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荒謬。
他承認,他對雲依斐的确有過多的關注,也的确有些超出師生情誼之間的感情,可要說過界的相處,他自認為是沒有的。
唯一有一次,就是答應和她一起共進晚餐,可也隻是在市井之中聊聊天而已,甚至沒有一絲暧昧的迹象。
于是,他漫不經心地牽起嘴角,“不好意思,你說什麼?”
“我說,你能不能離雲依斐遠一點。”
“我和她隻有師生之間正常的相處,你多慮了。”她的身影盤踞在他的腦海,他難得多了幾分耐心,可隻有他自己知道,說出這一句話時,心頭泛着密密麻麻的酸楚和不甘。
“那為什麼自從她認識你之後就不理我了,為什麼她口中頻頻說出你的名字,為什麼她會和你一起共進午餐?”
很多話一旦開了口,便不再難言,這一句句問責,謝青湜甚至沒有過多的思考。
席承宇升起一些不合時宜的竊喜,可更多的是憤怒,是為她抱不平的憤怒。他擺下嘴角,蹙眉冷聲道:“你是在質疑她的人品?”
“我……我隻是質……”身前驟然多了一道壓迫的身影,他擡起頭看他,氣勢上已是輸了一截,偏偏在看見他銳利的目光之後,他又倏地低頭,支支吾吾地不敢開口。
他壓低了嗓音,“我能問問你,你脖子上的抓痕是怎麼來的嗎?”
耳畔響起低沉的聲音,猶如一道咒語,緊緊地箍着他的心髒,謝青湜連忙捂住脖頸,甚至來不及辯駁,接着又聽見他說:“這看上去可不像是小貓撓的。”
說完之後,席承宇直起身體,冷淡地看着他,“我還有手術,失陪。”
目光錯過他,擡眼望向前方,安全通道處的春羽葉片抖動了一下,白色的衣角悄然消失,他的心底有些不安,眼神閃過一絲慌張,他抿了抿唇,瞥過身前的男人,擰下把手。
沉重的大門打開,他的身影消失在衣櫃後。大門合上,發出一聲陣響,隻剩下頹然與惶恐的男人。他失魂落魄地轉身,像是一道幽靈,飄蕩在長廊,直到他看見了她。
謝青湜突然放下了手,又突然提手撓了撓頸側,遮住了那一道已經結痂的抓痕。他不知道她站在這裡有多久,也不知道她聽到了多少的對話,他看看她,又看看地面,想說話,唇瓣卻像是被一根無形的線縫上了,張不開嘴。
雲依斐的手背上還貼着白色的膠帶,邊緣有一圈青色,在她白皙的肌膚上格外紮眼。面容蒼白,眼下泛着青,模樣并不好看,有着明顯的病态。
她也沒有說話,隻是看着他,将他的沉默與心虛納入眼底。
“你有什麼要和我說的嗎?”她啞聲問他。
謝青湜聞言擡起頭,撞上了她漠然的目光,醞釀好的話語一瞬間如同被打翻的碟子,唯獨剩下茫然與慌亂。
“謝青湜,我們……”
“雲依斐,”他像是被突然上了發條,貿然地開口,“我……你相信我,我什麼都沒有做,你知道的,我……”
“你不用上班嗎?”她的聲音很輕,不帶一絲感情,輕而易取地打斷了他不連貫的獨白。
“額,”他眨了眨眼,有些無所适從,沒有明白過來怎麼話題突然轉到了這裡,但還是點了點頭,“要……”
“那你去上班吧,”她揚了揚下巴,手指壓着太陽穴,“還有,我們分手吧。”
說罷,不顧他的反應,轉身離開。
謝青湜望着她的背影,心頭劃過一陣澀痛。分手,她輕飄飄地就說了出來,不帶一點考量,沒有一絲猶豫,就和上班吃飯一樣随意,他接受不了,一點也接受不了。
于是他提步跟上她,圈住了她的手腕,把人壓在樓梯口的轉角,“理由。”
他的喉結上下一翻,垂下的眼眸裡帶着偏執,“我需要一個可以接受的理由。”
“放手。”她想要掙脫,可一個成年男子的力量豈能這麼容易掙脫,更何況她還生病了,“謝青湜,放手,這裡是醫院。”
他固執地看着她,“隻要你給我一個理由,我就放手。”
“我不喜歡你了,這個理由可以嗎?”她擡起頭,因為疼痛與委屈,眼睛蒙上了一層水汽。
謝青湜看着她的神情,那是他從未見過的表情,脆弱易碎,還故作強硬,是一種矛盾的美。心底升起一點淩虐的快感,他傾身向前,用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淚水,在她的眼神中窺見了一些緊張與害怕,他刻意忽略心底的悲憤,斂下眼眸,舔了舔唇,欺身上前,将唇印在她的唇間。
不是想象中溫熱柔軟的觸感,而是□□傳來一陣疼痛,他連忙躬身後退了幾步,夾着退,雙手捂住要害,擡起頭,“你……”
話還沒說完,喉間一陣悶窒,有人鎖住了他的脖頸,片刻他被摔倒在地。
“學姐,你沒事吧?來晚了抱歉。”顧讓拍了拍手,踱步到在地上打滾的男人身邊,用鞋尖輕輕地踢了踢他的髋部,彎着腰,嬉皮笑臉地看着他,“你沒事吧?”
雲依斐揉着手腕,走到他的身邊,微微彎腰,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謝青湜,你變得就好像我從來沒認識過你一樣。”
“嘶——操——”謝青湜心底隻剩下了憤怒,他沒有想過雲依斐會這麼狠,好在手術已經過了一個月了,大概率不會出什麼事,他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指着灰白毛地男生問她:“他又是誰?”
“我叫顧讓,”男生揚唇一笑,“你好。”
“我走了,以後我們不要再見了。”她沒有理會他,轉身快步離開。
“學姐,等等我啊,”顧讓也不再看他,轉身追上前去,“學姐。”
直到回到人來人往的走廊,她才松了一口氣,跌坐在椅凳上,心底升起一絲後怕,手臂上泛起一陣雞皮疙瘩。她從來沒有想過謝青湜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從廁所出來她便看見兩道眼熟的身影,一前一後,謝青湜的神情還鬼鬼祟祟的。她出于好奇,便跟上前去,沒想到聽到了這麼一番對話。
她雙手捂着臉,無力地搖頭,過了很久才擡起頭來。
顧讓站在遠處,看到她逐漸恢複了神色才坐到她的身邊,“學姐。”
“學姐?”她扯了扯嘴角,有些意外。
“我是25屆的臨床醫學院的,也算你的直系學弟了。”顧讓彎起嘴角,眉眼處那一道淺淺的疤也跟着擺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