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亂地掙紮、僵持,時間失效、理智失效,不知過了多久,林茉後知後覺意識到這遊絲好像并非如心中所想,要将她置于死地。
盡管勒得很緊,很難受,但在窒息邊緣,還保留了一絲呼吸的縫隙。
林茉握住江硯手腕,但使不出什麼力氣,隻能用眼神示意他停下對抗。
也是她第一次從江硯眼中看到了慌亂無措。
若非自己此刻身體在本能地牽扯注意力,應該會留戀這個眼神很久。
林茉心一橫,雙手徹底松開,集中注意力試圖适應通過身體中僅有的一絲縫隙維持呼吸。
起初江硯以為林茉失去了求生意識,漸漸地,他也被林茉的平靜傳染,意識到好像還沒有到生死存亡的地步。
林茉像個病重之人,靠着江硯,集中全部力氣保持呼吸。
曾經出現過的皮影片段再次一遍遍從船邊經過。
江硯擔心遊絲再次生變,整個人小心翼翼,在他印象中林茉從未像此刻這樣脆弱過,也從未像這般需要自己。
......
林茉心中突然湧起一股奇異的喜悅,如同春日化凍時刻的第一縷暖流,明明自己什麼都沒有想,為什麼突然會有感受出現?
但無論如何,這種喜悅好像也讓她精神為之小小振奮,她從漂流而過的皮影片段中,呼哧呼哧地選取了三枚:
黃色抽象皮影。
白底黑點皮影。
以及一枚黑色更多一些的皮影。
【恭喜您完成洄影川任務】
系統話音剛落,林茉忽然感覺到脖頸力量一松,充足的空氣瞬間灌入,不由自主想要咳嗽。
【接下來請前往‘浮光當鋪’】
河流一側忽然亮起燈光,一條沿河石闆路被照進視野——有岸了。
然而遊絲并未完全消退,而是逐漸化成了一條纖細的黑色緞帶,牢牢圈系于林茉脖頸。
她嘗試輕輕碰了碰,緞帶并未收緊,呼吸也通暢,仿佛這是她自己戴上的一件裝飾品。
還觸摸到幾顆涼而堅硬的東西。
林茉看不到自己,便問江硯:“這是什麼?”
江硯湊近查看,手指輕輕拂過,緞帶滑而纖細,與指尖刮蹭到的脖頸皮膚觸感截然不同,“像是鉚釘之類的。”
他神情關切,“感覺怎麼樣?”
本就被風寒侵襲,加上剛剛這樣一折騰,林茉隻覺得渾身乏力,想休息。
“沒事了,”林茉将打撈起的皮影交給江硯,“再休息一下,我們就出發找當鋪。”
光線太暗,所以林茉沒有看到江硯的目光一直盯着脖頸那條緞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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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睜開雙眼,好像有哪裡不太對。
林茉皺眉向四周張望着,但其實除了新出現的一條石闆路,其餘皆是黑茫茫一片,空無一物。
江硯奇怪:“找什麼?”
林茉自己也不确定,但還是嘗試描述:“你有沒有感覺到,顔色好像——變紫了。”
“變紫了?”
“嗯,”林茉說,“感覺周圍的黑色變成深紫色,就是一種感覺,我也不确定。”
江硯搖頭。
已經很多次,林茉總是能敏銳地發現這些極其細微的變化,聲音、速度、顔色...
好像她自帶一枚萬能放大器。
“沒事,反正也不重要,”林茉站起來,一隻腳踏上石闆路,江硯在船上扶着她,“走吧,去找當鋪。”
這裡真的是他們來過的,最不尋常的一處地方。
繡樓、花燈小鎮、海邊漁村、漆樹村落,無論發生的事件再怎樣離奇,也存在于一個相對熟悉的空間中,而此處,好像他們被抛入太空一樣。
除了眼前這一點點範圍,其餘都是空。
整個人、整顆心都懸浮。
不過也有好處,不需要猶豫和思考,直接沿着給出的石闆路前進就是。
隻是石闆路很窄,上下左右全部都是未知的黑,走在上面很不舒服。
就像一片平坦的大草原,你是一隻毫無還手之力的馴鹿,四周一片寂靜平和,但你知道饑餓的豺狼虎豹就隐于其中。
“不到園林——”
虛空中忽然傳來一段歌聲,林茉和江硯都聽到了。
“怎知春色如許——”
伴随歌聲持續,一盞白熾燈泡亮起,緊接着,出現一個奇怪的——東西。
可以說它是建築,有空間有體積。
但屋頂、磚牆都是皮影一樣的平面半透明材質,雖刻畫精美,可終究像小孩子搭建的紙房子。
白熾燈下,同樣是半透明材質的牌匾進入視野:
浮光當鋪。
同進門時的“守歲人孤兒院”牌匾别無二緻。
他們也終于看清了當鋪中歌唱之人,水袖長衫,長發及膝,那張臉原本應是描繪得極其精美,但現在褪色的粉紅反倒像是年久的血迹,鼻梁和眼眶之間有道溝壑一樣的裂縫,兩旁生出密密麻麻褐色斑點,如同溝壑中爬出的病毒。
“原來姹紫嫣紅開編——”歌唱女子注意到林茉和江硯的到來。
眼眶輪廓斑駁,但異常漆黑的瞳孔看向林茉和江硯,“二位客官,來典當回憶?”
說完她的目光被江硯手上的皮影吸引:
“啊呀呀呀~這味道,客官可是來自洄影深淵?”
味道?
洄影深淵?
明明是一條水流平緩的黑河,哪有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