朕的左手,不是朕的影子。”

鄧綏聽到此處,眼眶漸紅。

她輕輕握住他的手,低聲道:“那你可許我,若他日為政有失,妾能直言不諱?”

劉肇點頭:“若那一日到來,朕若不聽你,你便替寫罪己诏以告天下,用天下黎民之口來鞭策朕。”

她垂首一笑,笑中帶淚。窗外雪已停,初霁之夜,星光微現。

兩人對坐燈下,執手而語,不是帝後,不是君臣,仿佛隻是兩個經曆過風霜的男女,在這一夜,将往昔所有的曲折、隐忍與挂礙,化作一杯溫酒、一句心願。

簾外,宮人不敢驚擾,連銅爐的香都燃得更輕。

他們不知這世間還有多少風雪未歇,多少權謀未息,但至少此刻,溫酒入喉,星光點燈,他與她,已是一雙同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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