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有。”
“沒有就好,你可小心點李大海,他可不是什麼好東西,特别是對女人。”
“我知道了。”阚秋月把不讓出去的事對老太太說了。老太太聽了後就勸她說:“這樣不出去也好,你也可以歇一下了,看這些天把你累得。明天你看秀秀,我把明軍的被子拆一拆。”
“媽,如果明天不下地我來拆。”
這時秀秀突然說:“媽,我想學唱墜子。”
老太太聽了馬上贊成:“秋月,秀秀這孩子聰明伶俐,就是眼睛不行,要能學好,将來也是個吃飯的門路。”
阚秋月當時沒有回答,想了想才說:“我不想讓她學墜子,我受了這麼多年罪,不想讓孩子再受這種苦了。”
“是苦了點,可你總該給孩子找個吃飯的門路吧,再說孩子眼神不好,我看學墜子可以,憑本事吃飯,到啥時誰也不能說啥。再說現在是新社會了。”
老爺子在床上也幫腔:“我看也行,秀秀的眼神不好,不論怎麼說這畢竟是條吃飯的門路。”
“爺爺,我媽以前就教過我兩段了。”
“真的?”
“你不信,我給你唱兩句。”她說着就唱了起來:“天上有個三月三,王母娘娘慶壽誕。”雖說唱得不是那麼悅耳,但也有闆有眼的倒像那回事。
一聽秀秀的演唱,老太太可高興了:“再唱兩句給奶奶聽。”
秀秀卻說:“下面的我不會了。”
阚秋月接道:“這是前年在家沒事時教她兩句,她還真記着了。”
老太太樂得合不上嘴:“我看這孩子行,一定能學出來,秋月,如果不讓出去,在家教秀秀不一樣嗎?說不定俺秀秀将來比你唱得還好呢。”
“那好吧,晚上沒事就教她,讓陽陽學拉弦子。” 過了一會阚秋月又扯到了房子上,她說:“也不知這房子幾時才能蓋上。”
老太太告訴她:“别急,車到山前必有路,咱們慢慢地操辦。唉,想起你公公省吃儉用,操辦了這大片家業,可到頭來成了人家的不說,還被帶上地主的帽子,到處批鬥遊街。”
“媽,這也是大勢所趨,以前是國民黨掌權,現在換共産黨了。”
“是啊,要是國民黨不走,咱也不會受這份罪了。”
阚秋月勸老太太:“在外邊可别這樣說,這也許是命中注定。媽,别想這事了,現在不是挺好嗎,還有兩個孫孫陪着你。”
老太太點點頭:“自從你們來了以後,我才覺得活着有滋味了。”
阚秋月小聲對她說:“我聽說前幾天國民黨的飛機在縣城撒了好多傳單,說又要反攻大陸。說不定楊天嘯他們不知那一天就打回來了。”
“秋月,你别信那一套,你想想,國民黨的八百萬軍隊都讓共産黨打跑了,就台灣這麼一點點,還想打回來……”老爺子倒看得挺明白。
“也許靠美國能辦得到,聽說有一個第七艦隊就住在台灣海峽。”
“第七艦隊是個啥呢?”老太太問。
阚秋月告訴她:“聽說是很多軍艦組成的,艦上還可以起落飛機,聽說軍艦上的飛機能打原子彈,一個原子彈就能把北京炸沒了。”
老太太不大相信,驚奇地問:“有這種彈?”
“說打日本時就用過,兩顆原子彈就把日本炸投降了。”
老太太眯着眼仍然遲疑着:“是嗎?要真有這種原子彈,你說打回來,也不是沒有可能。”
“媽,說不準楊天嘯真能打回來。”
“能回來更好不過了,咱們也不要再受氣了……”
“唉,别瞎想了,抗美援朝時,中國軍隊把美國兵一氣打過三八線,要能用那種原子彈早用了。”老爺子插嘴說道。
這時陽陽突然叫了一聲:“奶奶,我想讓叔叔給我刻把盒子槍。”
一聽孫子要槍,老太太滿臉的不高興:“可不能要那玩意。你爸就是玩槍被趕到那邊去的,到現在連個面也見不到,也不知死活?”老太太說着話,聲音不由地抽泣起來。
“媽,您給孩子說這幹嗎?您看您隻要一提他您就傷心,算了咱不說這事了。秀秀,快把你學的兩句再唱給您奶奶聽一聽。”
秀秀立即說:“奶奶,我再給您唱一遍;天上有個三月三,王母娘娘慶壽誕。”
老太太一下子抱住秀秀親了親:“俺的小乖乖,雖說見不了你爹,能有俺秀秀在身邊,俺心裡……”
話沒說完,陽陽不高興地接了過去:“奶奶,還有我哪?”
“對,還有俺陽陽,奶奶有你們倆個,就心滿意足了。就不想你爹了。”
阚秋月一看老太太高興了,接着又對她說:“媽,我想用今年掙得錢加上我原來的一點先湊乎蓋兩間小屋,讓天覺先住着等有錢了再蓋大的。”
“錢能夠嗎?”
“也差不多,不夠再借點,也不能讓天覺再住在外邊了,我想馬上動工。”
老太太想了想後說:“這蓋房都是春天蓋,現在行嗎?天覺這孩子又沒用。”
“再拖就到冬天了,不能老上别人家去住吧?再說他也該給他操辦個家了。”
“唉,我看他這輩子也難成家了,你要真想蓋,叫明軍過來給你幫幫忙。這蓋房子不是咱女人的事。”
“那也行,媽、我準備明天就備料,我現在就去叫明軍來幫忙。”說過就找明軍去了.
第二天,阚秋月說幹就幹,白天幹完社裡的活,晚上就和天覺用柳條筐從塘裡擡土。雖然季節已到中秋,但夏季的雨水并不大,塘裡的水也不是太多,塘邊上依然可以取土,當時蓋房子可不像現在全用磚頭幾天時間就可以建好,那時的屋牆全是用泥土垛起來的。蓋房之前先把土用筐從塘裡一筐筐擡上來,這一筐土少說七八十斤,多了有百多斤,連經常幹活的天覺,第一天晚上膀子就壓腫了,更不用說是一個從來沒有幹過重活的弱女子。兩個晚上阚秋月的膀子全被壓爛了,血從衣服内滲了出來,但他沒有說一句疼。老太太實在看不下去了,心疼的直流淚,說什麼也不讓她再擡了,她把明軍叫來讓他把秋月換下,開始阚秋月不同意,最後在老太太強說下三個人輪流去擡。
經過一個多月的艱苦勞動,阚秋月把幾個月掙來錢和以前的積蓄全部花光,又借了趙大嬸50元。總算把房子建好了。雖說面積不大,将近30平方,但比現在住的房子還大兩平方呢。總算解決了天覺的住宿問題,不用再到明軍家借宿了。新房建在老房子的東邊院牆外菜地上,實際上就是兩個院,說白了這是阚秋月專為無覺說媳婦準備的。
房子蓋好後,老倆口非要秋月搬過去。可秋月說什麼也不肯,執意讓天覺去住。她說天覺到這個年齡,如果連住的地方也沒有,别說是找媳婦,恐怕連說媒的也找不到。這些道理老倆口不是不知道,而是覺得秋月為建房子既出錢又出力,忙乎幾個月,建好了讓天覺去住,從心裡似乎說過不去。可看到她态度如此堅決,也隻好依了她。老爺子感動地躺在床上是熱淚橫流。
老太太趁秋月不在屋埋怨起老頭子:“這天底下難得的好媳婦叫咱楊家攤上,也不知是那輩子積的德,可你這個不知好歹的老東西當初就不認這個兒媳,我一想起來這事氣就不達一處來。”
“我求你啦,咱别那把壺不開就提那把壺好不好,再提我就沒臉活了。”
“你終于知道錯啦,這如果是别人,年輕輕的早就領着孩子改嫁了,恐怕連一個孫子影你也見不到。”
老爺子被她說的直點頭,連話也不好意思說了。
天覺搬進新房,雖然潮了一些。但總算了了阚秋月一大心願。她再也不用去說書,除了白天參加勞動外,晚上就教秀秀和陽陽學唱墜子。生活上雖過的有些貧寒,但一家人快快樂樂,精神上還是蠻開心的。可命運好像故意在捉弄她們似的,安靜日子沒過多長時間,一場意想不到的災難正悄悄向他們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