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樣子,說是跟我有親戚關系太過勉強。周末男女單獨出門逛商業街,差不多就是這麼個關系吧。”岸邊露伴有理有據地說起來,“放心,我選的這個商業街本來就不在學校附近,也不算太過熱鬧,不是我們學校學生的首選之地,碰到的概率不大。”
“你是說,你穿着這身學生制服,跟我約會?”東方仗助指指他的裙子。
“約會邀請是你先提出來的。”岸邊露伴糾正道,“況且我隻是說扮演男朋友,并不是說這是一場約會。”
東方仗助低下頭看着這個壞心眼的學生,正看到他又被磨得通紅的後頸上。“好吧,約會。那或許你會願意讓我為約會對象買一身新衣服?”
“那就麻煩你啦,男、朋、友。”岸邊露伴晃晃手機,三兩步走到前面去轉過身來,像是真正在約會似的,給猝不及防的東方仗助拍了一張照。
這可真是個獲取素材的好機會,東方仗助露出的表情比他在學校裡的豐富多了。岸邊露伴走進女裝店,察覺到店員的打量,更多的目光集中在跟着她後面走進來的東方仗助身上。岸邊露伴不打算在這家店久待,挑了件柔軟面料的高領毛衣和一條稍微能蓋住膝蓋的裙子,便走進了換衣間。
換好衣服,對着換衣間的鏡子調整一下假發的位置和别針,他從随身帶着的小包裡又拿出一支顔色張揚的口紅塗抹上。按了按松掉的耳夾,他确信自己現在看起來更像是個大學生,這才将換下的制服抱在手上走出去。
東方仗助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可能覺得隻是改變了口紅的顔色和衣服樣式就能做到這樣的差異很是神奇,他又湊近點,“你真的沒在裡面重新化妝嗎?”
“隻是換了口紅。”岸邊露伴戳戳他的胳膊,讓他不要靠這麼近,催他去付錢。
東方仗助看了看價簽,苦着臉說你真的對實習期的工資下得去狠手,但也沒真的讓岸邊露伴自己拿錢。岸邊露伴在旁邊把小票和自己的衣服都裝進購物袋裡,在出門時又自然地遞給東方仗助,然後挽住他空着的手。
“你真的很熟練。”東方仗助瞠目結舌地看着他一系列的動作,“如果不是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你這樣真的很像那種傍上了有錢人的女孩。”
“哦,那你就算是Sugar Daddy了。”岸邊露伴沖他甜蜜地眨眼,差點兒沒讓可憐的校醫吓得後退,“不過你的工資可滿足不了我的胃口,先生,你得再努力些。”
“......嗚哇。”
“怎麼?”
“我為剛剛真的想要努力工作的自己感到忏悔。”東方仗助捂住臉,“我還以為我算是意志堅定的那一類,但總感覺差點就要走上犯罪的道路了。”
岸邊露伴在心裡發出一聲爆笑,但表面上隻是抿着嘴,“你可不算全然的無辜啊,東方老師。”
“天。”東方仗助意味不明地咕哝兩聲,“我希望自己的職業生涯還能再長一點。露伴,拜托了,你最好不是想要畫什麼教師最終被逮捕進警察局之類的正義故事。”
這下岸邊露伴真的笑起來,他大半的體重都壓到抓着的胳膊上了,笑得直喘氣兒,東方仗助不得不扶了他一把,以免他真的摔到地上去。
等岸邊露伴笑完,東方仗助已經一臉郁悶地撇過頭去了。
岸邊露伴越發覺得東方仗助這個人十分有趣,明明在學校裡總一副暧昧不清的态度,這種時候他又不介意露出自己的真實想法了。但無論是哪種相處模式,現在都能讓岸邊露伴找到些樂趣來。
沒有忘記本來的目的,岸邊露伴又拉着東方仗助去了另一家服裝店。這裡男裝女裝都有,東方仗助便在岸邊露伴挑衣服的時候去看自己感興趣的東西。岸邊露伴餘光看着那邊,發現果然店員沒有在他表明需要幫助前就靠近,而反觀他自己,已經有女性的店員走過來了。
他們就岸邊露伴想要的衣服款式和顔色交談了兩句,店員一邊幫着挑選,一邊也朝旁邊看過去,“男朋友?”
“......對。”岸邊露伴手下觸摸面料的動作頓了頓,看來帶着東方仗助還是多了個變數,不過也算得到了帶着男朋友的女性會被問到的問題這樣的對照情報。
“真帥呀!而且好高。我們店裡的尺碼偏小,可能沒有他能穿的衣服。不過說起來,小姐你也很漂亮,身材也好,穿什麼款式都會帶動我們家銷量呢。”店員微笑說着,從一邊的衣架上又拿出幾款來給他對比,“說起來,不用喊你男朋友來看看嗎?”
岸邊露伴實在不知道她怎麼對着自己胸前平平的弧度說出身材好的,看來當一個服裝店的店員還要熟練掌握睜眼說瞎話的技能。懶得讓東方仗助過來再盯着他換衣服,岸邊露伴索性杜絕後患:“我穿什麼他都喜歡看,沒關系。”
“真甜蜜。”店員驚訝地捂着嘴笑兩聲,把岸邊露伴選好的幾件拿在手裡,好讓他待會兒可以一起試。“說起來,馬上就要情人節了,果然是出來約會買禮物的嗎?”
這倒是岸邊露伴沒有想到的話題。他想了想今天的日期,11号——原來下周三是情人節啊。東方仗助的話,估計能收巧克力收到手軟吧,不然幹脆給他買個編織袋當禮物好了。雖然他沒有會被塞滿的鞋櫃,但到時候估計保健室和心理咨詢室會被淹沒吧。
岸邊露伴古怪地想了想,難道剛剛東方仗助給他買的衣服,勉強能夠算是情人節的禮物?雖然對于男高中生來說,收到一套女裝怎麼聽都十分奇怪——不,已經跨越了奇怪,算是變态了吧,東方老師。
“巧克力嗎?手作巧克力确實不錯。”
東方仗助不知道什麼時候湊過來,先是驚歎地看了眼店員手裡的衣服數量以及岸邊露伴還在對着鏡子往身上比劃的衣服,然後很自然地接過了話題。
“你說誰要給你做手作巧克力啊!”岸邊露伴忍不住反駁一聲,“說起來大部分手作巧克力不過是把巧克力融化後用模具冷卻一遍,跟店裡買的味道完全相同,甚至還不如去買一塊高檔巧克力吃呢。”
“高檔巧克力也行呀!”東方仗助接過店員手裡的衣服,代替她陪岸邊露伴往試衣間走,“這麼說,露伴也收到過本命巧克力咯?”
“也?肯定不如東方老師多。”岸邊露伴壓低聲音,“我不會收本命的那種手作巧克力,鬼知道裡面放了什麼東西,隻是自己試着做過。所謂愛情的味道實在是沒有嘗出來。”
“大概就是甜甜的吧,愛情的味道。”東方仗助笑着接話。“不過也可以說是帶點苦澀的可可豆,主要看表達的人想要什麼樣的釋義。”
“确實,可可豆含量高的話就會很苦。喂——你難道是想跟着我進試衣間嗎?”一點也不浪漫地讨論着情人節巧克力,岸邊露伴歪頭看向那個動作自然地跟着邁進半隻腳的人,“雖然我是不介意,但是你最好考慮一下别人會認為我們在裡面做什麼。”
“呃,我忘了,我是說,對。”東方仗助磕巴一下,把手裡抱着的衣服團起來塞給岸邊露伴,有點慌張地退出去,幫他把門關上了。
岸邊露伴回想着他倒着走出去時有些紅的臉,随手拿了件衣服換上。他并不是真的來挑選衣服,何況反複穿脫除了讓他的假發變得不牢固以外沒有任何的好處,所以他隻是在試衣間裡消磨了會兒時間,假裝他已經換過很多件後最終選好,這才走出去。
他又假借着衣服和自己身材适配度的不滿與店員來回拉扯了幾句,店員連連誇他好看,又拽來他理論上的男朋友過來支持這個結論。她瞪着東方仗助的樣子像是他如果不立刻說十分漂亮,就要開口罵他渣男似的,讓東方仗助感覺有些新奇。
“真的好看嗎?”岸邊露伴蹙着眉,對上鏡子裡東方仗助看自己的視線,“感覺這件衣服搭我家裡的那條裙子還不錯,但是版型上好像不是很襯我。”
東方仗助心想你哪裡還有可以搭配的裙子啊,但表面上還是配合地露出一個傻傻的笑來,“不是說了嗎,你穿什麼我都喜歡看。”
“真敷衍。”岸邊露伴瞪他一眼,看來東方仗助剛才逛男裝的時候,也一直在聽他這邊的動靜,難怪說到巧克力的時候就立刻湊過來了。
岸邊露伴去給身上穿的這套付了錢,把吊牌剪掉直接穿着,又拉東方仗助去别的店裡逛。因為需要大量的樣本,饒是每家店都隻買一件衣服,等到岸邊露伴收手換回最開始的高領毛衣時,東方仗助的手上已經提滿購物袋了。
岸邊露伴看着東方仗助一胳膊的袋子覺得有點有趣,在他不滿的眼神中給他留了張照片作為紀念,還興緻勃勃地拉着他一起用手機自拍了幾張,這才過去把不同店的衣服都整合到兩個袋子裡,将空了的袋子疊起來塞進去。
作為陪了一天的回報,岸邊露伴說要請東方仗助吃晚飯,後者索性指了個很近的快餐店,一起吃了漢堡。
對着手機的自拍鏡頭将吃飯蹭掉的口紅補好,岸邊露伴抿着嘴,拿小指的指腹修了下輪廓。他透過刷得長長的睫毛擡眼去看盯着自己的東方仗助,又側過臉旋了旋耳夾的松緊,不經意似地開口:“這個口紅是巧克力味道的哦。”
他說着這樣意味不明的話,像在隐晦地暗示之前說着想要巧克力的東方仗助。
“......不要捉弄老師。”東方仗助捂住眼睛,長長歎口氣。
岸邊露伴笑起來。
他們又走到街上。岸邊露伴的身高作為女生來說有些突出,但站在東方仗助的身邊時又抹消了這點違和的感覺,任誰看了都隻覺得是十分般配的情侶。商業街的燈光照得夜晚也亮起來,路過一家擠滿人的巧克力店時,岸邊露伴腳下拐了個彎,走了進去。
東方仗助站在門口,實在有些難以靠近這個填滿了女孩子的店内,隻好抱着手臂在旁邊等,把自己僞裝成拿行李的架子。
過了挺久,岸邊露伴才終于出來,他手上又多了個大大的購物袋,裡面塞滿了各式各樣的巧克力。可能是由于店内的溫度偏高,他的臉紅撲撲的,眼睛閃着亮,“沒想到這些巧克力挺講究的,還有DIY的整包,除了巧克力之外還附有蠟燭、模具和可以自選添加的配料。包裝上的紙和緞帶、賀卡都不一樣,甚至還能購買可以噴在賀卡上的香水。”
岸邊露伴伸手進那個大袋子裡翻了翻,摸出一個方方正正,看不出特别的巧克力來,隻有手心大小,用錫箔紙包着。他遞給在門口站着的東方仗助,“喏,情人節巧克力。”
“你隻是随便從你的調查資料裡勻了一個給我吧。”東方仗助有點無語,但還是接過,把外面的包裝完整地剝下來,把那一小塊巧克力放進嘴裡。
岸邊露伴眯着眼盯他,東方仗助不明所以地咬了兩口,巧克力融化在舌頭上,“噁!”
太甜了,甜得發膩,像甜味炸彈爆在最敏感的味蕾上。東方仗助好懸沒有吐出來,但還是皺着張臉讓完全融化的巧克力順着喉嚨吞咽下去。
“可不是随便給你的,”岸邊露伴說道,“我讓店員拿了他們家最甜的巧克力。”
東方仗助嗆得咳嗽,呆呆看着因為惡作劇成功而彎起嘴角笑得正開心的岸邊露伴。
天。愛情的味道——确實是巧克力的甜。甜到東方仗助懷疑這裡面是否含有哪怕百分之一的可可豆。
4.
“你今天在謀劃什麼?還是又想到了新的題材?”
在拐角處抓到岸邊露伴許多次,又被預約了心理咨詢時間的東方仗助坐在沙發上問對面的人。後者則停下筆下正畫着的動作,支着臉看向他。
“我在觀察你對我的态度差異,到底是因為着裝不同,還是場合的問題。”岸邊露伴回答道,“你會拒絕學校裡的女生當面給你的巧克力,放在保健室或是心理咨詢室的隻要是有署名也會退回去,基本隻會接受那種大量批發的義理巧克力。而在學校外面,至少上學路上被攔到時,你确實要比在學校裡要更放松一點,但走路的時候還是注意保持着距離。”
“這就是你早上在路上跟蹤我,以及在學校裡看了我一整天的理由?”東方仗助撇撇嘴,“你知道不小心回頭看到陰影裡站着個人真的很吓人嗎?”
“你在學校裡隻喊我岸邊,大部分時候擺着一副好老師的樣子,但偶爾又要跨過那條線來。”岸邊露伴接着說,“在外面遇到的時候,你卻可以毫無障礙地喊我的名字,甚至主動邀請我一起行動。”
“這倒像是我找你約了一次心理咨詢似的。”東方仗助挑眉。
“你的手機裡還留着我的電話号碼,但你從來不打給我或是發短信。我家裡的衣架上還挂着你的大衣,但周末你送我到家門口時甚至沒有開口要回它,就像忘了這回事一樣。”岸邊露伴停頓一會兒,還是把他的結論說出來,“我猜,你的态度差異源于我們的第一次相遇。”
岸邊露伴沒有給東方仗助插話的機會,他在紙上畫上一個圈,代表那晚意外的初遇,“那天天色很晚,夜晚總會帶來一些朦胧的暧昧感。我穿着女裝,又主動請你送我回家,離一個好學生的形象相去甚遠,而你又不算是個道德高尚的人。那晚橫在我們之間的隻有年齡,但其實我距離成年也就隻差一年而已。所以就算本來你隻是打算好心送一個晚歸的未成年回家,當我拿過你的大衣又給你留下号碼的時候,我們的聯系就注定不止停在那一晚。”
他在圈的下面連一條線,在末端又是一個圓,代表了第二天學校的保健室。“但是,第二天我們相遇時,你是新來的校醫,我是受了傷去治療的學生。你想擺出老師的樣子,但又不能全然做到那樣。”
“結果就是現在這樣,在學校你就把那副老師的樣子擺在明面上,但歸根究底,你并不是個演技很好的人。在外面遇到時你才坦誠一點兒,可礙于這層身份關系,你還是不會真的在回家後給我打電話。”岸邊露伴又在另一邊新畫一個圓,“我想,如果我們的第一次見面就是在學校,你大概就是一個全然關心學生的老師了,而不是現在這樣态度拉拉扯扯、拖泥帶水的樣子。”
“露伴,”東方仗助第一次在學校裡這麼喊,他輕輕歎口氣,有些無奈,“有趣嗎?”
“有趣啊。”岸邊露伴眯着眼笑起來,他翻開新的一面,在空白的地方将東方仗助此時的表情畫下來,“看到東方老師不同的表現,總是很有意思的。”
“你對人的好感的表現方式,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來的。”東方仗助往椅背靠過去,“總要好奇地挖掘到每一個行為的動機,當面戳破所有的僞裝,然後興緻勃勃看之後會得到什麼樣的反應。成年人之間可是有社交距離的,哪怕是對着最親密的人也一樣。我想你也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喜歡被看穿的,而每一次試探也不一定會得到一個好的結果。”
“我在行使未成年的特權啊,總會更容易被原諒一些。何況,你離生氣也相距甚遠,明明就不讨厭這樣,還要假惺惺說教嗎?”岸邊露伴朝他咧嘴,“真是說一套做一套的成年人。”
東方仗助歪過頭對他笑笑,小鳥從時鐘裡跳出啾啾叫起來,他好心情地開口:“時間到了,岸邊同學。”
5.
新的漫畫分鏡已經畫完,岸邊露伴最近正忙于在空閑時間裡勾線和塗色。
岸邊露伴家境本就不算差,他之前的獲獎漫畫得到的稿費又挺多,除去那堆閑置在家裡的女裝,他還給自己添了些衣服和配飾。或許是休息日出門的時候被同學看到過,新增的一堆名牌衣服讓學校裡流傳了一段時間岸邊露伴被有錢人包養的言論。
岸邊露伴知道這個消息時笑了好一陣子,對東方仗助說,那可真是個好心人,看他總穿着廉價的學生制服磨壞皮膚,就給他買了柔軟布料的衣服。東方仗助則在走廊裡拿着那疊心理咨詢表輕輕敲他的頭。
流言很快就因為有人在漫畫刊載的雜志上看到岸邊露伴的名字而消散。偶爾會有人拿着雜志過來請他簽名,岸邊露伴還會問好對方的名字,給一個to簽。
“平時就要注意好好休息啊。”
東方仗助打發掉一個單純想來保健室翹課卻撞見他的學生,站起身拉開旁邊遮着床的簾子,對裡面縮成一團的人說道。
“唔......”因為熬了幾天畫線稿而哈欠連天的岸邊露伴往被子裡又縮了縮,“老師,剛剛是誰對着前來的學生說不能随便翹課的?沒法做到一視同仁可真不是好的表現啊。”
東方仗助彎下腰來試試他額頭的溫度,看了看他眼底的青黑,“怎麼說呢,成績好的學生總是有特權的。連你的班主任都不會說什麼,我這個實習醫生自然不會自讨無趣。”
“等他們知道我不打算升學的時候就不是這個态度了。”岸邊露伴揉揉眼睛,把哈欠帶出來的眼淚蹭掉。“你呢?你也不會一直在高中裡實習吧?”
“嗯,就一個學期。等學期結束,我大概會去杜王町公立醫院的心理科室。”東方仗助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來。
“還以為你會自己開個心理咨詢室呢。我看學校這間都被你添置了不少家具布置,你應該比較喜歡有自己的安排吧?”時不時就去預約,那裡幾乎成了岸邊露伴的另一個畫室,懶得到處跑時他就會去那待一個小時,有時候随便聊聊天,有時候就隻是在另一個人的注視下畫會兒畫。
“再過幾年可能會考慮吧,現在還沒有想那麼遠。”東方仗助說,“總有學生來找我咨詢進路,但其實也不用那麼急就把未來規劃得明明白白。連明天的午飯我都沒法說一定能吃到想吃的天婦羅,幾年後誰能保證會發生什麼變化呢。”
“但你明天會吃到天婦羅的。”岸邊露伴又打個哈欠,“我問了食堂的菜單,你明天并沒有排班,可以趕着第一波去。”
“承你吉言。”東方仗助隔着被子拍拍他,“而你,大漫畫家,你該睡覺了。”
岸邊露伴為着這句像挖苦又像祝福的話笑了兩聲,沖站起身幫他拉好簾子的東方仗助努努嘴,在安靜下來的空氣中閉上眼。
現在離放學還有兩節課的時間,而岸邊露伴知道,東方仗助會一直在這裡。
6.
期末考完後,東方仗助還會在學校留一陣子,以防一些放假晚的社團學生需要他的幫助。知道他這就要離開的學生們不舍起來,幾乎把他的空餘時間都占滿了。
等岸邊露伴升上高三的時候,東方仗助便正式從葡萄丘高中卸任了。
受到他關照的學生們一起把他約出去吃飯以表感謝,盡管他一再強調未成年不能喝酒,但這絲毫不影響鬧起來的學生們舉着飲料把在場唯一一個成年人灌醉。因為是周末的原因,他們約飯的時間相對早,等東方仗助紅着臉說真的不能再喝了,并警告他們必須快點回家時,也才到晚上的七點。
東方仗助成功在一群學生的拉扯中搶到了買單的資格,然後與他們一個一個道别。他從身上拿出所有的紙巾,遞給這些因為突然的感傷而哭起來的學生,然後說有需要的話可以去醫院找他。
學生們就笑起來說,才不會有需要去看心理醫生呢。
等終于隻剩他一個人了,他就擡起暈乎乎的腦袋去看天上挂着的月亮。東方仗助今天沒有開車,他算是預想到了這樣的收場,隻想着到時候打車回去。但他低估了高中生們的食量,錢包現在癟下去,隻夠他再走一站路去坐地鐵。
夜風有些涼,他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打開通訊錄找到那個在裡面待了四個月卻從未用過的号碼,撥過去。
響了一會兒後電話被接起來。
“喂?”
“露伴——”
“.......”對面沉默了一會兒,像把手機拿遠又看了眼這個陌生的号碼,然後才回話,“東方老師?”
“仗助。”
“老師你今天不是跟他們出去聚餐嗎?”
“叫我仗助。”
“老師,你喝醉了?”
“你是故意的吧,露伴!”
“怎麼不叫岸邊了?”電話對面笑起來,“你的聲音好含糊,差點沒聽出來。怎麼,醉到找不着回家的路了?”
“嗯......我的錢不夠了,但這樣走去車站我可能會吐在半路上。”
“我可還沒到能考駕照的年紀。”
“你不能、借我點錢打車嗎?”
“你是說,我現在帶着錢去你那,為了盡快的話或許我得打車去,然後,我再打着車送你回家,再回自己家?”他的聲音裡帶了些無奈,“你真的喝醉了,仗助。”
“......”
“仗助?”
“嗯。”東方仗助覺得自己清醒了一點兒,他又看了眼發亮的月光,動身往車站走,“沒事,我好點了,我還是去車站坐車吧。”
“到底在幹嘛啊。”
“或許,我隻是想聽聽你的聲音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