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說些什麼,冉停神色凝重起來:“有妖。”
他似不經意間牽起她,循妖息遠離人群,到一處溪水邊,輕而易舉鎖定妖物,是一隻剛剛化形的兔子精,抖着身子,聲聲求饒,說自己絕對沒幹過任何壞事,隻是剛化人身,頗為激動,也想來感受一下熱鬧。
兔子精一邊求饒一邊暗自倒黴,從沒聽過這位妖界閻羅會來逛街,這種難遇的事兒怎麼就讓她趕上了。
冉停準備了結兔子精,褚離上前阻攔:“她既然未曾作惡,何必為難,放了她吧。”
他猶豫道:“可她是妖……”
猶豫片刻,還是把兔子精放了:“我知你怕血,今日先放了這妖物。”
“并非因為怕血,而是修行者的劍是為斬惡,而非斬妖斬人。”
她神情不虞,轉身欲走,冉停瞬時慌了心神,追上前去,上空陰雲遮去月華,偶有幾聲驚雷,空氣中雨滴開始砸下。
兩人停在避雨亭子裡,冉停鼓足勇氣拉住她的袖子:“能不能先别走,多陪一陪我。”
褚離本想開口拒絕,卻撞上他祈盼的目光。
冉停語氣裡竟生出一絲可憐:“我很怕打雷,等雨停了再走好不好。”
他眼底有害怕,但怕的是她再次離去,杳無音訊,他很怕此次一别無緣再見。
褚離說不清是心軟還是别的情愫,沒有離去,雨聲不停,所有一切被隔絕雨簾之外。
他同她說了許多話,說起他少時不懂事連累父親死于大妖之手,母親從此郁郁寡歡,不怎麼見人。
說起他誅遍天下妖魔,卻怕打雷,是不是很好笑。
說起他大哥大嫂常常調侃他孤身一人,特意牽線左家小女兒結親。但他絲毫未考慮便拒絕了,因為自己一直在等心儀之人。
他還欲說下去,褚離打斷他:“此次回去,家中要為我相看親事,公子往後莫要空等。”
冉停聲音冷僵:“那你可曾見過,可喜歡,他待你如何?”
褚離搖搖頭:“不曾見過,我們一族結親不看喜歡,是為責任。”
印象裡她的父母,祖輩姻緣皆是由曆代大祭司占選,相敬如賓,不談喜愛。
冉停神情激動:“那怎麼行,兩人成婚定是因為互相愛重,相愛才能相知,若不看感情,一生漫長孤苦,又待與誰說。”
他父親母親也是極為相愛才會在一起,所以父親去世後,母親一直無法釋懷,冉停愧疚多年,似乎隻有多殺幾隻妖才能掩下心底的難過自責。
褚離問他:“何為喜歡,何為相愛呢?”
冉停溫柔看向她:“就是一想到對方就安心開心,希望對方亦長樂無憂,即便知道前路未果,我也願意等下去。”
褚離淺眸微動,她沒聽過這番言論,心底像種了縷藍,慢慢生根發芽開花攀附而上,滿枝荊棘壓在她心頭喉間。
她回去後,大祭司為她占選未來夫君,王宮來了一批又一批的男子,全都失望而歸,有一個尤為執着,不肯離去。
褚離鮮少生氣地問他:“那你可喜歡我,愛重我?”
男子莫名其妙,他不想談論這些,隻是想做王姬的丈夫。
褚離拂袖而去,不肯再參與夫君占選。
她也不再忍心想到冉停空等,一有時間便出去見他。
終歸紙包不住火,大祭司發現後頗為反對,素來聽話的褚離頭一次反駁:“我隻願嫁給所愛之人。”
大祭司歎息,當夜登上摘星台,無奈道:“唉,因果天定,終是要走到這一步,但願這次有改變之機。”
冉停那邊也不好過,之前推掉過與楚陵左家的婚事,現在欲求娶褚離,冉停母親生氣他不懂事,為一個來曆不明的女子毀掉大好姻緣。
冉停日日堅持,跪在母親門外:“母親,停兒隻有這一件事想自己做主,求您成全。”
母親怒其不争:“你總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若不聯姻左家,這麼大的家業你自己可守得住。”
“你難道不知外面有多少人惦記着咱們。”
冉停這幾年頗具聲望,少年自信,擲地有聲:“孩兒守得住。”
母親不願松口,他繼續跪着,天上悶雷聲起,閃電劃過,又下起大雨。
他雨中雷聲裡跪了許久後,有人撐傘而來為他擋雨。
來人是褚離,擦去他眉眼的雨水:“我來陪你。”
冉停母親終歸是不忍,打開房門。
褚離對她道:“從前聽冉停提過,他的父母彼此愛重才在一起,我們二人也是因為相愛,想在一起,望您能成全。”
冉停母親聽罷,心頭觸動,沉默未言,紫色閃電劃過雨空又帶起幾聲滾雷後,她無奈松了口:“罷了,我老了,往後的事,停兒你自己做主吧。”
冉停欣喜若狂,重重磕頭道:“謝母親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