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玩意?!”蕭楠哲看着手中的信件驚道。
帳中梁将軍和軍師以及其他校尉們也是面有菜色,他們也看過信了。
蕭楠哲到底年紀最小,一字一句念出信上的話:“軍中各級長官冗雜,且為避免徇私舞弊,聖上欲将七軍營打散重編為六軍營,軍中八校尉不再各自統管一營,此後,一人統管糧草一人統管……
……
其餘兩位校尉返京,擇日另任新職?!正式下聖旨大概在七八月,且并無回旋餘地,特寫此信,望諸君提前知曉此事。”
蕭楠哲念完信,信紙已經被捏得皺皺巴巴。猛灌了幾口茶才勉強壓住火氣。
除了已經返京修養的秋旻和被氣到說不出話的蕭楠哲,帳中其餘六個校尉面上也是菜色青翠欲滴,主位上的梁将軍自從把他們都叫來又把信給了他們之後,也是一直一言不發,軍師扇子都搖不動了。
這真的不能怪他們,軍中七個軍營,各自所擅長的東西不同,或蠻或巧,或善于操作各類器械……每個營都是把每批新兵按長處分類的,磨合多年。
一句輕飄飄的打散重編,就是多年經驗灰飛煙滅。
再者,八個校尉,各個都是高人級别的,三營劉靖擅長醫術,七營秋旻擅長劍道,七營蕭楠哲慣用暗器……
原本糧草炊事這種事情各營都是自己解決,這一下讓他們之中任何一個放下自己帶了數年的兵,一身能力再無處施展……咬咬牙也能接受。
然後呢,信裡白紙黑字說了,從此以後設立各個專職,其餘無職的兩個校尉回京,說是“擇日另任新職”
可若真有什麼“新職”就應該是一紙調令,而非一句“擇日另任新職”!
不過是各處踢皮球,最後安排個無足輕重的小官,徹底廢了他們。
之前隻封賞八個校尉而不封賞全軍一事本就容易寒了将士的心,幸而校尉們各自換成了能給所有人的賞賜。
可到底在衆人心中留下了芥蒂,芥蒂不能消除,合着這是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芥蒂變成裂縫了?!
八個人,必須送回去兩個,還交由梁将軍自行處理,說是“相信梁将軍有分寸”實際上就是“你來得罪人好了”。
衆人具是沉默,最年長的兩位校尉對視一眼,歎了口氣,剛想開口,便聽見一隻信鴿落在了帳子外。蕭楠哲正好坐不住了,主動去門口把信鴿撿了進來,順便透透氣。
把信鴿交給梁将軍,取出信紙,是秋旻的。
「下月聖旨一事秋旻已知,無論諸君見到此信時是何感想,但請聽秋旻一言,切莫因一時義氣置各位多年心血于不顧。」
不得不說,他們對于彼此都極為了解,最年長的兩人剛剛就是想自請返京,于公,他們年長,功勳多,多少也能剩些面子,于私,他們也舍不得讓自己辛辛苦苦培養出的小輩回去蹉跎人生。
這下衆人又陷入沉寂。
此時正值盛夏,帳外傳來校場熱火朝天操練的聲音,帳内氣氛凝重到連剛才進來的信鴿都不敢動。
良久,以往舌燦蓮花的軍師秋葉幹巴巴道:“這離七八月還有些日子,各位校尉不如先回去,也不能一直在這耗着啊。”
主位上的梁将軍也終于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阿葉所言有理。”
脾氣最暴的四營校尉最先離去,其餘人也陸續行了禮離開,留下梁将軍和軍師繼續枯坐在座位上。
衆位校尉回了帳子也沒做什麼别的,不過是和在主帳一樣枯坐一整夜。
翌日清晨又不約而同的把副手都叫來,開始整理彙總過去營中各項事務分配的大小事項。
如此大的一條聖旨不可能是臨時起意,秋旻人就在京城,以她的謹慎,但凡聽到隻言片語都會去查,就算憑一己之力查不清楚也會事先告知,而不會到了這種時候才來一句并無大用的信。
可連一點風聲都沒有,此事皇帝到底謀劃了多久無從得知,但皇帝對此事勢在必得是一定的,既然無法扭轉,那能做的就隻有盡可能把損失降到最低。
……
聖旨在七月底到了軍營,衆人沉默着領了旨,秋葉遞了銀子給傳旨太監,剛想把人送走,就聽見太監笑呵呵道:“咱家不急,陛下的意思是,待梁将軍安排好之後,咱家帶着另外兩位校尉一起回京,也好有個照應。”
聽聞此言,六營校尉死死按着五營校尉的胳膊,不然他暴怒之下砍了這閹人也不足為奇。
梁将軍沉聲道:“謝陛下體恤。勞煩公公了。
軍師,給公公……安排住處。”
“是。”秋葉擠出笑容,“公公請。”太監笑呵呵的帶着侍衛們走了。
校尉們起身坐在椅子上,面色凝重,這次不能再拖了。
小半個時辰之後,秋葉回來了,面色沉如鍋底。
“事情恐怕更難了。”
衆人看向軍師,軍師繼續道:“适才我與那傳旨太監說話,言語間,他不斷提到了‘與兩位校尉一起回京’‘中秋夜宴将至,陛下也很想在京中見到兩位國之棟梁’。”
前一句并無問題,隻是為難人罷了,但後一句和前一句一起出現,問題就大了。
要知道,七營的校尉秋旻,現在可就在京城。傳旨太監再帶回去兩個,那京城就是三位校尉。
這三人都有資格赴宴,陛下卻隻想見到“兩位國之棟梁”。
這就不僅要架空兩位校尉,還要無視一個,讓這個人從此無官無職,朝中再也沒有這個人。
至于剩下的那個校尉之位,恐怕也是留給派下來的眼線的。
連藏都不藏的心思,好狠。
衆人忍着怒氣各自回去,想着眼不見心不煩,各個都繞着那太監的住處走。
結果兩天之後就聽見那太監說夜宴将至,他在宮中還有差事,明日就得動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