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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仗露】幽靈會被傳染感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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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13k,一發完

*HE

1.

最近,東方仗助的屋子裡搬來了一個同居人,不過很難說他們的狀态是合租關系或是室友關系,因為岸邊露伴的活動區域幾乎是整個房子。東方仗助倒不是說在抱怨什麼,他也沒有可以抱怨的立場,畢竟他既不是這個屋子現在名義上的主人,也沒有為房租出過一點兒貢獻,他隻是一個住在此地的幽靈罷了。

東方仗助獨自在這裡住了許久了,這是一處建在遠離市中心的日式老宅,幾乎就是所有在影視劇裡出現的那種宅子的刻闆印象具現化。從古闆厚重的大門推門進來,是一些缺乏修剪而随意伸出樹枝的粗壯大樹,院子裡沒有打理的植物正長得旺盛。雜草從石磚路的縫隙裡長出,讓原本平整的石闆變得破碎,拖着行李箱踩上去時能在寂靜的空氣裡清楚地聽見草莖折斷的聲響。

東方仗助就是在一隻質地良好的皮質鞋子踢上碎石時,從漫長的午覺裡醒來的。不規則形狀的石子在來者随意的腳步中蹦跳着滾向四周,有的啪沙啪沙地滾進草堆裡,有的滾到行李箱的輪子下讓其小小地彈起,有的啪嗒地敲打在屋子的紙門上。昂貴皮鞋的主人停下了,斜拉着的行李箱豎起立在門口。這個不速之客擡起手,輕輕敲在門上橫豎交錯的木框上。咚,咚。聲音停下了,留下些紙面的振動。

循着聲音走來的東方仗助站在門的裡側,看着透過陽光印在門上的人影。東方仗助已經許久沒有聽到過屬于人的動靜了。清晨時有小鳥清脆的叫聲,到了下午,一些來覓食或是尋找夥伴的小松鼠會從院子裡經過,咔哒咔哒地攀上院子的木牆,又跑遠了,到夜晚降臨,聲響也逐漸随着溫度降下去,隻留着東方仗助靠在卧室拉開的門框,腳落在草地上,對着天上閃動的星星打一個綿長的哈欠。

等待的時間仿佛有東方仗助過去的一整天那麼長,又像是隻在他眨眼的空隙裡那麼短暫。人影向一側偏了一下,接着扣住門框細細的木邊,拉開一小條縫。清晨的陽光透過縫隙打進來,屋裡飄起的浮塵在那一道亮色裡像閃着光的金沙。纖細的手指從那條縫隙伸進來,搭在木框上,緩緩地将門拉開了。

“打擾了——”

那個人這麼說着,拉起行李箱走了進來。他在玄關處脫下鞋子,半蹲下去,将鞋子擺好,直起身時幾乎撞進了東方仗助的懷裡。東方仗助下意識地往側邊邁一步,讓他走進去時的發絲掃過自己的鼻尖。東方仗助看着那人被木地闆上積着的灰塵染上黑色的白襪,有點懊悔自己沒有清掃房間了。他回頭看一眼被丢在門口的行李箱,默默地跟在了那人的身後。

久住在這的幽靈此時生出些莫名的生澀來,這個他應該熟識的每一個角落都随着這個像一陣風似地随意飄進來的人而變化起來,讓他覺得拘謹了,隻亦步亦趨地踩上這人留下的腳印,随着他一起探索屋子的每一間房間,每一扇門,每一個陳舊的擺件。

他踩在那人的腳印上,像踩在一片帶着溫度的雲上,在被那人拉開的窗照進的陽光裡,動作間帶起的塵土都閃着光,仿佛踏進一個不真實的幻夢。

??

??在探索過最後一個房間後,那人轉過身來,閃着躍躍欲試光亮的綠色眼睛正撞進東方仗助盯着他的視線裡。從腳底染上的溫度逐漸攀上來,酥酥麻麻地,讓東方仗助的心都滾熱了起來,撲通撲通地跳着。他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憋着氣許久了,肺部都開始疼痛起來。在那人揚起的笑意裡,他輕輕呼出口氣,起伏的胸膛讓伴着灰塵氣味的空氣進入肺部,又呼出來,氧氣在他的血液裡循環着跑動開來,運送到他開始發燙的臉頰和指尖上。

那股飄忽的眩暈感緩和下去了,像終于把他帶入了現實裡似的。明明作為幽靈的他,理應不存在跳動的心髒、不存在滾熱的血液、也不存在踏在地面上的實感,但此時,在這個闖入者的注視下,東方仗助覺得自己像是終于活過來了似的。

“嗯,蠻不錯的地方嘛!比想象中的好多了。還以為這種便宜的房租會是什麼破舊的老宅,結果隻是積了點灰塵而已。”東方仗助未來的同居人,這個屋子現在名義上的租客,滿意地點頭說着。他的誇獎幾乎讓東方仗助開心起來了。

雖然對自己變成幽靈之前的事情記得的不多,但是東方仗助知道這兒曾經是自己的屋子。即使是變成幽靈了,他也時常會進行一些基礎的清掃和保養,甚至是拿着釘子錘子爬上房頂修修漏雨的屋檐。隻不過灰塵是他最不在意的部分,隻有攢到他自己都看不下去的時候,攢到連路過的松鼠都要因為塵土而打着噴嚏跑走時,他才會不情不願地從趴着曬太陽的屋檐下爬起來,拿起草編的大掃帚将大部分的灰揚出去。至于拿着濕抹布仔細擦拭一遍?為什麼要為難一個隻想懶懶地待着的幽靈呢。

當然,此時低頭看着拿着用院裡的水打濕的布跪在地上擦地的人,看着他昂貴的衣服被蹭得髒亂的樣子,幽靈是有些後悔自己沒有好好打理家的,隻是有一點兒。

??

??這個人看上去不像是精通這種工作的樣子,袖子搭在手腕上,被水和灰蹭着,結成一小塊硬硬的髒,在他來回的動作裡蹭得他手腕處的皮膚都有些泛紅。好在一會兒後他就掌握了技巧,又搓洗了一遍抹布後,用洗幹淨的手将袖子一圈圈卷上去。

由于是寬松的設計,卷起的袖口總是從他的手肘處又滑下去,松松地搭在他的小臂上,反複幾次下來,讓他不耐地皺起眉。東方仗助幾乎在他皺眉的時候想要上前幫他卷上那個總不聽話的袖口了,又在那人咂舌站起的動作裡停下了。那人走到攤開的行李箱前,将捆書用的繩子解下來,分成兩根,就在東方仗助疑惑的時候,他将繩子的一端咬在嘴裡,另一端用手捏着繃直,一圈圈纏到大臂處卷起的袖子上,最後靈巧地用牙齒和手指系出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終于讓袖口老實地固定在那了,他滿意地拍了下手,繼續投入到打掃的工作裡。等第一遍的清掃完成的時候,太陽已經斜斜地挂在天上,小松鼠們從木牆外攀進來,經過院子,又從另一側消失了。新來的租客感興趣地駐足在那看了會兒,從繁重的清掃中喘了口氣。等最後一隻過客消失在視野後,他脫下自己已經髒掉的襪子,在冷水裡泡皺的指尖捏起那塊沾着搓不掉的黑色的抹布,在桶裡浸過一遍,又赤着腳開始了第二遍的清掃。

租客對待這個屋子是帶着禮貌和尊重的。他擦過每一處時,都會認真注視着歲月在上面留下的痕迹,在挪動擺設的時候,他的指尖也會珍惜似地摸過上面的傷痕。東方仗助看着他在自己生活了許久的這個家裡走過,讓塵封的物件在他的注視下鮮活起來,在每一處留下新的痕迹,一股暖暖的、脹脹的感覺幾乎要讓東方仗助落下淚來。

等到微涼的夜風從院子拉開的門外吹進來,吹過租客帶着汗珠的臉頰時,他才呼地長出一口氣,将抹布精準丢進院中裝滿水的桶裡,接着癱坐下來,歪歪地靠到門框上,屋外生長的草輕輕掃過他赤裸的腳尖。他眯着眼看了會兒挂在枝頭的月亮和密密地閃動的星,呼吸逐漸輕了下去,東方仗助盯着他看,看他卷翹的睫毛一抖一抖的,接着不動了。

在租客踮着腳去擦櫃頂的時候東方仗助沒有伸手,在他趴着去夠滾落在縫隙裡的擺件時東方仗助沒有伸手,在他歎着氣揉捏自己酸痛的腰時東方仗助也沒有伸手。但現在,對着這個在朦胧的月光下閉着眼睛,發絲柔軟地被夜風梳過的他,東方仗助悄悄伸出手,捏住他袖子上那個整潔漂亮的蝴蝶結,輕拽一下。在大臂處繃緊的繩子松下來,順着東方仗助的力道,一圈一圈地解下來,寬松的袖子順着那人搭在地闆上的手滑下去。

東方仗助湊過去,抓住另一側的繩結,在袖子滑下去的布料摩擦聲中,一個帶着溫熱的手拽住了他往回收的手腕。東方仗助的心跳漏掉了一拍,對上那人清亮的眼睛。

租客對着視線裡空無一物的地方,捏了下手裡實在的觸感,帶着些興奮地開口。

“抓、到、你、啦。”

2.

很難形容東方仗助被突然抓住時的心情,驚吓大過于喜悅,如果他還是人類,一定是會被冷汗浸濕後背的吧。要說的話,他的感覺更像是見了鬼了——明明他才是那個不會被看見,理應吓到别人的存在,卻在租客溫熱的手心裡吓得退縮了。

東方仗助猛地後退一步,卻低估了租客的執着,連帶着讓幹了一天活,已經沒有力氣的租客拽着他踉跄着歪過來。幽靈急忙蹲下,反過來握住租客纖細的手腕,向上施力止住他往地上摔的慣性。

“哦!”被抓住手腕的租客沒有露出半分害怕的情緒,反而像更開心了似的,感興趣地去看手腕上因為幽靈的用力而微微陷下去一圈的印迹,他湊上去,軟軟的發絲落在東方仗助的手背上,泛起一些癢,讓他放松了力道。

租客看着自己在空氣裡彎折的發尾,眨眨眼,将空着的那隻手覆上去,沿着沒有溫度的空氣去摹繪幽靈的手形。他摸過幽靈的手背,又去摸他因為握着而凸起的關節,沿着指節處一點一點滑下去,捏住他的指尖,用自己的指腹去壓幽靈平滑的指甲。幽靈被他探究的手摸得頭腦發懵,隻順着他的力道松開了那隻在他的手下顯得過于細的手腕,租客立刻将這隻剛得空的手也利用上,雙手捏住幽靈的手掌,用拇指去蹭他掌心的紋路。

等到租客的溫度都染上了幽靈的手,他又用拇指和食指去比劃幽靈手指的長度,他的拇指壓在幽靈的指根,食指順着指背劃過去,按在第二個指節處,停頓一會兒,又向前壓住最前面的指節。似乎覺得這樣的比較不夠直觀,他握住幽靈的手腕,拇指推着他的手心讓他舒展開來,讓自己的另一隻手完全地貼合上去,好分辨其中的差别。

幽靈就這樣蹲在他的身前,任由他好奇地來回撥弄自己的手指。在租客看不見的視野裡,幽靈已經将頭埋進自己的膝蓋裡了,另一隻手不知所措地圍在臉邊,手指蜷縮起來捏住自己的頭發來回撚着。

一股溫熱的氣息帶着些潮濕地呼在東方仗助的手指上,讓他從膝蓋裡擡起一點頭,從縫隙裡去偷看。租客又湊近了些,兩手捏住東方仗助的手,正要将半張着的嘴湊上他的食指。等到東方仗助遲鈍地眨着眼睛反應過來時,自己的手指已經落入了那人濕熱的口腔裡,觸碰到他合上的牙齒。

“噢噢!真的是幽靈!”感覺到瞬間消失在手裡的實感,租客又在空氣裡抓了幾下,隻是穿過了東方仗助吓得癱坐下去的身體。“因為能摸到,差點以為隻是透明人呢。這不是可以消除實體嘛。”

“你...你這個人!也太奇怪了吧!”東方仗助感覺自己魂都要飄走了,或者不僅僅是感覺,因為他真的開始飄離地面幾厘米了。

誠然,作為一個幽靈,東方仗助擁有幽靈普遍意義上的能力,比如穿牆,漂浮起來,或是将空氣變得陰冷一些。但作為一個沒有追求沒有目标的閑散幽靈,東方仗助更願意去觸摸到周圍的物件,用自己的腿走路。

不過此時被這個奇怪人類的舉動弄得心煩意亂的他,隻是在嘴裡嘟嘟囔囔地、沒有邏輯地抱怨着,在空氣裡揮動手臂,好讓自己适應許久沒有漂浮起來的感覺。

“雖然我好久沒見到人類了,但是你不是一個普通人類!太奇怪了,太奇怪了吧!!”東方仗助在混亂的心情裡完全沒法讓自己的腳好好落在地面,他都快飄過租客的腰了,氣得他在空氣裡跺腳,斜着身子拿發燙的手去錘租客的腦袋,但隻是讓自己的手從他的發絲間穿過了。“仗助君從來沒、沒有見過這麼沒有禮貌的人...哇簡直是冒犯鬼啊!”

“喂,喂——”租客左右轉動腦袋,在寂靜的空氣裡又抓了兩把,“你不實體化的話,我确實就沒辦法找到你了。沒想到還是個膽小鬼幽靈,隻會臨陣脫逃嗎?”

——“誰臨陣脫逃了啊!可惡!”

終于恢複實體的東方仗助躺在屋頂上生悶氣。結果他還是沒能在租客失去興趣回到房裡前從一團亂麻中找回自己,隻能越飄越高,直到穿過屋頂,在幽幽的月亮下深吸一口氣,落到了屋頂上。雖然可以現在就下去進到那個奇怪人類的房間裡跟他對峙一番,但不同于那個人類,東方仗助是有常識的。

東方仗助是一隻擁有着正常人的常識、距離感和禮貌的幽靈。所以不會在房間主人沒有允許的情況下擅自拉開門進去打擾的,更不會在别人睡覺的時候去窺探他人的隐私。

是這樣沒錯,完全是這樣。

東方仗助抱臂站在榻榻米上,低頭看着在地上厚厚被子裡睡着的租客。

他是穿牆進來的,沒有拉開門,所以沒有打擾到任何人。他也沒有去看别人的隐私,隻是看了眼租客攤在一旁的書上寫着的名字——岸邊露伴。更何況,他隻是在對這個讨厭的人的挑釁做出回應而已,最多隻是時間上晚了那麼一些,所以東方仗助仍然是一隻很有禮貌的幽靈。

在心底說服了自己,東方仗助坦然地開始打量睡着的岸邊露伴。真是一張精緻的臉啊,再配上一副僞裝出來的禮貌,可以讓任何人心生好感吧,但結果根本就是個性格很爛的租客嘛!奇奇怪怪的,穿着昂貴的衣服,卻要為了租金便宜來住鬼宅。

可能是新到一個地方的緣故,租客睡得不是很安穩,時不時就要蹬掉被子,或是一個翻身從身下的鋪蓋滾到榻榻米上。東方仗助隻好推着把他送回原位,再把被子給他蓋好。他機械性地重複着這個動作,在不知道第幾次伸手去捏被子的時候,被租客不耐煩地按住了。

“你很煩啊!我快熱死了别給我蓋被子了!”租客充滿怒氣的眼睛睜開來,一手把被子掃走,另一隻手死死拽着不斷給他找茬的幽靈。“你知道現在多少度嗎?哦,你不知道,你是個幽靈嘛。還是說你在故意讓我睡不好嗎?——是這種版本的鬼壓床嗎?因為被不停卷上來的被子裹住而被熱死的人。”

明明隻是好心地在幫他,但被他理直氣壯地指責下來,東方仗助倒開始心虛了起來,他感覺到抓着自己的手心被汗浸濕了,便幹脆在租客的床鋪前盤腿坐下來,用手覆上他濕濕的額頭,從手下放出些冷氣來。

租客皺着的眉舒展開來,在這股清涼的覆蓋下感受到幽靈的歉意,倒也緩和了怒氣,松開握着他的手,長長地打了個哈欠。

“算了。我累了一天了,不跟一隻鬼計較。”

他一句話說得讓東方仗助立刻就想收回自己的手了,但仿佛在他動作前就感受到他的意圖了一般,租客陷在枕頭裡的臉往他的方向側過來一些。

“我叫岸邊露伴,因為一些原因現在破産了,經過熟人的介紹低價租了這裡。——哦,不過某隻不懂得尊重别人隐私的鬼大概已經知道我的名字了吧。”

東方仗助按耐住想要掐住這人隻會吐出挖苦話語的嘴的沖動,用另一隻手在租客垂下的胳膊上寫自己的名字。租客起初被他貼上去的手吓了一跳,又在他劃拉的食指下明白了他的意思,沉默着去感覺他寫的字。可能是隔着衣服布料的緣故,岸邊露伴根本沒法識别那個胡亂劃拉的字迹,隻好不耐煩地拽起自己的袖子,擡着讓他直接接觸到自己的皮膚。

東方仗助猶豫了一會兒,豎着在岸邊露伴的小臂上寫自己的名字。

“東...方...zh...東方豬豬?”

你才是東方豬豬啊!東方仗助氣得去揪岸邊露伴的耳朵,被後者吃痛着拍下來。

“喂!這不能怪我吧!明明就是你的字太醜了!”

一隻認為絕不是自己字迹醜難辨識的幽靈,和一個認為絕不是自己感受力差的人類,就在大半夜不服輸地較起勁兒來,一人一鬼完全失去了困意,勢必要在這場遊戲裡取得冠軍。岸邊露伴一把爬起來,對着東方仗助的方向坐着,把手怼到後者的懷裡,讓他繼續寫。

東方仗助又去寫,卻在岸邊露伴一次又一次的離譜猜測中火大起來,重重地在他胳膊上劃拉——你是笨蛋!

“你才是笨蛋啊!東方仗助!”

被喊到名字的東方仗助猛地擡頭去看他。岸邊露伴還沒有自覺似的,仍認真地盯着這邊,等着東方仗助在他的皮膚上再寫出那樣一個重複了幾十次的名字,甚至不願意低頭去看,讓自己有一絲一毫作弊的可能。外面初升的太陽透過紙門朦胧地鋪在他腦後的發絲上,在這片帶着暖意的沉默中,岸邊露伴的表情也柔和下來。

他将手覆上幽靈略微用力捏住自己胳膊的手,橙色的光擦着他的臉頰照到幽靈的身上。他眨眨眼,去喊那個許久沒有被叫出口的名字。

“仗助?”

東方仗助隻覺得自己在這場本應該沒有勝負的遊戲裡,輸了個徹底。

3.

一人一鬼的同居生活就這樣開始了。

東方仗助原本以為多出一個人的生活會讓他不适應,或者租客會因為平白無故有一隻不交房租的幽靈在屋子裡而不自在。但很奇怪地,兩人幾乎是沒有絲毫摩擦,順滑地度過了磨合期,就仿佛他們住在一起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岸邊露伴不會因為周圍突然飄起來的東西受到驚吓,東方仗助也不會因為寂靜的生活裡多出新的動靜而感到煩擾。

不如說,這樣的生活讓東方仗助長久以來沒有變化的日常帶來了新鮮的感受。

東方仗助像以往的每一天一般,懶洋洋地躺在屋檐下的走廊上,正午的陽光穿過他照射在木地闆上。在知了此起彼伏的叫聲中,東方仗助側頭去看屋裡坐在桌前的人。

租客似乎是一位漫畫家,大抵就是在紙面上描繪故事的職業,東方仗助看不太懂,但也覺得能讓租客這樣握着筆,認真注視着的紙面一定是充滿魅力的。東方仗助隻是将盯着天空和花草的時間轉而用來注視着這個人類而已,與以前的每一天都沒有什麼不同,但又與以前的每一天都不相同。

總一塵不變的花朵似乎開得更鮮豔了一些,冰冷的太陽穿過身子也帶來了點溫度,就連煩人的知了聲都像是交織着在歌唱。東方仗助試圖把這些歸功于幹淨了許多的地闆上,或者是遲來的夏季帶來的生機。但他總無法解釋每一次租客将視線落在空白的空氣中,似乎在找他時,從他心底升起的奇怪感覺。像是在晃動中從可樂裡漂起的氣泡,噼啪地小聲炸響在水面上,帶來一陣漣漪,也顫動了他的心。

租客的工作似乎是告一段落了,他放下筆,将剛畫好的那張挪到一邊晾幹墨水,伸手把堆疊的其他紙張摞到一起,又從下方抽出一張新的白紙。他捏了捏自己的脖子,伸了個懶腰,然後朝走廊望過來。東方仗助幾乎是正好被他逮住偷看了,又勉強記起他理應是看不見自己的,可租客總表現得像他能看見似的,然後在東方仗助已經岌岌可危的心上慢悠悠地放上一個砝碼,并不很重,卻讓東方仗助幾乎要堅持不下去了。

看吧,他又看過來了,就像他真的能看見。然後他會對着這邊笑,在東方仗助就要躲閃開的目光下,開口喊他。

“仗助。”

東方仗助此時就敗下陣來,仿佛真的可以讓這段對話成立一樣,開口回答。

“露伴,怎麼了?”

雖然聽不到東方仗助的聲音,但租客卻像是收到了他的提問一般,他盯着那塊陽光照得滾燙的地面,有些好笑地問,“你是幽靈吧,但是總愛曬太陽。”

“難道露伴覺得我會因為曬太陽消失嗎?又不是故事裡的幽靈。”

“你确實跟故事裡的幽靈不太一樣。”租客這麼說着,用手下還沒合上蓋子的筆在空白的紙上輕敲兩下。“過來吧。難道你想讓我過去嗎?那邊可是曬得空氣都扭曲了啊。”

就像喚狗似的。東方仗助不開心地撅起嘴,但還是從地上爬起來,挪着慢吞吞的腳步走到租客的桌邊。那片白紙上被租客剛剛的動作點出兩個墨點來,現在在他手下随意的動作裡連成一條線,接着彎折下去。在他寥寥的數筆裡,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出現在了畫紙上。

“?”

東方仗助有些不明所以地盯着紙上的畫,下意識地摸到租客的手,在他攤開來的掌心裡寫下一個問号。後者則嗤笑一聲,握着他的手去按住紙上的手型,重合了。東方仗助的手收緊了,讓那張平整的紙打了皺,東方仗助便收回來去看自己的手掌,一些還沒有幹的墨迹星星點點地勾勒出手的輪廓。

這在租客的眼裡是什麼樣的呢?一些漂浮在空中的墨點吧。可是他卻能透過這看不到的界限,準确地将自己描繪出來。不會太狡猾了嗎?是犯規的吧,完全就是作弊的行為了。

岸邊露伴看着停滞在空中的墨點,用筆尾敲了敲桌子,将幽靈的思緒拽回到現實裡。

“我在這裡待了一個月了。這裡大大小小的屋子和擺設我都仔細看過,畫過一遍了。”租客的筆尖指向東方仗助的方向,“除了你。”

“你要做什麼呢?”

東方仗助問,同時也在岸邊露伴的胳膊上寫下這句話。他沒有費勁去問租客想要做什麼,畢竟他總會做成他想要做的事。

“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内,在自己的領域裡,有畫不出來的東西,對漫畫家來說是絕對無法容忍的事情啊。”租客理所當然地這麼說着,他陳述的語氣就像是将所有畫過的内容納為己有了一般。

東方仗助眨了眨眼,領會了岸邊露伴的意思。他彎下腰湊過去,在岸邊露伴的手臂上寫下帶着疑問的話。

——你要畫我嗎?

在租客看不見的地方,幽靈湊到他的耳邊,輕輕地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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