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遠明和東澈一個踉跄鐵了進來,周志豪黑着臉站他們身後,鏡片後的眼睛瞪得溜圓。
“你們兩個!”周志豪的吼聲震得窗框嗡嗡響,“給我滾回教室寫檢讨!”
陳遠明沖江景淮擠眉弄眼,東澈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兩人被周志豪拎着後領往外拖,活像兩隻被逮住的野貓。
江景淮嘴角抽了抽,心想這兩個傻逼什麼時候才能學會看場合。
周志豪松了松領帶,目光在衆人臉上掃了一圈:“實驗樓剛驗收,設備清單我都還沒看完…”他意有所指地頓了頓,“說不定哪個角落就裝着攝像頭呢?”
江景淮看着周志豪反光的鏡片,突然想起那天樓梯間确實堆着幾個“安防設備”的紙箱。
他舔了舔虎牙,喉結動了動。晏縛站在他斜前方,後腦勺的微卷發時而遮住那顆小痣。
“我兒子被打了還是我自己發現的!如果我不來,這小子是不是更要蹬鼻子上臉了?!”周沉他媽的手指差點戳到蔣疏臉上,“這種壞學生…”
“字面意思。”晏縛突然開口,“新建的樓,誰知道裝了多少雙眼睛。”
周沉他媽頓了一下,繼續破口大罵:“這個人是誰叫來多管閑事的?!”
江景淮的睫毛顫了顫,他看着晏縛從袖口露出的腕骨,鬼迷日眼地很想咬一口。
周志豪趁機打圓場:“這樣,給我三天時間查清楚。要真有錄像,該處分誰處分誰,要是沒有…”他看了眼江景淮,“年輕人火氣大,互相道個歉算了。”
争吵了很久,最後周沉他媽攥着名牌包,她環視了一圈辦公室,目光在每個人臉上剜過,最後定格在江景淮身上。
“行,查監控是吧?”她冷笑一聲,嘴角扯出刻薄的弧度,“要是證明是我兒子的問題,我親自來給他道歉。要是證明是你們誣陷…”她沒說完的話像一把懸在頭頂的刀。
周志豪立刻接話:“周太太放心,我們一定秉公處理。”他擦了擦額頭的汗,轉向蔣疏,“蔣老師,你帶周太太去教務處填個申請表。”
蔣疏如蒙大赫,趕緊起身引路。
她經過江景淮身邊時輕輕歎了口氣,這聲歎息裡裹着太多說不清的情緒,有對刺頭學生屢教不改的無奈,更有對他的心疼。
之前她去過江景淮家裡做家訪,了解過他的家庭情況。那天她看見江景淮在老舊的巷子裡蹲着給流浪貓包紮傷口,動作輕柔。
而現在,他站在這裡,像隻豎起全身尖刺的刺猬,她能看見江景淮眼底那抹受傷的神色。
她帶了江景淮一年多,太熟悉他眼睛裡那種倔強的光了,以前江景淮在校内外打架也都是給别人出風頭,替被欺負的學生收拾對方,最後把原因全攬自己身上,她知道這樣的孩子,不可能無緣無故揮拳頭。
高跟鞋踩在地磚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像是一記警告。
直到那刺鼻的香水味徹底消散在走廊盡頭,辦公室裡的空氣才重新流動起來。
周志豪松了松領帶,重新坐回椅子上:“江景淮,你這個性子什麼時候能改改?”
江景淮盯着地磚裡的一塊污漬沒吭聲。
晏縛突然開口:“主任,上課了。”
他的聲音很平靜,卻讓周志豪擺了擺手:“去吧去吧。”
走廊安靜得能聽見梧桐樹枯葉摩擦的聲音。
江景淮踹了腳牆角的滅火器:“實驗樓沒有監控。”
晏縛從口袋摸出顆檸檬糖遞給他:“萬一有呢?”
糖紙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江景淮粗暴地撕開包裝紙,讓酸甜味在舌尖炸開。
晏縛的指尖留着涼意,此刻正輕輕擦過江景淮的關節。
“傻逼。”江景淮把糖咬得咔咔響,放任那隻手與他十指相扣。
陽光從走廊盡頭的窗戶湧進來,把兩個影子融成一個。
江景淮是被一陣誇張的喧鬧聲吵醒的,他皺着眉從臂彎裡擡起頭,額前的碎發亂糟糟地支棱着,臉上還留着校服袖口壓出的紅痕。
“嘩——”東澈正站在椅子上手舞足蹈,“周沉那慫包躲在他媽背後喊’是他們先動手的’,聲音都裝出來了!”
陳遠明立即配合地拍桌而起,捏着嗓子尖聲模仿:“我兒子從小到大都是優等生!”又突然壓低聲音,“結果他媽抄起書就砸——”
“就在這時!”東澈一個箭步竄到教室後排,猛地拍響江景淮的課桌,“我們學霸推門而入!”他誇張地捂住胸口,“那氣場簡直了——”
“`我的人你也敢動?`”陳遠明裝模作樣地推着不存在的眼鏡,學着晏縛冷淡的聲線。
全班頓時哄堂大笑,陳曉曉笑得直拍桌子,手裡的筆都飛了出去。
江景淮黑着臉抄起桌上的橡皮就朝東澈砸去:“你他媽——”
橡皮擦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完美地偏離軌道,砸在了前排無辜同學的背上。
教室後門忽然被推開,晏縛拎着個便利店塑料袋走了進來,他看了眼亂哄哄的教室,徑直走到江景淮身旁,把塑料袋往桌上一放。
“吵醒了?”晏縛的聲音裡帶着幾分無奈。
教室裡瞬間安靜如雞。
東澈保持着誇張的姿勢僵在原地,陳遠明半張着嘴像隻被掐住脖子的公雞,隻有陳曉曉還在悶笑,肩膀一抖一抖的。
塑料袋裡裝着兩盒牛奶和幾包零食。晏縛順手把吸管插好,推到江景淮面前:“吃點東西。”
全班八卦的視線火辣辣地投來,江景淮卻隻聽見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