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知許思緒萬千,眼前的門突然打開,她連忙躲避。
“是我。”
範令璋視線從桌面移到邊角露出來的朱黃色披帛,眼尾充滿笑意。
“怎麼還躲到桌子下面去了,随家主已經帶着舅爺下去了。”範令璋上前掀開桌布,額頭差點撞到正要出來的随知許。
茉莉香氣撲面而來,随知許猛地後縮,還好她鼻子靈敏,額頭的傷剛好不久,她可不想再碰着。
近在咫尺的面容晃進範令璋眼中,他讪讪将桌布堆在桌上,等着随知許出來。
“你有沒有看見有個侍女找我?”
絮白的雪花飄落在窗口,範令璋垂下眸,沒有先回答随知許的問題,反而對着窗外,“下雪了。”
随知許順着範令璋的視線往窗外看,紛紛揚揚的飄雪像漫天飛舞的柳絮,它們從天而降被風任意擺弄,将世界裝點的銀裝素裹。
随知許指間不自主的摩擦,她給自己找的理由是如廁,不能再待下去了。
她也不想和範令璋耗很久,“你當真要與丞相府綁在一處?”
範令璋說完後一直看着她,恍若無物的開口,“随娘子,我是個商人,商人重利,不分派系。丞相位高權重,深得聖上信賴,我和叢相綁在一起,從此獲得更大的利潤,反過來給丞相府金銀财寶,娘子也能更好的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豈不是兩全其美?為何某非要和前朝人綁在一起,某的妻子已經過世,若不是娘子恰好與宣平郡王有血緣關系,某一開始就不會想不開非要和前朝人混在一起。”
随知許勉強點頭,“理由尚可。”
她站在窗邊看着遠處的糕點鋪子,壓低聲音開口,“母親不日宣布我為随家少主,你想要的便利和結交權貴的路子我可以給你。我不需要的金銀财寶,但你的人要借我。”
範令璋自然願意,随知許見他點頭,随口說了句以後聯系,便匆匆下樓。
她雖然腦袋空空,但學的很快,前不久她聽到父親從範家回來後與母親談話,其中有一句,隻要有利益就沒有永遠的敵人。
她與範令璋眼下有共同的敵人,可以合作共赢。
“丹紅,我在這。”随知許站在樓梯上一眼看見大廳裡慌亂的丹紅。
“娘子,您去哪了,吓死奴婢了,您剛歸家要是出了什麼事,奴婢怎麼和家主交代啊。”
丹紅言語哭腔明顯,随知許冷淡的臉上倏然多了些許無措。
她盡量模仿宣平郡王溫柔的聲線,對丹紅道,“我隻是去如廁,一時之沒找到地方,這才耗的時間長了些。”
丹紅情緒穩定下來,随知許連忙轉移話題,“我依稀聽見母親的聲音了,她可來了?”
丹紅提着糕點,輕輕擦拭眼上的的淚花,“來了,奴婢方才還在門口碰見家主,見奴婢在等娘子,還問您去哪了,現下正在馬車上等着您呢。”
“那咱們趕緊走。”随知許提起裙擺往馬車方向走,老遠看見舅舅站在馬車旁邊徘徊。
“舅舅。”
随知許突然出聲,随山大驚失色,捂住自己上下起伏不定的胸口,“你怎麼也在這?”
“買糕點。”
言簡意赅,語氣也不冷不淡的,和她阿耶一樣,難怪讓他讨厭至極。
随山背過身,輕哼出聲。
随知許登上馬車,意外撞進一道視線,深邃,柔和而隐晦不明。
“母親。”
随赫親昵地拉過随知許的手,讓她坐到一旁,“明日便是除夕,你三姨來信明早就能到長安,今年我們一家也能過個團圓年了。”
随知許颔首,盡管月齡說她與原來的随知許靈魂一體,本身就是随赫的女郎,可她還是很難接受母親的親昵。
或許前世她并沒有母親。
“雪來的急,你們肯定沒帶傘,瞧瞧你滿頭白。”
随知許低頭任由随赫摘取頭上的雪花,耳邊的鲛珠随着動作蕩進随知許的鎖骨處,冰涼的觸感像窗外的雪融入肌膚。
也蕩進随知許心間。
晚間,随知許輾轉難眠,接近天蒙蒙亮才睡下。
疾風劃過竹林,雨夜裡的刀光劍影,“殺!殺了逃走的叛徒!”
雕梁繡戶下看不清的人臉與她争執……
一幅幅破裂的,模糊的畫面從腦海裡閃過,随知許掙紮不開,反被拉入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