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風如同有形狀似的,朝着林茉方向疾馳而來。
風過之處,狂暴的火焰如同被馴服的野獸,火舌卷曲、低伏、繼而大片大片地熄滅,灼熱滾燙的石闆迅速冷卻,龜裂的地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焦黑的死寂。
火焰山,熄滅了。
無論戲裡還是戲外,都熄滅了。
......
當最後一絲火苗徹底湮滅,戲台上那充滿氣勢的鑼鼓點也走到了尾聲,逐漸弱了下來。
林茉長出了一口氣,“呼——”
好像胸中的所有憋悶、壓抑、強迫都随着火被徹底燃起,又徹底熄滅。
“嗯?”
她驚喜地注意到這戲曲最後的尾音一轉,演奏出了一個她十分熟悉的旋律:
好運來祝你好運來,好運帶來了喜和愛~
歡快治愈的尾音袅袅散去,籠罩着林茉和江硯的金色屏障也完成了使命,化作點點溫暖的光塵,緩緩消散,融入周遭空氣。
天地戲台在三盞燈的光輝中,如同被投入七彩染缸的畫布,色彩旋轉、流淌、融合,戲台輪廓迅也随之消融、重組,化作一座如夢似幻的建築,牌匾上書五個飄逸的漢字:七彩調茶坊。
它不再有棱角分明的戲台邊緣,整體呈現出圓潤流暢的貝殼狀,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光穿透半透明牆壁,在内部折射出迷離變幻的光束,在地面投下搖曳的、水波般的光紋。
在這突然出現的夢幻建築前,杜麗娘靜靜站立着,仿佛已經在此等候他們多時了。
林茉牽着江硯的手,朝杜麗娘走過去。
她褪去了詭異與破損。
原先褪色褴褛的戲服化作流動的、漸變水藍色的廣袖長裙,裙擺如水波蕩漾,繡着銀色浪花紋路。臉上那道猙獰的裂縫和遊走的斑點徹底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細膩溫潤的彩繪肌膚,眉眼彎彎。
原來這才是她最初的模樣嗎?
“二位辛苦了。”她的聲音清澈溫婉,流露着安甯與舒展,“請随我來,飲一杯靜心茶可好?”
林茉微微一怔:這聲音?
她好像在哪裡聽過?
似乎感受到她微小的異樣,江硯溫熱的手掌輕輕包裹住她的手,指尖在手腕内側茉莉紋路上安撫性地摩挲了一下。他側過頭,深邃的目光落在林茉臉上,帶着詢問和無聲的支持。
林茉深吸了一口帶着輕松氣息的清涼空氣,回望江硯,他眼中映着七彩波光,清澈而堅定。
“沒事,”林茉回以淺笑,淺淺酒窩如同月光下的細碎波浪,“等下和你說,走吧。”
調茶坊中央,有一張似由貝殼打磨而成的圓桌,桌面光滑,有着天然形成的螺旋紋路,三隻茶杯靜靜放置在桌面上。
這——
林茉站在桌前再次怔住。
瑩白如玉,觸手微涼,透着淡淡的粉,如同天然如此。
這不是——?與之前那碗盛着“心想事成湯”、帶來無盡麻煩的瓷碗,一模一樣?
江硯顯然也認了出來,握着林茉的手下意識地緊了緊,目光銳利地看向杜麗娘。
但杜麗娘隻是回以溫和的微笑,仿佛看不懂似的,又好像是他們想多了,那隻是普通的茶具。
林茉的目光在茶杯上停留,第一次觸碰茶杯帶來的後果還曆曆在目。
看了一會兒,她牽着江硯在桌邊坐下了。
然後伸出手,穩穩地端起了其中一杯,輕盈、微涼、細膩,一模一樣。
但林茉卻意識到自己心中居然毫無波瀾,于是她沒有猶豫,低頭輕輕吹散袅袅升起的熱氣,小啜了一口。
“味道如何?”杜麗娘問。
不是錯覺。
這語調,這音色...和她之前數次聽到的那微小的、難以分辨卻能在衆多噪音中被捕捉到的聲音...一模一樣。
在情緒風暴中,就是這聲音的出現,為她制造了喘息實際。
是杜麗娘在幫她?
“是你?”
她帶着詢問的目光看向杜麗娘,杜麗娘也回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