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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寒門特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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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元十五年春,洛陽太學。三月未央,洛陽太學的青石甬道間,風送槐香,枝影斑駁。

一群頭戴綸巾的儒生正聚于講舍外的古槐之下,高聲朗誦《春秋公羊傳》,音調激昂,滿含憤懑之氣。其聲如潮,如鐘鼓并鳴,震得殿柱微微作響。

為首之人,正是河西盧氏的嫡孫盧琛,年少得名,以善引舊注、擅援諸子聞名太學,素有“洛陽三經首席”之譽。

此刻,他左手高擎一卷《永元章句》,其上朱批密密,墨痕縱橫,幾乎掩了原文。右手揮袖,聲如裂帛:

“朝廷私改章句,廢舊注,棄家法,此乃大不敬聖人之舉!亂經之禍,莫此為甚!”

話音甫落,引得一幹世家弟子拍案附和,甚有激進者當場撕毀新注,揚言“此等僞學,不足入藏!”

而在其人群之外,幾名寒門子弟縮于樹陰,一人小心翼翼地撿起被踢落的經書,低聲辯解道:“可……新注确實明白曉暢,連《周禮》都有了圖解……”

他話未說完,盧琛已面色大變,厲喝一聲:“鼠輩妄言,壞我綱常!”旋即怒腳踹翻書案,竹簡四散,筆硯滾落,墨汁洇開春光。

衆人不敢作聲,唯有幾道目光在沉默中交錯,冷意漸生。

武威郡張氏府邸,夜幕低垂,河西邊陲的張氏舊第燈火明明。堂内煙香缭繞,壁上懸挂着數十年前“郡中三老”題贈的“經義通儒”匾額。

張氏家主張昶身披玄氅,倚案半坐,将一封由洛陽飛騎急送的信函重重擲于青玉案幾之上,冷哼一聲:

“朝廷改章句,削察舉,欲圖以‘學問’為名,奪我等士族百年基業!”

座下謀士拱手低語:“太學已起波瀾,不若再添一把薪柴。盧琛雖是棋子,然名聲尚盛,可令其聯絡魯、趙、荊、豫諸地士林名生,聯名上書,斥《永元章句》為僞儒,言‘惑學子于非道’,足可撼動朝廷威望。”

張昶目光如炬,指節輕敲案角,片刻後露出一抹陰笑:“光憑幾張嘴,尚不夠看。去,傳話敦煌羌部,就說朝廷要廢《尚書》舊注。”

“彼輩祖上被封功德,皆寫于舊注之上,若其被除,不啻滅族之辱。”

謀士領命退下,堂中火光卻越發旺盛,映得案上祖訓模糊而扭曲。

章德前殿,晨光透窗,章德殿中香爐未滅,一道密奏覆着紅封泥,被劉肇一把甩落在禦案前的漆案上,發出沉悶一聲。

“盧琛等人聚衆诋毀朝議,背後竟是張昶與陰氏殘部聯手?”劉肇怒極反笑,語氣森冷,“好一個‘儒生請命’,好一出‘代聖人讨伐僞學’!”

羽林衛統領單膝跪地,恭聲奏道:“陛下,密探回報,盧琛素與張昶姻親,又受陰氏資助。此番騷動,實為豪強蓄謀,妄圖借士林之口複起故勢。”

劉肇面沉如水,眸光映出龍案上那卷《永元章句》,忽地轉向殿角的鄧綏。

“皇後以為何解?”

鄧綏執簡而立,指尖拂過奏報墨痕,眼底一片澄明,卻語聲如鐘:

“天下讀書人心最脆。若今朝強行鎮壓,雖可止亂于一時,卻寒士林于百世。”

劉肇聽罷,靜默良久,猛然掀袍而起:

“好,那便,殺雞儆猴,震其餘聲!”

他轉身拍案,沉聲道:“盧琛革除學籍,流放交趾。其餘同列,若能悔過,罰抄《永元章句》百遍。三月内若不完,逐出太學,永不得舉。”

簾外春雷乍響,振聾發聩,似為一場關乎舊新之争的風暴,敲響前夜的鐘鳴。

椒房殿偏閣,夜寒如水,風聲自殿宇檐角掠過,似隐有萬裡雪濤,吹皺了椒房殿素白的紗帳。

偏閣内爐火微溫,青銅燈盞裡一縷燭焰兀自搖曳,将案上鋪陳的黃絹名冊照得明滅不定。鄧綏執筆至最後一名,輕輕擱下狼毫,喚道:

“阿岚。”

馮岚披着暗绛織錦袍自門外趨步入内,見她眉間尚有倦色,忙輕聲喚:“姐姐夜寒,怎不歇息?”

鄧綏将那冊沉甸甸的名簿遞于她掌中,語聲平和卻不容置疑:

“冊上這些人,皆是被盧琛與士族子弟屈辱欺壓的寒門學子。他們家貧難贍,言論被譏,甚至被逐出太學。”

她頓了頓,望向窗外風雪:“你暗中安排他們入東觀,以校書、謄錄為職,月給粟米三斛,暫解困厄。”

馮岚一怔,旋即皺眉:“可……陛下才下诏,禁太學生私聚講學,若叫人知曉我們暗授筆劄,隻怕……”

鄧綏卻彎唇輕笑,眸中有雪光微爍:“誰說是講學?‘校勘舊史’,‘修補殘卷’,東觀乃典籍重地,豈能無才士為佐?”

她指腹敲了敲那方刻着“女史”字樣的青玉印章:“陛下即便忌憚議政之名,總不會連皇史也要封口吧?”

燭影搖曳中,馮岚低頭細看名冊,隻見上面密密麻麻列着一百三十餘名寒士姓名,筆劃遒勁,字字如血。因為她知,這些人或曾于雪夜凍餓街頭,或在太學角落默默撿書,如今才有一線光明。

她抿唇接過冊子,輕聲應道:“阿岚明白了。”

此時窗外風雪愈急,似有人披甲而行,踏碎洛陽千門萬戶的舊聲,而這靜谧的女閣中,卻悄悄點燃了一場隐秘的春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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