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一間客房?這般對宋娘子的名節可不好哩。”霍長揚微微落後宋聽雨,輕聲低頭調侃。
“霍郎君的身份較我貴重萬分,算起來也是我占盡便宜。”
輕飄飄地話語就像聚攏的塵埃,緩緩蒙蓋霍長揚無奈的笑顔。
宋聽雨聞後者未再反駁,便以餘光偷瞄半瞬。
“怎麼?霍郎君在乎自己的名節?”她反問間立刻擡眸望向樓梯盡頭——那個小厮已經走至拐角,“就算在乎,也隻能委屈......”
“宋娘子何時對我負責?”不輕不重的話立刻掐緊宋聽雨的七寸,她疑惑的撇頭,眼裡滿是不可置信——她覺得他瘋了。
霍長揚卻悄悄咧嘴,笑得燦爛。
“我方才細想,若是一生與宋娘子作伴或許不錯。宋娘子有膽識有謀略,長得也好看。不管在東京城,還是放眼整個北雍,很難覓得一位與宋娘子一般驚才絕豔的娘子。”
他豁達的解釋帶來的卻是宋聽雨嫌棄的白眼。
她收下一番恭維話,但不願将誇贊還給身後這匹野狗——逢人便笑,一個不順心就張口咬人。不如家犬忠心耿耿,野狗隻會一邊搖着尾巴,一邊玩心眼。
小厮将二人帶至客房門口就離開了。
霍長揚忽而勾唇調侃,“宋娘子這回不設地鋪了?”
看着霍長揚将房門合上,宋聽雨才開口直抒:“先前我們是來得悄無聲息,這回你已在酒樓大堂自報家門,如今我們的一舉一動都被衢州城盯着。在外人看來,我最多和你有些不愉快,可若是分房或打地鋪,這層身份必遭懷疑,屆時難免露餡。”
霍長揚微微颔首,坐到宋聽雨身旁的圈椅,倒了杯水,漫不經心地問道:“那你今日遇到什麼?又是怎麼逃出來的?”
宋聽雨瞥向他,隻一眼便學着他先前輕佻的語氣回答:“經曆與霍郎君大差不差,也遇見一位娘子,可感受卻與你相反。我倒認為那位娘子比霍郎君真心許多。”
他自讨沒趣地呵呵淺笑,半盞茶水飲盡才試探出聲:“宋娘子的傷好點了嗎?”
宋聽雨沒有回答,目光已經深陷窗外風光——這間客房在三樓臨街,足以将整條街道看在眼底。
“消息散出去了?”
“他再想吊着我們,也得顧忌人言可畏——霍家上下滿門忠良,敢拒絕霍家的拜帖,唾沫星子夠他喝一壺。”
宋聽雨微微偏頭被霍長揚張揚嘚瑟的笑容晃了片刻,良久她又無奈搖頭,淡淡感慨:“幸好我不是霍柏桦,也不是霍家人,否則這點名聲還不夠被你這個衙内敗的。”
聽者微微挑眉,沒着急解釋,傾而間矗立起身。
“秦府的馬車來了。”
他常年習武,眼神好,看得比宋聽雨遠。
兩人又在房中布置許久,才穩重閑坐——娘子作畫,郎君舞字,各惱各的事,各蹙各的眉。
待霍長揚循着叩門通報聲将門拉開靠在門框上時,門外身着羅錦棕袍的秦伯祿已經将屋内打量了遍。
霍長揚作為小輩,應當俯身行禮,可惜他沒有——這倒讓秦伯祿抓到錯處,也加深對他的纨绔印象。
“昭遠賢侄别來無恙。”
“我倒不記得我老爹認了秦大人作兄弟。”
霍長揚滿臉輕蔑,秦伯祿也不惱,反而摸胡大笑着做了好一番解釋。
宋聽雨秀麗的眉頭越皺越緊,最後看似無奈地放下毛筆。
“星郎,誰來了?”
星郎是霍長揚的小名,他的祖父和外爺都這般喚他。方才宋聽雨還在猶豫該如何當着别人的面喊他,霍長揚這才将這個小名告知宋聽雨。
畢竟叫“長揚”确實生分,他周圍之人隻有霍柏桦會每每大呼他的全名以及“逆子”。
宋聽雨循聲而來,霍長揚下意識掩門遮住秦伯祿的視線——未嫁的娘子要是讓外男見了,這名節一事便會受損。
“侄媳?”秦伯祿當即淺笑,主動退避三分。
霍長揚垂眸而笑,眼底流露滿溢的欣悅,“未過門的宋娘子,不方便與外男相見。”
秦伯祿仰頭長笑,“既是賢侄新婦,我作叔叔的,自然見得。”
這老登在今早就吊足他們的胃口,如今霍長揚哪有這般容易就讓他進屋,總得斡旋幾番才能出口氣。
他們的聲音不輕,一推一讓的言語有來有回,宋聽雨索性坐在圈椅,拿起糕點遮掩自己偷聽思索的神态——不得不感歎,秦伯祿當真是好脾氣,那般刁鑽不敬的話語都能容忍。換作是她,早就趁着人多勢衆,将刀刃架在他脖頸上,反正這三樓幾乎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