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鳴像是很不好意思一般,抿了口茶順順氣,才開口。
“還請紀大人大人不記小人過,忘了我昨日的态度,之前實在是自己鑽牛角尖了。畢竟在我看來,精怪得到自身不符的力量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紀大人應該從餘伯那裡多少聽過,現在這一代的妖界、或者說所有的新生精怪質量有明顯下降,但是在前朝的時候卻和現在不一樣。”
這事紀綿綿早在前些天就被餘伯科普了一點背景,不過現在聽這翊鳴的話,似乎還有别的未知前情,
她點點頭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
“我的最後一任主人,百裡大将軍正是當時動蕩中首當其沖的一員,而那些知道我的存在的孩子們也都死于非命。”
翊鳴眼神幽暗,透過桌上的劍蘭似乎在看什麼。
“數不盡的妖邪在京城肆意橫行,時下許多百姓都飽受其害。原本百裡大将軍一直在外駐守,卻因為一道聖旨密令召回京城。”
“但這一回,他就再也沒能離開京城。”
翊鳴似乎在努力回想着什麼,他的語氣并不肯定:“在百裡大将軍遭遇不幸後,朝廷的重要官員接二連三地出事。當時宮中便有傳言聖上被邪祟附體,朝廷早已淪陷。”
他同紀綿綿對上視線,勾唇一笑。
“是不是覺得,我怎麼好像作為一個靈,怎麼反而是站在人族的立場上說話。”
紀綿綿還沒開口,突然插進來一道沉穩的男聲。
“從一些案例來看,你所說的這種情況應當是某個界點失守,否則紫薇星君所在的地方不可能受這麼大的影響。又或者,那些精怪快要自取滅亡了。”
“不錯。”
“在那陣子動蕩之後,皇帝幼子被推上位,朝廷似乎整治了不少。我當時還未曾離開京城,就出現了邪祟互相吞噬的情況,我作為他們的半個同類,在當時心中隻有恐慌,直到後面才發現不對勁的地方——人族的京城就像是蠱。”
桌上茶水霧氣袅袅,卻沒能撫平人的心緒。
阿桃和阿梨聽到翊鳴最後一句話時忍不住哆嗦一下、頭皮發麻。
紀綿綿撐着下巴,一邊聽着這些信息,一邊和系統交流。
“以我看小說的經驗來說,通常喜歡設定老天爺是偏心人族的,精怪會被逐漸消亡。”
【然後?】
“但如果說是沒落前最後的狂歡,現在衍墟的情況又無法解釋。造成了那麼大的影響,人族怎麼會還願意去扶持異族,不怕被背刺麼。”
這一點不和邏輯啊,紀綿綿心中百思不得其解。況且已經不是第一個人提起這件事了,足以說明已經不算暗處的問題了。
“統子,就是說,咱們能換一下任務指令嗎?我給你找各種藥材行不,我感覺如果一直和精怪這麼做交易下去,遲早會被卷進莫名其妙的事故。這小命就一條,我還想苟活着。”
系統有些為難,因為紀綿綿說的不無道理,要是自己宿主無了更加完不成上頭交代的任務。
【可是124也無能為力,任務是死的。再者,我聯系不上總部,隻能等上面通知我。】
紀綿綿心中一沉,低頭咬牙在心中問道:“一直都是這樣嗎?”
【是的,從一開始就隻有總部單方面聯系。124隻有一枚應急呼救的按鈕,到現在為止上面的蓋子都沒能打開。】
那這情況不就相當于大海裡的孤舟,略有希望但不多。
紀綿綿這下子是真的想哭了,别人系統都是金手指,自己的就是個小輔助;别人還可以和上頭讨價還價,自己這裡聯個緊急呼救都沒有。
124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率先開口。
【宿主别怕,雖然我隻是個輔助,但是危機時刻我還是能拼命救你一把的。】
可是系統在紀綿綿心裡就和一個文弱書生一樣,這武力buff是一點也指望不上。
紀綿綿稍微低頭看了一眼言诤,再想到已經變成完全體的玉泷,心中稍微熨帖。
還好,自帶“金手指”寶貝還是能指望上的,再不濟過一個月她就去偷師、修仙煉體。
瞧對方似乎還有未盡之言,紀綿綿擡了下眉,示意對方繼續。
翊鳴晃了會神,歎出一口氣接着說道:“新王登基後不久我帶着自己的原身離開京城,過了大約十來年重遊邊境故地的時候,發現那所謂的聖旨密令其實還有另一份,是當時的國師署名。”
“這國師之位從那一代開始就被廢除,和當時國師失蹤、動亂關系頗深。不過我在百裡家待了那麼些年,可從來沒聽說過将軍和朝中哪位重臣有所聯絡。”
說到這,翊鳴露出一臉牙疼的表情。
“也不知這密信彎彎繞繞到底想說什麼,我隻能看出來那位國師好像是未蔔先知。”
“那件事,我目前隻有一個粗略的猜測。他生前還有些需要轉交的東西我當時都收好了,不管怎樣,我都決定去替他完成。”
紀綿綿放下撐着下巴的手,剛巧和言诤對上視線,呆呆的飛雲在凳子旁邊咬着自己的尾巴玩,而阿桃和阿梨早在翊鳴繼續解釋之前被支開去後院修煉去了。
她收回目光,語氣不鹹不淡:“行了,我大概知道了。”
一張新紙契變了出來,被推了過去。
“沒問題的話就簽字吧。”
骨節分明的手指捏住一根毛筆,爽快利落地簽下了名字。
紀綿綿狀似玩笑道:“其實你這麼說,我甚至有以後不做精怪這類生意的想法。”
翊鳴目光平靜地看向她,沉默須臾。