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中午,栾川曲藝廳内座無虛席。台上阚翠英正在一闆一眼演唱河南墜子《秦英征西》. 這也是她結婚前最後一場演出,觀衆們被她那渾厚優美的唱腔和精湛的演技深深地吸引住. 一個個聽得如陶似醉。
突然胡團長從後台慌裡慌張地上來,叫住阚翠英低聲對她說:“肅反辦公室的人讓你去一趟團部,好像有啥事?”
一聽是肅反辦公室的,阚翠英當時頭就猛地一懵,似乎有一種不祥之兆。她忙問:“是啥事?”
“不清楚,聽來人的說,很急。”
阚翠英也顧不得向台下的觀衆解釋,把場子交給了胡團長後,驚謊失措地趕到辦公室。
室内坐着兩個身穿公安服的年輕人,其中一位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阚翠英。”
“你的真實名字?”
阚翠英聞聽一愣,壞了一定是隐瞞事發,可這種想法馬上又被她否認,這事除了趙科長和她,其它人根本不知内情,況且自己馬上就要和他結婚了,他不至于出賣她吧?盡管如此,但畢竟作賊心虛,内心依然充滿了恐懼。于是便說:“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中年公安馬上向她宣布道:“根據舉報,你有重大曆史問題,為了把問題弄清,從今天起你被隔離審查,直至把問題查清為止。現在就跟我們走吧!”
阚翠英當時就感到渾身肌肉都在顫動,心裡撲撲亂跳,想不到自己隐瞞曆史的事情真的暴露了?但不知他們是從那裡獲得的消息?
她被帶到肅反辦公室。中年公安對她說:“阚翠英,據我們了解,你的真名不叫阚翠英,而叫阚秋月你的丈夫也不是揚興.我們的政策曆來是坦白從寬, 抗拒從嚴。希望你認清形勢,把問題交代清楚。我們己通知你家。”
阚翠英一聽這話當時就吓得渾身發抖, 一個勁地出冷汗, 不知該如何回答?
随後他們便把阚翠英帶到一個大院子内,關進一間空房内。
不大會工夫,張姐一臉驚慌地背着個大包袱來到這裡,他是接到通知來給阚翠英送被褥衣服還有些日用品的。她不知咋回事,想見見阚翠英被民警拒絕,隻好把東西放下退了出去。
張姐回到家囑咐陽陽和小兵照看好秀秀,然後匆忙去了文化科,找到趙玉章問他翠英被肅反辦公室帶走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趙玉章把她拉到一邊低聲說:“聽說是有人反映說她曆史不清。”
“她一個婦女家帶着兩個孩子,有啥不清的?”
“我已問過了,說是有隐瞞曆史嫌疑具體情況不詳。”
“這可怎麼辦呢?趙科長,你得想想辦法,讓翠英出來。”
趙玉章小心翼翼地對她說:“張姐,你别着急。翠英的事,我馬上托人去打聽,你快回去吧,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張姐走後,趙玉章就去了公安局,找到了他的戰友從側面了解到,原來事情發生在長葛縣,長葛縣公安局在這次肅反中抓獲一名解放前的僞警察局大隊長,就是為王華提供情報的那個家夥,他命案在身。解放後一直潛逃在外,去年流竄到栾川在曲藝廳看到阚翠英的演出。一眼就認出是當年的阚秋月,經過打聽很快知道她是隐名埋姓。由于他自己也是逃犯,所以也沒敢聲張。今年肅反他被公安局抓捕歸案,為了能得到寬大處理才揭舉了阚翠英,隻說她是一位國民黨營長的太太,原名叫阚秋月,現在改名叫阚翠英,并沒涉及其它事宜,因為阚翠英離開長葛後發生的事情他并不知曉。長葛縣公安局把這一重大情報立即通報給栾川縣公安局。
阚翠英被關押後,公安人員對她的住所進行了搜查,從皮箱的加層内搜到一張在海南照的全家福。
阚翠英隐瞞曆史被審查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栾川縣城。她和趙玉章的關系也成了衆人議論的焦點。那個找趙玉章談話的副縣長,馬上把這事告訴了行署副專員趙玉章原來的老團長。他得知後頓時火冒三丈,立即把趙玉章叫到行署,狠狠地批評了一頓,說他喪失了革命覺悟,被資産階級的色情迷惑。讓他立即和阚翠英辦理離婚手續斷絕一切關系,并讓他協助公安機關盡快把阚翠英的問題查清。否則,别說是副部長,就是文化科長也難幹成。
當時,趙玉章并沒有屈服,他極力地申辯道:“老團長,我和阚翠英的關系是正常的,至于她犯什麼錯誤……”
“她隐瞞曆史你是否知道?”
“開始不知,後來她對我說了。”
“她以前的身份是什麼?”
“據她說是一位營長太太,可她是被搶去的,況且……”
老團長聞聽根本不容他多說,立馬打斷了他的話:“你不用再狡辯了,你這是在拿自己的政治生命開玩笑。你懂不懂一個共産黨的文化科長況且馬上就是宣傳部副部長。怎能和一個國民黨營長的太太結婚。簡直是荒唐至極。現在擺在你面前的兩條路,一條是我剛才說的,立刻斷絕關系,協助公安機關查清阚翠英的問題。另一條就是放棄你的政治前途,你自己選擇吧?”他看着趙玉章沒有什麼反應,接着又說:“從在部隊,我一直對你很器重。是我一手提拔你當了指導員,而且留在地方也是我的主意。想不到現在你竟會變成這個樣子。好了,我要去開會,你如果不聽我的勸告,一意孤行,以後就不要到我這裡來了。”說罷氣沖沖地走了出去。
趙玉章知道老團長的脾氣耿直,是一個老牌的布爾什維克,特别是原則問題說一不二,因此内心充滿了矛盾。從平頂山回來之後,他經過反複思考權衡再三,最後還是屈服了,決定和阚翠英一刀兩斷,并且向公安機關提供了關于阚翠英隐瞞曆史的全部經過和一份離婚聲明。公安機關根據趙玉章提供的材料才發現阚翠英果真有重大曆史問題。并懷疑她是國民黨留在大陸的特務,當天由審查站轉到了看守所,特地關進一個單人号房,不許她與任何人接觸,随即對她展開大規模的調查。
阚翠英到了看守所,意識到問題要比以前想象嚴重的多。但她并不知道趙玉章已和她斷絕了關系,而且向公安機關提供了有關具體材料。可是她已做好與趙玉章斷交的思想準備,她不想因為自己的污點影響他的前程。
緊接着審訊開始了,一公安将她押送到審訊室,兩個民警已拭目以待,一個拿着筆準備記錄,另一個提問:“阚翠英,你老實交待,你的真實姓名和地址?”
阚翠英猶豫不決,心裡怦坪亂跳。“真的交代徹底了?”
民警突然一拍桌子:“阚翠英,你不要抱着任何僥幸心理。告訴你,誰也救不了你。你必須老老實實的交代。你的問題已經引起高層領導的重視,并成立了專案組。根據我們調查了解到,你原名叫阚秋月,藝名小玉蘭,你丈夫楊天嘯,解放時已是國民黨的少校營長。”
阚翠英驚恐不安地看了看兩個審訊人員,心想既然他們已經知道了,也沒有必要再隐瞞了。于是便說:“我可以交代,不過我有個請求,是否能讓我見一見孩子?我有好多天沒見孩子了。”
“這個問題要向領導彙報才能決定。你先交代問題吧。坦白好了,我們會考慮的。”
阚翠英為了能早日見到孩子。她把和楊天嘯一切關系到落腳栾川的經過,毫無保留地叙述了一遍,足足講了兩個小時。
審訊人員聽後并不滿意。他們相互看了看,又提出一個問題:“這些問題我們己基本掌握,關鍵的是你為什麼留在大陸?是受何人的派遣?這才是關鍵問題。”
“沒有任何人派遣,當時被炮彈震昏過去,我是被解放軍救起的。是他們把我送回來的。”
盡管阚翠英毫無保留地交代了所有問題,但辦案人員仍然不相信:“你不要有僥幸心理,你的問題不至于這些,肯定還有更重要的。如果你不交代,我門查出來就另當别論了。”
“我真的全部交代了,沒有絲毫隐瞞。”
“真的交代徹底了?”
“我所知道的全部交代了。”
“你的問題早晚我們會查清的,今天先到這裡吧,你回去好好想一想,是否還有需要補充的,關于見孩子的事,暫時可能不行。我們會盡快的向領導彙報。”
阚翠英卻說:“我一定好好交代,請你們給我一張紙和一枝筆行嗎?”
審訊人員以為她要交待什麼重要問題:“可以,可以。”馬上遞給她紙和筆。
她接過來歪歪扭扭寫了一份和趙玉章離婚協議書,後面還簽上了她的名字。
公安人員告訴她,我們要的是你的交代材料,不是離婚協議書。
她說:“要交代的我己交代清楚。請你們把這個交給趙玉章。”
“好吧,我們會辦到的,你不要有任何僥幸心理和妄想,回去好好想一想,需要交待的問題随時向看守報告,今天就到此。”
審問結束後,公安機關很快就把離婚協議書轉交給趙玉章。自從趙玉章把阚翠英的情況向上級交代後,也寫了份離婚申請書,剛交上去。他總感到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愧疚,使他坐立不安,甚至連晚上睡覺也不踏實了。當他接到阚翠英的離婚協議書時,先是遲疑了一下,經過一番權衡後,為了自己的前程還是決定和阚翠英一刀兩斷,他毫不猶豫地簽上自己的名字,既然斷絕了關系,小兵就沒必要再放在她家了。由于這兩天事情多,他也沒顧得去接孩子。
到了晚上,他買了點吃的,偷偷地來到阚翠英家,決定把兒子接走。
張姐一見他就問:“啊呀,趙科長,你這幾天沒來,找你也找不到,家也抄了,翠英的事,到底咋樣了?”
趙玉章不知該怎樣回答,猶豫了一會問:“聽說搜走一張照片?”
“對,那張照片是在皮箱加層搜到的,連我也沒見過。”
“現在她已轉到看守所,問題越來越嚴重,我已經無能為力了。”
“轉到看守所了。”張姐大吃一驚:“你得想想辦法?”
“我也幫不上忙了。”
“趙科長,除你還能有誰能幫忙呢?”
趙玉章無可奈何地說:“張姐,不瞞你說,上級讓我和翠英斷絕關系。否則,将停職反省。你說,我還能幫啥忙呢?”
“你不是那種人,翠英隻有你一個親人了,她現在最需要你的幫助。”張姐抓住趙玉章的胳膊說道。
“張姐,我現在已無能為力。”他說着從口袋裡掏出50元錢,遞給張姐:“翠英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出來,你給孩子買點東西。小兵我看還是把他接走吧。”說着将熟睡中的兒子抱起匆快離去了。
張姐拿着錢似乎還想說幾句,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她望着趙玉章的身影呆了好長時間,她并不知道,趙玉章已和阚翠英斷絕了關系。
時間一天天過去,阚翠英在看守所已關押一個多月了。這段時間她好像被遺忘了似的,從那一次提審過再也沒有人問濟了、對于她來說度日如年的煎熬猶如濃墨重彩的畫卷,每一刻都如此漫長,時間仿佛被永恒凝固。愈是這樣對兩個孩子的思念之情就愈發強烈,尤其是到了晚上,更讓她魂牽夢萦,隻要一合眼就會馬上夢見他們,醒來總是空喜一場。
這一年天氣反常,冷得特别早,剛進十月,一股強大的寒流,從遙遠的西伯利亞卷着鵝毛大雪,呼嘯而至,白日下了一天,到了晚上絲毫沒有停止的迹象,大地山川全被埋在厚厚的積雪下。氣溫驟降零下10餘度,寒風刺骨、滴水成冰。
牢房四周的牆壁是用石頭砌成的,盡有的一個方形窗洞上的玻璃也不知何時破損的,飛雪從鐵栅中長驅直入,室内的溫度與外面相差無幾。
由于阚翠英的棉衣和被子沒有及時送到,凍得她渾身發抖,蜷縮在一個薄被下面,聆聽着門外呼呼的風雪聲。腦子裡卻在想着陽陽和秀秀,一月多沒見了,也不知他們到底怎麼樣了?是胖了,還是瘦了,天冷了孩子們會不會凍着呢?兩個孩子的身影始終在她面前晃來晃去,她想孩子想的簡直要發瘋了。她現在隻要能見一見孩子,既使讓她去死她也心甘情願。可是多次要求都被無情地駁回,這種感受讓她再也無法忍受。
淩晨時分,窗外的風雪仍然肆虐。她迷迷糊糊地突然看見兩個孩子在雪地裡捉迷藏。由于地滑。秀秀一不小心摔倒在堆滿積雪的路溝裡,瞬間被雪淹沒。阚翠英在忽得爬起去拉她。拼命地大聲喊道:“秀秀,秀秀……”喊聲驚動了門外的看守,從門孔裡吼道:“叫什麼叫!”
阚翠英仍在夢裡:“我的秀秀掉進了雪溝裡。”
看守急了,使勁地敲打着鐵門。阚翠英這才被驚醒,發現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心髒呯呯跳個不停,原來是做了個夢。此時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爬起來也學着看守使勁地敲打着鐵門大聲喊叫着:“我要見我的孩子。我要見我的孩子。”
看守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吓了一跳,稍等片刻對她吼道:“三更半夜,叫什麼叫,難道你瘋了?”
“我要見你們領導。”
“半夜三更的上那裡去找領導,神精病。”
可阚翠英卻不管這些,依然在敲打着鐵門,整個看守所的犯人都被她折騰醒了。看守也被她弄的難以招架,恐怕她再鬧下去不好收場,便改變了以往粗暴的态度,非常和藹地對她說:“你這樣鬧不僅不能見孩子,連别的犯人也得不到休息。你要見孩子也得等到天亮,明天早上我一定去找領導反映。讓你盡快見到孩子。”經他這麼一說,阚翠英信以為真,馬上停止了吵鬧。她對看守說:“我相信你,不過如果你騙我,我就死給你們看。”
看守立即答應道:“你放心,我一定把你的要求反映給領導。”
就這樣看守所又恢複了平靜。阚翠英也回到鋪上,心想明天就可以見到孩子了,高興的她睡意全無,眼睜睜一直坐到天亮。外面的雪仍在不停地下着,風依然在呼呼地刮着。她望着鐵窗外漫天飛舞的雪片,聆聽着風的吼叫聲,突然擔心孩子們在路上千萬别摔着了别凍着了,可左等右盼換了崗,一直等到吃中午飯了仍不見孩子的蹤影。阚翠英才察覺自己上當了,她憤怒至極決定絕食。她對看守說如果再不讓她見孩子,就死給你們瞧瞧。
看守一聽她要死真有點慌了,忙從門孔裡向内望了望。見她沒有動靜以為她是在吓唬人,也沒有理睬她。
送飯的囚犯從門孔喊道:“快拿碗來。” 可喊了好多聲裡面沒有絲毫動靜,那人以為阚翠英睡着了呢。從門孔一瞧發現她睜着眼坐在鋪上,以為沒聽見又大聲喊道:“開飯了,快把碗拿過來。”仍然沒有反應,送飯的急了,用鐵勺敲打着鐵門,發出刺耳的響聲:“開飯了。”
依然沒有回應。看守過來問怎麼回事?送飯的說:“這個犯人像生了病,不知道吃飯了。”
看守從門孔裡瞧了瞧,對阚翠英問道:“你怎麼不吃飯?”
阚翠英終于開了口:“不讓我見孩子,我就是不吃。”
“你這是在對抗政府。這樣對你沒什麼好處。”
“你們為什麼不讓我見孩子,不讓我見孩子,我甯願餓死也不吃。”
看守知道再說也無用,就吩咐送飯的:“她不吃你先到别的号房吧。”
送飯的囚犯臨走時同情地對阚翠英說了一句:“這大冷天,不吃飯,可受不了。” 可是無論怎麼說她依然如故就是不打飯,最後竟緘口不語,送飯的隻好去了别的監房。
傍晚氣溫已達零下十幾度。開飯時阚翠英仍然坐在鋪就是不打飯。送晚飯的囚犯好心勸她說:“有什麼想不開的事,千萬不能不吃飯,這冰天雪地的會凍死人的。”可是她始終無動于衷。送飯的隻好無奈地走開。幸虧張姐及時給她送來被子和棉衣服,不然這個冰冷的夜晩很有可能挺不過去。
第二天風雪終于停止。一天茶飯未進的阚翠英,連凍加餓眼看支撐不住。可她依然在敲打着鐵門,不停地喊叫着:“我要見孩子。我要見孩子。”
看守所所長聞訊趕到阚翠英的号房。從門孔裡對她喊道:“阚翠英,你真想和政府對抗到底嗎?”
阚翠英回答:“我并沒有對抗政府,我己全部交代。隻想見見我的孩子,你們難道連這點要求也不能滿足的話,我隻好如此。”
“這是看守所,就是剝奪自由的地方,再說我的任務就是關押犯人,探監那是公安局管的。你的情況我已向公安局反映過了,領導說研究研究。”
“我不管誰的事,反正不讓我見孩子,我甯肯餓死,也不吃一口。”
看起來阚翠英是王八吃稱砣——鐵了心,所長隻好再次向公安局領導反映。
到了下午,一天半沒吃飯的阚翠英,肚裡饑腸辘辘一個勁咕噜噜的亂叫,渾身軟綿綿的,四肢無力,甚至連說話的勁也沒有了,她躺在床上絕望地盯着房頂,就好像在等待死神的招喚。這時一個民警突然把房門打開,說是要提審她。盡管她已有氣無力,一聽要提審她,頓時來了精神,咕噜爬起,由于行動過猛,就覺得兩眼直冒金花,差點摔倒,她盡力支撐着,晃晃悠悠去了審訊室。
提審的是一位上了年紀的民警,他指了指桌前的椅子态度很和藹地對阚翠英說:“坐下吧。”
阚翠英坐下後。他接着說道:“阚翠英,你絕食是有意對抗政府,你若是頑固到底,将會死路一條,難道你就不為你的孩子想一想嗎?”
阚翠英好像連回答的力氣也沒有了,她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雖說這段時間沒有提審你,為落實你的問題,我們幾乎跑了半個中國,先後派出了6批調查人員。從許昌、開封、長葛、亳州、芒砀一直到海南。到現在還有兩路人馬沒有回來。我們的政策是不冤枉一個好人,但也絕不放過一個壞人。這次肅反就是要把你們這些國民黨的殘餘和暗藏的特務,以及□□份子徹底肅清幹淨……”
阚翠英聽了卻理真氣壯而又斷斷續續地說:“我雖說隐瞞了曆史……但我并沒有做什麼對國家有害的事,應交代的也交代了。你們不該這樣對我……連見孩子的權利也不給。”
那位民警站起來走到她身邊,嚴肅地對她說:“我們會考慮你的要求,但是你要知道,這裡是剝奪自由的地方。阚翠英,根據我們初步調查,你丈夫楊天嘯現已升為團長,駐守金門,經常侵犯我沿海地區,打死打傷我沿海軍民。52年在金門他率部偷襲我南日島,打死戰士8名,抓走11名。他曾經受過□□的兩次嘉獎,獲青天白日勳章兩枚。他對國民黨是忠心耿耿,是□□的忠實走狗。你作為他的太太,完全可以去台灣,可你為什麼不走,其中是不是有什麼緣故吧?”
第一次聽到丈夫的消息,阚翠英異常激動,終于有了他的下落,而且還升了團長。
“湘西、鄂西、豫西南解放前就是土匪的天下,曾經是□□的□□基地,在此安插了大批的武裝特務,雖說政府曾進行了幾次大規模的剿匪行動,但漏網的仍不在少數,特别是最近兩年,暗殺事件頻頻發生,居全國之首。本來這些不應該告訴你的,但希望你能看清形勢,端正态度,積極配合政府,把自己潛藏在大陸的目的和聯絡信号以及人員講出來,政府會寬大的,至于你見孩子的要求,我們已研究過了,決定明天讓你們見面,不過要先吃飯。”
阚翠英聽了為此一振,立馬答應:“隻要讓我見孩子,我現在就吃,可是你們說的潛藏目地、聯絡信号等,我的确沒有。如果你們不信,就去找解放海南時,送我回來的兩個女解放軍,其中一個姓林是個主任,是她給我輸了血救了我一命,她老家是皖南桐城的,她丈夫在解放海口時犧牲了。我的問題她最清楚,離開海南時,她還送給我一個軍用飯盒和兩塊大洋,我沒有什麼送給她,就給了她一張全家福。”
“你交代的這個情況對你很重要,問題我們會調查清楚的,今天就談到這裡吧。你先回去,我馬上通知食堂把飯送去。” 民警說話的口氣好像緩和了許多。
阚翠英突然感覺到就像一股熱流在她體内奔騰,讓她的每一根神經都在顫抖。她無法控制自己的喜悅。在回去的路上,也不覺餓了,走路也有勁了,她回到号房。飯很快送到,她狼吞虎咽地吃過飯,坐在被窩裡,丈夫和女兒的形像不停地在她腦海裡出現。既然丈夫是團長了,不用說,榮榮生活的一定不錯,現在大概和陽陽長得高矮差不多吧。想起了女兒那可愛的臉蛋,一雙又明又亮的大眼睛,特别是兩條秀眉之間的那顆黑痣,就像鑲嵌着的一顆黑珍珠,烏黑發亮,是那麼的讨人喜歡,六年未見了,也不知變成什麼模樣?她想着想着竟情不自禁地落下淚。她又想到楊天嘯,心裡又氣又恨,恨他撇下妻兒老小自己跑到那邊去了,還犯下一系列的罪行,你不僅不能給妻兒老小幫一分錢的忙,反而還要連累于俺,替你背黒鍋。既然事到如此,埋怨又有何用,隻要你和榮榮幸福,我即使讓點罪也無所謂。
夜晚,鐵窗外殘月如鈎,灑下淡淡的銀輝,為大地披上了一層神秘的薄紗,仿佛整個世界都沉浸在一場靜谧的夢境中。
陰冷的看守所鴉雀無聲一片寂靜。
雖然室内氣溫降到零下十幾度,可阚翠英不但沒感到寒冷,反而心中熱乎乎的。自進看守所從來沒有這麼喜悅過,不僅明天就可以見到陽陽和秀秀了,而且還得到了丈夫的消息。她回想起和丈夫孩子在一起的那些美好時光,又想到了這幾年和兒女相依為命的日子,最後想到趙玉章這些年對她的照顧以及倆個人差點沒結婚,雖說為了趙玉章的前途和他斷絕了關系。但趙玉章美好的形象一直在她腦海裡揮之不去。這個晚上她太激動了,内心的興奮就像一團燃燒的火焰,照亮了黑夜,也點亮了她的心情,讓她無法睡眠。她盼着黑夜快快離去,黎明速速到來,早點能看到朝思暮想的秀秀和陽陽。
清早吃過飯,阚翠英就做好一切準備工作,就等着人來叫了,可時間一分分過去,10點多了,仍不見人來。她心如火燎、坐立不安,懷疑又受騙了。于是她又開始搖動鐵門大聲喊道:“你們是不是又在騙我?”
看守過來告訴她:“不是騙你,已去人通知你的家屬,他們馬上就會來的。”聽了這話,阚翠英才停止了喊叫。
再說秀秀這段時間,由于想念母親,每天哭鬧着叫張姐帶她去找,有時半夜裡起來撒尿,總是把張姐當成自己的母親,媽媽、媽媽地喊個不停。開始,張姐隻要一說話,秀秀就不再言語了,她一聽不是母親的聲音,便開始哭鬧起來。後來張姐為了不傷孩子的心,抱着她再也不敢出聲,直至秀秀睡熟後才把她慢慢地放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