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茉本能想要收回手腕。
江硯卻搶先一步抓住。
他感覺到林茉先是幾乎出于本能地掙紮了一下,發現力氣遠遠不夠,于是立刻放棄,任由江硯握着。
手腕纖細,一隻手就可以輕松環握住。
在被茉莉紋覆蓋之處,有兩條淺淡細痕,很難察覺,若非這次林茉生病,防備心不足,加上手鍊難戴,怕是永遠也沒有機會發現。
江硯拇指在細痕上小心翼翼地撫摸,如同在撫摸脆弱又珍貴的寶石。
出乎林茉意料,江硯隻是拉着她,什麼也沒有追問。
手腕處傳來如羽毛柔軟的奇妙觸感。
有些傷口很奇怪,很多年後,以為它早已痊愈,這時才開始感覺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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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沒有感覺到,船好像變慢了?”林茉忽然問。
缺少參照物,江硯很難理解林茉如何能意識到船速下降,他四周查看,目光來到船尾時,驚得他“啊”了一聲。
林茉回頭——
船尾不知何時拖着如同水鬼長發一樣的一大簇纖細遊絲,遊絲随水流飄動如有生命,下一秒就會有一雙蒼白的手突然從水中冒出,扒住他們的船。
但想象中的驚悚畫面并未出現。
那些遊絲并非真正的頭發,像還未完全溶于水,被水流拉長又褪色的顔料。
又像是紡織的細細絲線,糾結成一大團。
什麼時候出現了這些東西?
一陣涼風适時趕來,似一雙冰涼的手拂過頸側。
林茉藏在江硯寬大的外套裡面,将自己又裹緊些,隻露出眼睛、鼻子和幾縷散落的長發,她忽然有個想法:
“會不會,這才是我們要撈的?”
有道理,江硯伸手去碰。
“哎——”林茉想到他上次漆毒過敏的嚴重情況,想要阻止。
卻發現江硯在觸碰到那些絲絲縷縷的舊色彩時,那些東西如同水流一樣漾開了,人無法抓住水。
“你看,”江硯無奈,“之前也是這樣。”
林茉沒有回答,安靜盯着水面,她知道這時候自己應該試試,根據之前的情況,她幾乎能夠确定,自己可以将遊絲打撈起來,但她就是不想去碰。
而且非常抗拒,就好像那是一團正在灼灼燃燒的烈火,碰一下就會被灼燒得痛徹心扉。
“姐姐——”江硯語氣有點急切,“看那。”
林茉順着江硯指示的方向看過去,心髒被瞬間絞緊——那片黃色的抽象皮影,又飄了回來。
接下來,那片白底黑點的皮影也再次出現。
所有林茉曾撈起又放下的皮影片段全部、重新出現了一次。
被水流帶着在小船周圍打漩兒,仿佛不舍離去似的,良久才再次被水流帶走。
林茉覺得系統在通過反複出現的壓力逼迫她,且還有江硯在場,好像她此刻唯一應該做的、能做的,就是打撈起遊絲。
壓迫和抗拒博弈間,林茉想起自己有個技能:多睡一小時。
但卻發現它處于未激活狀态。
這也說明了漆心秤的修複還未完成。
退無可退。
林茉艱難開口,“江硯,我——”
江硯這次卻一點不急,重新拉起她的手,“如果沒有準備好,我們就先不管它。”
江硯的掌心總是溫暖,被包裹着的安全感清晰傳遞到林茉掌心。
林茉再次卸下力氣,靠在江硯肩上,為什麼人總是要做出選擇?就不能一直這樣無所事事下去嗎?
漆黑的未知裡,他們共乘一條小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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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江硯溫和的反應反而給了林茉一點點想要主動面對的念頭,畢竟如果自己不行動,江硯也要一直陪她在小船上漂流。
她走向船尾,一隻手牽着江硯,另一隻手去觸碰那些五彩遊絲,想象中這應該是類似撈起一團頭發或絲線的觸感,但并非如此。
清涼的,很柔軟。
好像冬夜裡的雪。
江硯無法觸碰的,此刻卻像被某種引力吸引一般,主動牽繞住林茉手指,林茉意外于自己的不想掙紮,這觸感輕柔地牽扯到了記憶力一絲細細的神經,讓她覺得熟悉。
熟悉等于安全。
就像——小孩子牽着大人的手。
林茉的手指如同漩渦中心,彩色遊絲逐漸被吸引、盤繞,順着手指攀上手臂。
“小心——”
在遊絲主動攀上手指的的瞬間,江硯猛地用力将林茉向後拉。
但為時已晚。
遊絲彙成一股,眨眼間到達手臂,并且如同從水中拉出一條怪異的蛇,跟着爬行到船上。
并在更加來不及反應的間隙,爬升至林茉脖頸,纏繞。
......
絞緊。
林茉松開江硯的手,本能地去拉扯,想要為脖頸創造一點呼吸的空隙。
有那麼極其特别的一瞬間,她思緒跳脫出來,自嘲地想:從前抱着死了一了百了的心态,原來死到臨頭,這麼難受...
怎麼你還是想活?
但這個念頭來不及清晰,就被脖頸處強烈的窒息和痛感淹沒,想嘔吐。
【警告!檢測到生命值持續流失!】
【警告!檢測到生命值持續流失!】
集合兩個成年人的力量,也無法讓遊絲松動一分。
像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