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玉面露一絲尴尬,讪笑道,“不知妹妹之前說的,後續還會再給寶香齋出五百個相同品質的唇脂,這話是否還算數?”
之前交易時,一是擔心這唇脂質量有問題,怕摻有雜質;二是,沒和母親商量,也怕宗族長輩怪罪,惜玉并沒有馬上答應,收那後續的五百個唇脂。
但把這唇脂賣光之後,心中顧慮全消,所以今日特意上門讨要,但因為失了先機,這話說出來,便沒有什麼底氣。
白雲芷嘴角一揚,和她預料得分毫不差,并不拆穿惜玉提前讓顧客預訂之事,也沒有露出較嬌滿之意,笑道,“千裡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惜玉掌櫃慧眼識英才,雲芷這話也自然是算數的。”
聽白雲芷這麼說,惜玉仿佛松了一口氣。怪隻怪這唇脂賣得太過火熱,她經不住各家小姐苦苦哀求,威逼利誘,便心急開放了些預訂名額,也是瞧着白雲芷不是個得理不饒人的,才敢這麼應承下來。
最先是盼着自家脂粉娘們仔細研究此唇脂,做出相同色号,但耗費頗多精力,也實在調不出這個顔色,于是隻得再叨擾到白雲芷身前來,不然開了天窗,就不好和顧客交代了。又心想為了穩妥起見,以後再不做此糊塗事了。
惜玉捂住胸口,感歎一句,“妹妹可真真解了姐姐的燃眉之急。”
“那不知,妹妹這五百個唇脂,什麼時候能出貨呢?”
“十五日之後便可。”雖說這唇脂制作起來并不難,白雲芷若要有心,不過三五日的功夫便可交貨,但這樣的話,便顯不出這唇脂的工藝繁複,難得之處了。
惜玉點點頭,現在隻要白雲芷能交上貨,不讓那些預訂者空等,即使再久交貨都使得,多問一句,隻不過好跟那些預訂者交差罷了。
惜玉心間一動,“妹妹手藝高超,任我在脂粉行道中浸淫已久 ,也留了一隻自用呢。隻是不知,妹妹是否還會繼續制這唇脂呢?”若是能長久合作,那便是再好不過的了。
白雲芷自然是猜到了惜玉心裡在想什麼,像是不好意思般,低頭掩面一笑,“姐姐是知道的,我原也隻是想着賣些手藝,補貼些家用而已。”
又話鋒一轉,眼神露出些堅毅,“可說出來不怕姐姐笑話,我雖身在深閨,但也是有心做出一番事業,讓世人道,女子做生意,并不一定比男子差的。所以如若時機成熟,小女子也是想開一家小小的脂粉鋪的。”
眼睛望向惜玉,露出些猶豫神态,“姐姐為人爽利,雲芷也頗為傾佩。但怕隻怕,若再把唇脂放寶香齋代賣,今後獨自創立門戶時,不知是否會帶給寶香齋不便。”
這番内心獨白,倒讓惜玉一怔。哪怕現在民風開放,可但凡大家說到經商,心中也總是瞧不上的,“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士農工商”,三教九流中,商人就是最末等的這種觀念,早就深深種在人們心中。早兩代祖母賣脂粉時,還被鄰居唾棄過。
白雲芷父親雖官階不高,但卻是正經的官家千金。惜玉從未想過官家小姐,也有這樣一番盼想,且又想到,白雲芷這樣的盼想,不正也是她的盼想麼?誰說女子不如男?所以竟生出了些志同道合之感。且白雲芷言語中,也頗為寶香齋聲譽考慮,着實考慮周全。
惜玉感歎道,“妹妹心中能有這番大胸懷,姐姐佩服不已。”
又慚愧道,“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我之前竟也沒想到過,妹妹會有自立門戶之心,的确是我考慮不周。但妹妹有如此出衆的手藝,不把它發揚光大傳承下去,那也的确可惜。”
又寬慰道,“隻是現下妹妹倒也不必想那麼長遠,自立門戶也是要花費頗多銀錢,可考慮在此之前,把唇脂放在寶香齋代為售賣,再去慢慢籌劃。其他事情妹妹不必憂心,代賣唇脂而已,寶香齋又能受到什麼影響呢。”
“隻一句話,如若以後有能助力上的,我定當傾盡全力。”
惜玉作為一個聰明的生意人,憑着準确的商業嗅覺,立馬想到,若是白雲芷真想做出一番事業,那這京中的胭脂店,便是一個能打的都沒有。所以還不如好好和白雲芷結交,到時如若能分寶香齋分一杯羹,那也妥妥足夠的。
白雲芷聽罷,臉上露出了滿意的微笑,接口道,“不知姐姐這次,打算用怎樣的價格收購呢?”
“哈?……不是,還按照之前的價格,十兩一個唇脂麼?”惜玉還沉寂在剛才那番思緒中,白雲芷卻突然聊起了價格,讓她一下沒有反應過來。
生意人就是生意人啊,志同道合也好,惺惺相惜也罷,該讓的利,那是一份都不讓的。
白雲芷慧黠一笑,“聽說這唇脂,姐姐加價頗多啊。”
惜玉尴尬幹咳幾聲,“咳咳,這換了銀質貝殼唇盒,成本不同,自然,加了些價的……那,便十二兩一個如何?”
白雲芷笑容甜美,“十五兩一個,姐姐道如何?”
“…………行,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